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艾城

小艾说那个鬼地方有鬼，真的有鬼。我说，你骗人吧，我是打山窝窝里长大的，去过那么阴森恐怖的深山老林都没碰见过鬼，就你那么走运，独自去山里边走了一回就碰见女鬼了，吹牛也特大号了吧。小艾在耳边喋喋不休了老半天却始终不能打动我，最后她干脆说,小城，我和你打个赌，你敢去那个地方，回来我就做你女朋友。我说那不成，我将来的女朋友肯定是温柔贤淑的那种女生。最终小艾没得办法了，瘫痪了一般坐在课桌上，脸上的神色比死人都难看。而我却偷偷地在想，小艾是不是在那儿的哪个地方埋了金子。

01

我问小艾，那个地方怎么走。小艾的脸还来不及变回荔枝色就马上又变成了白石灰，看我的眼神不知道是在看英雄还是在看猫熊。她说，你真不怕死啊。我就不明白了，小艾纠缠着不让我去那鬼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反问她，既然你见了鬼了，那怎么又活着回来了。小艾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忽然扔给我一张纸卷发黄的地图，说，但愿你能够活着回来。

小艾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禁全身起了疙瘩，不过怕的倒不是她所说的什么女鬼，而是她讲话的语气和神情，似乎我这一去必然是九死一生。我把倒拿的图纸顺过来看，曲曲弯弯、模模糊糊的炭笔线条上分明标记着一个黑色水墨圈画出来的圆点——艾城。

看着这个地名，我独自臆想了一下，艾城，会不会和小艾有什么关系，或者干脆这张图和她所讲的故事都是小艾生造出来诳我的。虽然说小艾的奇异举动总惹起我无尽的猜想，但越是疑点重重越是耐人寻味。为什么小艾这么一个文静秀雅的女孩会突然闯入山里的老城墙里遇上女鬼，笔记如此古怪的图纸小艾是从哪里弄来的？

周末的早晨，阳光好得不得了，我背着小艾独自寻宝去了。我曾经试探性的问过小艾，她是不是愿意跟我去一次，她只说了句我怕鬼。可是等我穿过一层茂密的森林终于找到那座旧城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跟踪，但绝对不是小艾所说的什么女鬼。

所谓的老城，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颓败、宏大，却更像是明清时期一户大户人家的院落，也不像小艾描述的那样冷清。小艾所说的鬼城，远远地望去，一条曲折的石板路穿过一片绿色的稻田，一直延伸到门口，田间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无规律散布的其他几间房舍，一律的是青砖乌瓦，浓重的古朴气息迎面扑来，只是良田万顷却不见几多人烟，煞是令人感觉到奇怪。　

02

这分明是人间天堂嘛，怎么就被小艾形容成了鬼城呢？站在田间看着那几处房舍，屋后是一片绿叶林，旁处则是青翠的竹叶林，陶渊明的桃花源也无非如此。夕阳斜斜地撒在林梢，田间的风徐徐地吹着。我好似曾经到过这儿，却记不起是在梦里还是潜意识让我产生了存留过此处的幻觉。

就在稻田的清馨味道中，我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植物芳香，多么熟悉的味道，有着褐藻的香馥腥咸。这是鱼腥草特有的气味。在外婆家的田间陇上，或者是山间沟谷，到处都是她们的身影。外婆的用药很诡异，曾经就用鱼腥草治好过我的鼻血病，而这一味鱼腥草就是我自己从山涧溪头采摘回来的。那时候，鱼腥草还是一味很不错的草药，有专门的草药商贩来上门收购，因而那时候我常常背个竹篓翻山越岭地采摘鱼腥草。

路边的一块稻田里种满了成片的鱼腥草，嫩嫩的，绿绿的，开着白色的素淡小花，一幕幕娇艳动人。我弯身采了一小棵却看见不远处竖着一块牌匾。我走近一看，是一块告示，不锈钢镶嵌成的框架，白字蓝底，“告示”二字清晰醒目。内容用楷体标示。

