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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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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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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里的悲喜人生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初次读到陆游《钗头凤》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对这首词理解的很浅显,更多的是感受到一种悲伤和无奈。

《示儿》《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秋夜将晓出篱门有感》《书愤》这些诗歌,让我对陆游的认识上升到爱国主义诗人的高度,虽然也有《游山西村》《临安春雨初霁》这些田园和风光类的诗歌,但爱国依然是他身上鲜明的标签。

人到中年,再读《钗头凤》,心头涌出一种很复杂的情愫,他和唐婉的感情纠葛就如同春风一样,在心头千回百转,久久萦绕。

陆游和唐婉是一对表兄妹,而且门当户对,陆游年少时曾在唐婉家里住过几年,称得上青梅竹马。双方父母也很看好他们,于是,陆母以一支贵重精美的凤钗为聘礼,让陆游娶了情投意合的表妹唐婉。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亲上加亲,这场婚姻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双赢局面。婚后的陆游和唐婉吟诗作画,鲜煞他人,舒适的生活也让备战科举的陆续分了心。陆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对唐婉旁敲击侧,甚至罚抄经书,但并未把陆游的心从婚后的恩爱甜蜜中拉回来。而婚后两年多一直未孕的唐婉也让陆母心生不满,渐生出逼陆游休妻的举动。

年少的陆游其实是不愿意和唐婉分开的,在陆母的逼迫下,他在别院安置了唐婉。时间不长,被陆母发现了,又一次逼着休妻。

不得不说,陆母是个狠人。当初有多看重唐婉,现在就有多狠心。姑侄一旦做了婆媳,关系马上就变得微妙起来了。我不知道,在私下里或合适的场合,陆母有没有和唐婉的父母谈过此事,唐婉的父母有没有私下里询问过教导过女儿。不管怎样,作为亲戚,一般情况下,不宜撕破脸皮,至少可以选择和离,没有必要强硬休妻吧?

现在很多人都说陆游是个妈宝男,这件事情放在现代,肯定是妥妥的实锤,但放在南宋,实在是有些牵强。毕竟那是封建社会,子女对父母不说言听计从,但也基本上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

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陆游含泪休了唐婉了。陆游在母亲的安排下迅速娶了王氏,婚后一年,王氏生下了孩子,并在此后的四年里生下了三个孩子,也让陆母感觉自己的做法简直太明智了!

唐婉被休回家后,一家人气愤不已,不蒸馒头争口气,寻思着要为唐婉找一位更好的夫婿。说来也巧,作为皇室宗亲、赵光义第五代玄孙的赵士程年少时,无意间曾遇到过唐婉,并暗生情愫。只可惜,到底晚了一步,那时唐婉已成了陆家妇。从此,她成了他的白月光,一直皎洁在心头。得知唐婉被休回家后,赵士程不顾所有人和皇室的反对,坚持娶唐婉为继室,并承诺终生不纳妾。此时的唐婉爱不爱赵士程我不知道,但我想,她一定感动于这种真挚的承诺。

看到这里,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错,和《孔雀东南风》差不多的配方,差不多的剧情,差不多的命运走向,虽然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嫁为人妇后,“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但依然“大人故嫌迟”。面对母亲的嫌弃,焦仲卿和陆游一样,做出了顺从母亲,休弃妻子的举动。

和唐婉被休回家一样,回到娘家的刘兰芝,因为昔日美名,依然引来县令和太守的提亲。和唐婉不同的是,唐婉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赵士程,刘兰芝在再婚前夕,投湖自杀,焦仲卿自挂东南枝,给后人留下了一曲荡然回肠、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

反观陆游和唐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后,各自也算过上了相对稳定、幸福的生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也许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各自运行,互不交叉,也不失完美,然而,命运的手就这么轻轻一挥,两人重又有了交集。

婚后有一年,唐婉夫妇在沈园游玩时,遇到了郁郁寡欢,同样来到沈园散心的陆游,一时间,惊喜、尴尬、讶异汇聚在一起,如春天的柳枝飘飘摇摇。大度的赵士程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了却唐婉的心愿,给了他和陆游独处的机会。一千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彼此之间内心的情感大戏如此起伏,我们已经不得而知,只能让想象在自己的内心繁盛。

唐婉走后,陆游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用颤抖的手在沈园上写下了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钗头凤》。数年后,来到沈园的唐婉,和了另一首《钗头凤》,两首诗词相映生辉,成了文学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也在唐婉的心头打下了千千结。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其实很不认同唐婉的这种做法,这无异于精神出轨,在现代尚且不能被所有人认同,何况在古代呢?大概在唐婉的心中,作为初恋的陆续给了他太多的美好和回忆,当初始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时,她对这个伤她至深的男人依然无法割舍。这种小情小爱留在心里便可,以文字的形式存在,是对赵士程的不尊重,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打脸。我不知道,当风言风语飘进他耳边的时候,他是如何煎熬的,又是如何应对的。只知道唐婉在和完这首词后,又郁结于心,缠绵病榻,虽然赵士程衣不解带地照顾,不久后她还是香消玉殒,留下待她始终如一的赵士程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守望着每一个孤寂的春天。

歌词里唱道:“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大概所有被爱的人,都是有恃无恐,才会不顾及爱着的人的感受,只在自己的独角戏里上演着可笑的深情。莫名地想起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小芳》,现在看来,只是一个辜负了女人的男人,在多年后贩卖情怀的无病呻吟罢了。爱,就深情地爱,不爱,就放彼此一条生路,相忘于江湖,让一切都在消散在春风里,无影无踪。毕竟,年少时,爱情会让我们忘记时间,年老时,时间会让我们忘记爱情。

陆游的一生写下了多首关于唐婉的诗词,甚至在他86岁高龄,最后一次来到沈园的时候,写下的词依然那么情深意切。但这些在我的心中已经不再有波澜,毕竟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这么多年里,妾一个一个地纳,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又儿孙满童,可谓圆满,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已经远去的女人满腔深情呢?大概真的如张爱玲所言:每个男人心中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攻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而唐婉,正是游离在陆游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鲜红刺目,不足以让他为之疯狂,却总能让他怀想。所谓的封建礼教逼迫一对有情人之类的说法,在我看来,纯属无稽之谈。

失去唐婉的赵士程,谢绝了众多上门提亲的人,在日复一日中回忆着和唐婉的过往,用实际行动践行了“生前不纳妾,死后不复娶”的誓言。几年后,他义无反顾地请兵作战,抵御外敌,最终战死沙场。

因为《钗头凤》,我们对唐婉和陆游的爱情故事唏嘘不已,却鲜少有人提及赵士程,其中缘由耐人寻味。如果说,两个人的爱情是琴瑟和鸣,或反目为仇,那么三个人的爱情里,终归没有赢家。谁是谁非,没有定论,只是乱花溅欲迷人眼一般,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唐婉和陆游,被太多的人熟知,只希望在每一个春天里,在此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里,所有读到《钗头凤》的人,也能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个一直被我们忽略的深情男子赵士程,他值得我们给予最真切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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