傍晚的公园,人还不是很多,闲来无事,一个人沿着公园中铺着鹅卵石的小径随意地走着,路两旁紫粉色的紫薇花俏立枝头,开放着属于自己的青春和美好,在大片绿色中飞扬着笑脸。阵阵清脆、有节奏的蝉鸣从林间传来,让沉闷的心情也陡然变得欢快起来了。年少的记忆伴着泥土的清香丝丝缕缕地从低底层钻出来,让我寻嗅着,捕捉着那渐行渐远的岁月。
“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知了是蝉的俗称。夏天是蝉的世界,因了蝉的存在,整个夏天就不那么无聊了。一只蝉的聒噪会惊扰了整个村子的宁静,特别是午休困倦时,叫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小孩子就没想那么多了,趁大人睡着时,偷偷地溜出来,叫上几个小伙伴,拿上捕蝉的工具就去寻找自己的快乐了。当然这时捕捉的是歇息在树上的蝉,当看到一只蝉正蹲在树枝上旁若无人的歌唱时,大家都会屏住呼吸,慢慢地朝它靠拢,然后拿着捕蝉工具的孩子快速出手罩向它。颇有“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的意味。当然,蝉也是很聪明的,当潜意识地感觉到危险降临时就会倏地飞跑了,孩子会眼睛不眨地盯着它,然后不用吩咐,就自觉地朝它的方向移动聚拢,它落在哪里就跟到哪里。蝉好像明白孩子的心意,不怀好意地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从那棵树飞到这棵树,旁若无人地唱着歌,似乎在嘲弄着一群小孩子不自量力。越是捕不到,越是激发孩子的斗志,对它穷追不舍。午后的太阳分外毒辣,透着树叶筛下一地的光斑,映在孩子们满是汗水的脸上。大家毫不介意,用胳膊抹去脖子、脸上的汗水后,又紧紧地盯着那只被孩子追得有些疲惫惊慌失措的蝉。
捕到后,大家一下子雀跃起来,而后迅速聚拢成一个圆圈,小心翼翼地取出网中的蝉,把它的翅膀从中间掐断,这样它就不能再飞高了。多数时候,孩子们还会用手捏捏它的腹部,看看是不是发出响声,会发出声音的,就轮流捏它的腹部,让它不停不会发出声音,不能发出声音的,我们一般称之为哑蝉,大家兴致缺缺,不予理会。
雨后,是捕捉地下的蝉最好的时机。确切地说,这时捉到的是蝉的幼虫,俗称知了。雨一停下来,大一点的孩子们会拿上铁锹、盆子去树桩旁边挖。树桩边是它赖以生存的居所,所以往往很容易得手。选定一个树桩,找到一个方向,沿着树桩的四周一铁锹一铁锹地铲,每铲到一个就放入盆子里。害怕它们爬出来,一般都在提前在盆里放上水。人多时,大家会比着铲,一时间,人声鼎沸,铁锹的碰撞声、孩子们的询问声、比拼声……交织在一起,将树林吵闹成一首交响曲。小一点的孩子喜欢去找蝉寄居的洞。一般也是在离树、树桩近的地方,更容易找到。蝉是聪明的,它们的洞往往修的很隐蔽,也没有固定的位置,大部分时候凭的是经验。往往会先看到一个很小的洞,如果手一碰,土就往下掉,那八成是找对了,这时继续把洞抠大,轻而易举就逮着了。当然也有洞深手指够不着的时候,就要另想办法了。一般拿一根用铁丝弯成的钩,慢慢地探入洞里,确认击中目标后,轻轻一钓就上来了。如果碰巧什么工具也没带,不要紧,用水灌,可以拾个瓶子或找片大树叶从附近取水,把洞灌满,等蝉自己爬出来,有时灌入后一会儿就出来,有时需要等一会儿。这时,小孩子就会耐心地趴在洞口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眨也不眨,虔诚而认真。有时蝉刚一露头,性急的孩子就伸手就捏,结果它又退回洞里了,要再一次等它出来。
长大后,我才知道,为了有一次出土的机会,它们在黑黑的地下整整蛰伏了三年。人常说,生如夏花之灿烂。夏花,至少灿烂过,惊艳过,对于蝉来说,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很多的蝉来不及蜕变,就成了孩子的囊中物,只有少数幸运的蝉,才能飞上枝头,一展歌喉,大多数的蝉的寿命,只有短短一个月多月。也许,蝉,就是为了夏天而生,而歌,而死的。它的存在只是为夏天增色,正如向日葵朝着太阳的方向而生一样。原来,每个生命都是不容易的,为了活着,为了出来看一看这个精彩的世界,蝉的家族付出了太多太多,一代又一代的蝉也前赴后继努力着。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个金蝉子转世的唐玄奘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众人才会趋之若鹜吧!
“傍晚出土爬上树,清晨展翅飞入林。”当然,大家更热衷于吃过晚饭后打着手电筒去树林里摸蝉。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蝉就从洞里了出来了,然后顺着树干一直向上爬。如果不幸有孩子等在一旁,就成了孩子的囊中之物。孩子们不怕麻烦,一棵树一棵树地找。到一棵树前,先围着树根部转一圈,没有发现蝉的踪迹,眼睛会顺着树干一眼一眼地往上看,一些爬到高处的蝉,就需要两个人配合了。一人照着灯,另一个人爬上树去取。很多束光在树林里闪闪烁烁,就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晚会。如果,两个或几个孩子分开去摸蝉,大家会不时地大声喊一喊,确定他的位置,顺便问一问,他摸了多少只,以便自己好加快速度。偶尔也会有洪亮而急切的声音从河对岸传过来,那是只顾逮蝉而忘了回家吃饭的孩子们的父母在喊他们回家。没有被孩子们捉住的蝉,第二天就会变成会飞翔的蝉,站在枝头高歌。
捉得少的孩子,回家放进肚膛里烧一烧,就可以吃了。捉得多的,就把蝉放进盆子里洗干净,然后放进锅里,放上油、盐、辣椒炒着吃,不失为一盘美味佳肴。当然,也有孩子们不愿意当天吃掉的。它们把捉到的蝉放进装有水的盆子里,将盆子盖上,第二天一大早就会发现,一些蝉依旧是老样子,慢条斯文地在盆子里悠闲自在地爬来爬去;有些蝉却已经蜕去了一层壳,背上长了了柔软的翅膀,也许是刚刚蜕壳,还是白白的,嫩嫩的样子,如果再搁上一晌,它们的翅膀透明了,软软嫩嫩的躯体也变得黑且坚硬了,但是和在林间鸣叫的蝉相比,它们显得有些孱弱,大概这就是自然蜕化的和经过人工干预的区别吧!
日渐长大,很少见到蝉,更别提吃蝉了,只是每到夏季,听着城市里间或传来的一声声蝉鸣,那散落在记忆深处的收藏就如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住而快速地排列在一起,让我一次次用心去触摸那些逝去的时光,去凝视被滴落成琥珀的往事。心,便不觉地被一种浓浓的情所牵绊,所笼罩,继而越发地清晰明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