乡邻及各位旅客：前面的村落便是有名的钟家庄，又名艾城，明末清初时一位姓钟朝廷官员隐居于此始建，并延续至今。但因前期相继的几桩陌生男子离奇失踪案件闹得人心惶惶，大部分原著村名已经搬迁，仅留有几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居住在村内，但在此投宿的陌生男子失踪的案件仍不间断。因而提醒各位过路的朋友，在此留宿一定要万倍小心，最好是另找他处留宿。谨以此示。

牌示落款是“宁乡镇人民政府宣”，却是用红色小楷书写上去的，没有日期。

风吹着鱼腥草特有的芳香散布在我周围，忽然起了一股奇妙的幻觉，背心冒开了凉意。日头已经西沉，难道还要再度沿着那条羊肠小径穿过那片茂密的森林，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来到这儿就是要证实给小艾看，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啊妖啊的，当然也是心里面的好奇心作祟。可为什么偏偏会出现政府的公示呢，这和失踪案会有什么联系？

我已经向小艾保证，一定会给她一个完整的答复，可望着斜晖里那片青砖乌瓦，心里头有种亲近感，却又迫于告示的骇人事实而心存犹疑。血色的夕阳将老屋凃染得老态龙钟，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外婆家的那座四合屋。

03

我越过那片稻田，走到了老屋的侧面，墙根的青砖潮湿而阴冷，爬满了苔藓，这是座典型的江南四合屋。我绕过侧面的墙，来到老屋的另一面。这面的墙修筑得矮一些，不像侧面，高高的墙头上还修了矮墙，院落两侧种了毛竹，蓬乱地越过墙垛伸出了墙外，一条几近朽烂的木门虚掩着，我忽然明白这应该是后院。

我轻轻推门进去，却发现后院竹林前的一片空旷地上种了蔬菜，还有几堆长得特别喜人的兰花草。这分明是个有人居住的老宅，只怕是最后误闯了私宅。就在我踏进院子的那个瞬间，竹林里忽然起了一阵阴冷的风，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竟然感觉有些心寒了，这才意识到天上起了很厚的云，天气阴沉了很多。

穿过竹林是一道门墙，墙上有镂空的窗花，隐约看得见里面有几间厢房，木式窗门，厢房围成的天井中央，是个半米高的小香鼎。我想小香鼎正对着的一方肯定供奉着神龛或者是主人会客的地方。日色渐暮，老屋内的光线很暗，小艾的话开始不断萦绕在耳际，这时忽然想要是能够碰上一个人该多好，却偏偏连个人影也没遇着。

开始第一次感觉这座宅子那么阴森，走进另一道墙门，是一条绕屋的回廊，回廊通向厅堂正面，峰回路转，中间有一面墙挡住了部分视线。探头望去，竟然看见一个静姝女子的身影。素洁的裙衫，袅娜多姿的发髻，玲珑娇柔的身材，多么美好的一个古装女子。

古装女子？我愕愣了好一会儿，不会是自己在做梦吧，还是真的出现了幻觉，这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古装女子，难道真的是小艾说的女鬼现身。从天井投射下来的光线已经很微弱，我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侧身的半张脸，而且是她不经意间回眸的那一瞬，尔后她便继续安静地沉浸于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她坐在一张圆木凳上，身前放着半人高的小桌，桌上的物什无法看到，但她的手却那么轻柔地摆弄着什么，我想是在翻阅书卷，用笔作画或者书写吧，可是这么暗的光线她可以自由挥洒？我的意识里不断地冲动着有关鬼的恐怖概念，双腿却仍然执着而坚强地向她靠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速度，脚步竟然沉重得那么离奇，好像已经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

就在我离她只有四五步之遥的时候，她却抱起手中的东西款款地离去了，而且那么轻盈，好像是飘走的，只是她拖曳在地上的长裙却那样华丽而高雅。就在一排油漆木门的旁边，她却回眸望了望我，她的面庞在暗淡的光线中那样姣好柔美。但我始终不能看清她手中抱着的东西是什么。借着微弱的光线和她肢体的语言，我判断得出，她一定是在冲着我笑。

