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

是一件旧事了。 中秋节后的一天，我独自从乌鲁木齐火车南站旁边的园林空地上经过时，见不远处有一中年汉子在耍猴卖艺，几十名男男女女兴致勃勃地围坐在四周，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我素喜热闹，便也凑了过去，站在人丛里看起来。但见三只小猴一律用绳子拴着，呈半圆状围坐在耍猴人面前，每猴伸开双臂，举着半块红砖放至猴头顶上。耍猴人嘴角叼着烟卷，手里握着一支长长的小鞭子，正对每个猴子指指点点，嘴巴里叽叽咕咕，不知念叨着什么咒语。这汉子一边念叨，还一边抽响了手中的小鞭子。

小猴们都摆出一副惧怕的神态，红红的小猴脸紧张地对着耍猴人，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他手里的鞭子。看得出来，它们没少受那鞭子的抽打。这时候，一个体态略壮的小猴趁耍猴人回头找东西的间隙，偷偷地把抱在头顶的半块红砖放在了地上，还挥舞着双臂做出得意形态。不料，耍猴人突然一个车转身，与小猴得意的目光撞个正着。那小猴显然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抱起地上的砖块，稳稳当当放在头顶上。看到这里，人们都哈哈笑起来，不少人还拍起巴掌。

耍猴人继续回身找他的东西，而这只调皮的小猴子又开始故伎重演，它一边迅速放下头顶的砖头，还一边摇晃着小脑袋看看左右观众，红彤彤的猴脸上写满了得意。孰料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鞭响在小猴身边炸开。小猴子一下慌张了起来，本欲抱起地上的砖头继续放到头顶上，但看到耍猴人不依不饶地又举起了鞭子，随时就要抽将下来，于是猴子火了，把砖头往旁边一扔，在原地蹦着高，嘴里吱吱哇哇叫着提出抗议。没人能听懂这些猴语，但从小猴子的神态上不难判断出，它一定是在指责这个耍猴的男人：你差不多就行了吧，俺做得够意思了，没白没黑兢兢业业地配合着你表演，给你挣钱，也没见你老小子给俺点好处费，俺放下砖头喘口气咋的啦，你还敢真打呀！

啪！耍猴人的鞭子最终还是无情地落了下来，而落点正是小猴子的瘦弱的脊背。小猴显然愣了一下，但仅仅是短暂的石化，宛如风吹落叶一般迅疾。紧接着，小猴子懊恼地蹦起来，叫声更加尖厉。人们几乎可以断定，小猴子一定是在对那老小子破口大骂。当然骂声不会太动听，从更其涨红的猴脸上，人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耍猴人的鞭子并未打算收敛，又被高高扬了起来，挟风带电地再次抽将过去，大有不把这泼猴治住决不罢休的顽强架势。

观众们也都来了兴致，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打呀，你倒是打它呀！”“就是，再抽它两鞭子，看它还叫不叫唤！”观众们的喝彩声里掩饰不住心头的畅快，更掩饰不住希冀一观人猴大战的企图。

在众人怂恿之下，耍猴人本来尚略带些犹疑的鞭子，最终抛开了一切羁绊，裹胁着尖利的风声，向着小猴子席卷而去。人们的欢呼声更其响亮了。欢呼毕，全都半张开嘴巴，急欲一观好戏上演。

然而，令现场的人们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猴子一个旱地拔葱，嗖的飞将起来，稳稳地跳到了耍猴人的头上。紧接着，那泼猴四肢并用，蹬鼻子、扯耳朵、攥头发、扇耳刮，把耍猴人给折腾得手忙脚乱苦不堪言，宛如当年的齐天大圣在降妖除魔。

最后的结局，大家自然也都猜到了。

直到今天，我还时常想起那只调皮的小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