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小小说）

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辣鸭店，店面不大，门上贴着小店的专营项目：辣味鸭脖鸭翅鸭爪鸭心鸭肝鸭肠之类，末了有句广告词儿：“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掉。”许是缠绕在小店周围的浓重香味太具诱惑力了，食客争相光临，经常把队伍排到了店门外面去。

那日下班归家，我也被那香气牵引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迈进了小店。店面着实不大，七八个顾客就已经让小店人满为患了。透过人缝，我看见玻璃柜台内，陈列着红彤彤的辣味食品。柜台里面，年轻女店主不紧不慢地招徕着顾客，排在前面的几位争相递钱过去，都希望先买为快。女店主颇为不悦地喝道：“抢什么抢，后边排队！”这句话竟然极其奏效，人们都不抢了，只是递钱的手仍固执地伸着。

轮到我了。女店主蹦出一句：“要啥？”之后看也不看我，按照我的货单麻利地包装、称量，报出价格：“16块！”我递去一张百元纸币。她脸一拉：“没零钱！”我说：“我也没零钱。”她近乎吼道：“换去，换好再来！下一个……”竟然不理我了。我正犹豫着到底还买不买那包吃食，没想到后面排队的老者推推我说：“别犹豫啦，赶紧换钱去，晚了可就买不上啦！”

那天，当我攥着16元纸币赶回那家辣鸭店时，我那包已经称量好的辣鸭脖差点就成了别人家的口中餐。女店主道：“你再晚一步我就卖给别人啦！”我捧着那包东西，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欣喜，但后来当我靠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一边享受足球比赛直播，一边啃那鸭脖子时，我始庆幸这包东西最终没有被我放弃。我想起电影《食神》上一句夸张道白：哇，怎么这么好吃哪！香中透辣，辣里含香，香辣调和，诱惑无穷，让人实在难以抵挡。自此，我成了辣鸭脖的俘虏。

不过，每次走进那狭窄的小店，看到那脸冷话冲的女店主，我总觉心中不畅快，无奈那鸭脖子的诱惑巨大，只得忍气吞声。时间渐长，女店主知道了我的名姓，偶尔打声招呼，却也没有多少热情。我想，一定是她的优势感造就了现在的她吧，倘若没有这趋之若鹜的食客，宛若乞者在她面前讨食一样，她焉敢摆出如此冷硬的面目？！

但，她面前的食客依旧众多。私底下，我们几位食客曾在一起交流感受。一人无所谓地说：“管她干嘛，能吃上鸭脖子就行。”另一人道：“没道理呀，按说我花了钱，她该谢我才对，结果临了还得我对她说声谢谢！”还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说道：“这都是缺少竞争的结果，你想想，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就她一家独卖，没人争没人抢，她不老大谁老大？”我觉得，干部的话有道理，相当深刻。

于是，我们就盼着竞争的局面能够快些形成。事情往往就是这般富有戏剧性。周日早上，刚刚落过一场小雨，清新的空气中便爆开了鞭炮的炸音。在小区的卵石甬道上，我与一位食友碰了面，他满脸乐开花：“老柳，你肯定也以为那是结婚的人家放炮吧？告诉你，不是！”食友朝小区门口一指，难掩满心兴奋，“又开张了一家店，就在那家隔壁。这下好了，买辣鸭脖再也用不着你挤我抢了！”

我踱到小区门口一看，果不其然，小店隔壁，又一家辣鸭店隆重开业了。店面也不大，但门窗新、招牌新、广告字也新，一切都是新的。店里站了一位中年妇女，脸上写满笑意，见我在门前张望，立马热情邀请：“大哥，尝尝辣鸭脖，特正宗。”我难却盛情，让她切了10元钱的鸭脖子，拿回家一尝，的确，味道比隔壁那家店毫不逊色。我不由想起干部的话，看来，辣鸭店的竞争就要开始了。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像所有竞争一样，两家小店先由暗地里较劲，发展到后来的公开较量——你微笑着待客，我比你笑得还灿烂；你引进了新品种，我的种类比你还齐全；你让利销售，我给的折扣比你更大……小店在热火朝天地竞争，众食客在竞争中开始尝到了甜头——店主态度好了，食品质量高了，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排队了。

那天下班回家，离小区门口十几米，年轻女店主就已笑吟吟站在了我面前：“柳老师今天回来得早呀，尝尝新出锅的鸭脖？”

我心中顿时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