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虎/文
那年夏天,我与同乡战友小任结伴回山东高密探家,顺路为一位家住济南的战友捎带了一个包裹。
临行前,战友再三嘱咐,包里的东西关系到他与对象能不能继续谈下去的大事,嘱我们到济南后要马不停蹄送过去,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讲,但我们知道,咱们这些在边疆扛枪杆子的人谈成个对象不大容易,说什么也不能误了人家的好事儿,便当即决定到济南下车先去送东西。
不曾想,车到济南正是深夜两点钟。下了车,随着稀稀拉拉的行人出了站台,在冷清的站前广场上,我和小任呆住了。从未来过济南城,此刻该何去何从,我俩一筹莫展。
正犹豫的当儿,一辆黄色出租面包车“吱”地停在了我们面前。司机是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子,他旁边的座位上亦坐了一条壮汉,模样与他极相似,想必是他的弟弟吧。此刻,两人俱下了车,热情地邀我们上车。
谈好价钱,我和小任便钻进了那辆面包车。
车子轻巧地驶出了灯光幽暗的火车站,钻进了漫无边际的夜幕里。我想,毕竟夜深了,都市人家的窗洞里都已不见了灯光,就连街上的路灯也被关闭了。路灯!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没理由哇,我想,堂堂都市怎会心疼区区几个电钱,连街道上的路灯都不舍得长明?
难道……我没敢往下想。
这时,面包车开始转弯,车灯光束照亮了路旁的大树,还有一大片庄稼地。很显然,我们坐的这辆车子已经离开了市区。
两个家伙想干啥?好端端地干嘛出了市区?他们坐在前面嘀嘀咕咕地商量什么?为啥笑呢?坏了,我想,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我和小任恐怕上了贼车!两个壮贼这是要把我们弄到荒郊野外去下手呢。
借着车窗外的黯淡灯光,我看了看小任,见他歪倒在座位上,睡得正香。我连忙悄悄推醒他,趴在他耳朵上告诉了我的这一担心。小任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点,缩在座位上瑟瑟地抖起来。没办法,我伏在他耳边说,准备战斗吧。言闭,我将特意拴在旅行包上的自行车链子锁取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小任也从腰间抽出武装带,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就在我们悄悄做着战斗准备的时候,面包车在一个村口前停下来,熄了火。大概他们要下手了,我听到了自己的咚咚的心跳声。
有一只狗叫起来,引得远远近近的狗一齐叫起来。
车灯开着。我们看见司机和他的弟弟下了车,司机的弟弟提一只塑料桶穿过惨白的灯光,进了村子。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我们惶惶地甚至有些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战斗时刻的临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司机的弟弟回来了,塑料桶变得沉甸甸的。
两个壮汉在车前忙乎了一阵,之后上车,发动起车子,又在黑漆漆的夜幕里继续穿行起来。
我和小任颓然倒在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
渐渐地,路旁的景色热闹起来,建筑物一座连接着一座,灯光也一盏紧连着一盏。愈往前走,愈加热闹,亮堂堂的路灯下面,竟然有三三两两的不眠人在独行呢。
这便是都市了。
此刻,都市闪烁的霓虹灯叫我们觉到了亲切。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已经进入了安全地带。你想想,在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外,司机哥俩没有对我们采取行动,在明晃晃的都市的街道上,他们就是生了天大胆也不会戳我们一指头,有哪个罪犯肯舍弃荒郊野外而到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越货呢?
下车的时候,我们与司机握了手。
握手的时候,我问济南城里怎的有庄稼地和村庄。
司机说,看你们两位是初次来俺济南吧,你们是在北站下的火车,离济南城远着哪,有一百多里地呢。
怪不得来,我说。但我没敢讲我的一路上的想法。此刻,我觉得司机这人挺和善的,包括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