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的风景

柳金虎／文

办公室的窗户朝西，想不到颇有些苦楚纠缠着。

每天下午时分，亮灼灼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遮蔽以窗帘吧，办公室里立时变得黑咕隆咚，用我们领导的话说是“办公室里黑乎乎的像个啥”。由是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在窗台上栽种了几盆草花。都是一些平常惯见的普通花草，有细叶如剑的吊兰，也有枝叶蓬松的绿萝，还有一盆名为红掌的花草，时不时挑出一枚艳红的叶状花朵，倒也别有些韵致。

前年春天，友人剪了一枝尺余长的植物茎杆送于我。茎杆呈暗红色，叶片类似大号榆叶，看上去实无特别之处。朋友嘱咐我须得先在水里泡出根来，然后再栽种到花盆里。我问植物唤作何名，朋友亦不知道，只是听说叶片可与茶水一同泡饮，说是有降血糖的功效。我记起有一次跟朋友聊过我的血糖有些偏高，想不到朋友记着了，竟然觅了这株具有降糖功效的植物送于我栽培，关怀之情尽在其中。

我把那枝不知名的茎杆放在一个装水的玻璃瓶内，置于墙角的阴凉处，日日都要端将起来细观一番。一周后，但见茎杆下端生出了几丝纤细的毛根，根须状若白丝，在水下柔弱地晃动着，似乎稍不小心就会受到折损。我依着朋友教导的办法，将其小心翼翼移栽到了花盆里。盆子不大，茎杆也弱，一切都毫不起眼，我将它们随便置于窗台角落里，除了定期给它浇浇水，便再也未曾过多地留意到它。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每个晴朗的下午，灼烈的日光仍旧会从西窗钻进来，把室内的燥热与烦闷蒸腾到极点。独独想不到的是，那植物竟然疯长了起来。先是从根部钻出了枝杈，由原先的一枝演变成了三枝，且每一枝都在努力地往长里延伸。然后从每一枝的腰部又伸出了枝杈，也是在不停地往长里长着。此时，埋在花盆里的主干也已经长到了拇指粗细，它挑出的三根枝杈也还在努力地往长里延伸。到年底的时候，这株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已经渐成了风景，每一条枝杈长高到一定程度后，开始自动弯曲下垂，并一直垂到了窗台下面，宛如一根韧性极强的藤条。垂下的枝条仍在不停地向下生长着，很快，半个窗台连同窗台下的空间，已经悉数被它的枝枝叶叶给占据了。

植物并未休止，仍在疯长着。到第二年开春时，那个最初的花盆已经显得渺小而别扭了起来。我于是重新换了一个大盆，顺便找单位的花工讨要了一些肥料埋在了盆底，将旧盆的植株连同其周围的土块一体移栽了进去，浇足了水分，之后便是见证奇迹的日子。新移栽的植株竟然没有出现绿植们被移栽后惯见的萎蔫，用花工的话说会打上一个盹的，但它依旧水灵灵地旺长着，枝条更长，叶片更绿了。

到夏天时，藤条一样的枝杈已经开始垂到了地面上，我只好借助窗帘横杆吊了一条绳子下来，将它们拦腰提起。但很快，被高高吊起来的枝条又在日复一日地延长中垂到窗下，触及了地面。没辙，只得再次搭一条绳子，将那些毫无节制的疯长的枝条们吊起来。

终于，那棵植物已经遮住了我的大半个窗户，每根枝条至少长到了五六米长，藤条呈暗红色，叶片油光碧绿，整棵植物显得张牙舞爪，兴旺至极。不少来我办公室的朋友，一进门总会被这无拘无束的家伙惊着，忍不住站在窗前观赏一番，赞叹一番，感慨一番，临走时也总要讨一段枝条带回去栽培。我每每总是开口必剪，慷慨相送。

细算下来，我所在的单位里，这种植物现在至少已经有了20多盆后代了吧。我见过它们生在别处的样子，恣意张扬，异常茂盛，也是很快便会成为那一方土地的主角，成为最夺人眼球的存在。

只是仍旧没有人识得它的名字。我曾请教过许多人，包括单位的资深的花工，都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叫什么。这两年，我南疆北疆地曾经转过了一些地方，只是从未得见过同类植物。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泡饮过它的碧绿的叶片，不知道它们到底有没有降血糖的功效。但我觉得这些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在我的窗台上自由自在地生长，最终成就了瞩目的风景，而且把这风景留在了钢筋混凝土的办公室内，让我时刻置身于绿色掩映的环境里，陶醉在四季如春的美丽中。

真的，有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