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柜里,珍存着我从军多年来搜寻到的数十册军旅作品集。其中有本名为《炉边夜话》的小说集,是我淘换到手的第一本书。这本书的作者叫刘立波,是原兰州军区空军政治部创作组组长。说起这本书的来历,还有一个难忘的故事呢。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参军不久,在戈壁滩上一座空军油库里站岗。每次下哨归来,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端坐在小马扎上,趴在木板床一角,捧着小说看,常常读得如痴如醉。然而那时候连队阅览室里的存书不多,柜子里珍藏的十几本军旅作家的著作,被我下连不到半年就给看了个遍,订阅的几本期刊也常常不到一星期就被我“啃”完了。实在没有新书可读了,我便想去50公里外的乌鲁木齐市图书馆借阅,可是部队离市区太远,领导又不放心让我们这些新战士外出;托外出的战友买吧,每月仅有十几元津贴费,自然也是没有能力买书看的。那时,没书看成了我最大的苦恼,想得到一本新书,也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就在这时,我从《空军报》上看到一条信息:兰空部队军旅作家刘立波出版了一本小说集,书名叫《炉边夜话》,作品取材于西北地区的空军部队,写普通官兵的喜怒哀乐,报纸上对这本书的评价很高。此后几天,我的神经一直被这本书牵动着,时不时就会想起它,想起那些在西北地区高山竣岭生长的故事,或许还能从中找到我的部队和战友的影子,于是想得到这本书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怎样才能淘换到这本书呢?那些天,我在脑子里反复琢磨,最后想到了给刘立波老师写信求书。然而,很快又迟疑起来。作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机关,公务繁忙,且与我素昧平生,贸然去信,他能理会一个基层小战士的要求吗?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为了得到这本书,哪怕希望只有一丁点,我也应该去信试一试!想到这里,我当即铺开信纸,字斟句酌写出一封言辞恳切的求书信,第二天就托去市区办事的战友挂号寄走了。
接下来,我便开始了焦心的等待。由于部队远离市区,地方邮车一般两天才来一趟,而且总是中午抵达。那些天,一到邮车来的钟点,我的心就砰砰直跳,连午休都顾不上了,直接跑去收发室等。时间在难熬的等待中过去一个月,始终也没见到来自兰州的信函。我心里渐渐充满了失望和失落。负责收发邮件的文书劝慰我,一定在下一趟邮车上,不信咱俩打个赌!我没跟文书打赌,我在想,作家或许压根就没收到我的信,或许收到了因为忙没顾上看,或许……总之,希望之火在我胸腔里渐渐熄灭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清晰地记得是个星期二。中午。我正在宿舍里翻一本旧杂志,文书急匆匆跑来了,将一个厚厚的纸包交给我。一看地址,我当即蹦了起来,心砰砰狂跳不止。没错,兰州来的挂号!打开牛皮纸信封一看,里面包的正是刘立波老师亲笔签名的那本军旅小说集《炉边夜话》。令我深感意外的是,作家还附了一封短信,大意是说他下部队采访刚回到机关,所以见到我的信迟了,没有及时寄出书来,请我谅解。读着这些质朴的句子,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一股温暖罩满周身。信末,刘老师鼓励我珍惜军旅时光,多读书、多练笔。就是从这开始,读书之余,我手中也多了一支钢笔,并逐渐有习作在报刊上发表。
令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刘立波老师寄书之后,还始终记挂着我这个在戈壁军营服役的普通战士。他曾通过电话几次与我所在部队宣传部门联系,询问我的学习和写作情况,这些关心给了我莫大鼓舞,也成了我不断进取的动力。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刘立波老师主编一套军区空军部队业余文学创作专辑,专门给我写来约稿信。其时,我正在连队当排长。尽管从未写过小说,但我还是铺开了稿纸,用了整整10天业余时间,终于完成了一篇一万多字的小说,按征稿时间要求寄给了刘立波老师。刘老师收到小说稿后,专门打来电话给予肯定。后来这篇小说被收进《西部天歌》丛书小说卷,成为我此生创作的短篇小说处女作。
由一本军旅小说集引发的故事并未结束。大约是在刘立波老师为我寄书10年之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刘老师的面。那天,在驻疆空军政治部宣传处办公室,刘老师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是部队业余作者骨干,一定要好好发挥作用,用手中笔,多反映火热的军营生活!我记住了作家的嘱托,在业余写作上更加刻苦,创作的中短篇小说也先后登上《解放军文艺》、《西北军事文学》等期刊,出版了中篇小说集、散文集和纪实作品集,并被新疆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我时常在想,假如没有那本姗姗迟来的书,我的文学之梦恐怕没有这么多精彩。那本书实际上是一名军旅作家高尚文心的写照,它传递的不仅仅是一种精神关怀,还有一名军旅作家弘扬文学的社会责任和一位军中老兵质朴厚重的战友情、兄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