她扭头就要走过那扇门的时候，我急切地叫住了她。她竟然缓缓地停了下来。我问她：“姑娘，真对不起，这么晚了还闯进你屋里来，但我不是什么坏人，因为我一个朋友跟我说这里有女鬼，这次我到这儿来只想证实给她看，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可是我说完了好一会儿，她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我又问：“真对不起，你看，这么晚了，为什么不亮灯啊，如果方便我还想今晚在这里借宿，不过你别误会，我完全是为了事情真相而来。”

她说：“公子且回吧，我要送爱人回房休息了。”“你爱人？”我反问了一句，“对不起，我可以见见他吗？”她说：“他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你去别处留宿吧，如果等他醒了，他会要了你的命。”

古装女子的话总让我感觉她有些神经不正常，分明只有她一个人，又哪来她什么爱人呢。她说她爱人在她怀里睡着了，可即是她怀里抱了个小孩也会被我发现，而况她手中抱了什么我根本就看不清。她为什么要说她的爱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呢。

我很好奇她怀里抱的是什么，便斗胆的问了她一句：“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抱着东西起身就走了，我想知道那是不是你爱人的灵骨。”

她的脚步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爱人的头颅。”

04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低沉，听得我后背直冒冷汗。我木然地看着她走远，然后走上了一层小木楼，消失在两扇“吱呀”开启的木门当中。这一切竟然跟小艾讲述的遭遇女鬼的情形一模一样。

独自浸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面对着陌生而阴冷的古屋，我的心颤栗不止。但我还是一步一步跟上了那座小木楼，我只想弄清事实的真相。

我走到木楼的门前，两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楼上的光线虽然要比楼下的好，但天井低矮的屋檐下仍然伸手只能隐约瞥见五个手指头。我在外面装着胆子唤了一声：“姑娘开下门吧，我想和你爱人见上一面。”

忽然间门吱吱呀呀地缓缓开了，却看不到古装女子的任何身影，屋子里面有股久未居人的陈腐味道，却又似乎和某些药品混合的气味极为相似。我慢慢走向对面光线强一些的地方，我知道那应该是并排的几扇窗，就在我伸手准备打开一页窗的时候，忽然听到古装女子似曾相识的声音：“我爱人想要和你谈谈。”

我循声缓缓地转过头来，却看到近处古装女子苍白的脸正依偎在她手中托住的骷髅头上，我脑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沉，便没有了知觉。

醒来时感觉眼前明晃晃的，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床上，一睁眼就看到床对面书桌旁站立着的一具骷髅。我的头好像正枕着一只温柔的手臂，然后便看到白色棉帛纱衣在我眼前晃动了几下，另一只白嫩细长的手正在用手指头掐我的脸。

我忽然忆起了昏倒前的那一幕，意识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女鬼又要危害陌生男子了。我奋力挣扎开了那两只白森细长的手，然后连滚带爬地翻到了床下，爬起来就往那扇门逃去，却不知左脚被什么绊住了，一个跟头摔倒了楼板上。

就在我摔倒的那会儿，后面一个温柔的声音飘了过来，她娇嗔地唤着我的名字，却听得我毛骨悚然。我想挣脱那根绳子逃走，却发现自己几乎全身都没了力气。她缓缓地飘到我身边，还是那个古装女子，但令我惊奇的是，白炽灯昏黄光线的她竟然和小艾长得一模一样。我能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的美。

她白皙静美的脸上有化过淡妆的痕迹，白色纱衣朦胧地呈现着她身体的柔婉。她走到我身边，唤着我小城的名字，说：“别怕，是我，小艾。”她扶起我已经疲软的身体，我一点一点儿坐起来，真的，她是小艾，她成了我梦中的女子。

05

我傻傻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便一把抱住了她。忽然我看到她嘴角血色一般的痕迹，来这里目睹的一切都翻江倒海地闪现在脑海里，我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这分明是女鬼玩弄人的伎俩，我手脚并用连推带踹地把她推开，就在我准备逃走的时候，却听到那个最熟悉的声音，只不过有些撕心裂肺：“路小城，你是不是被我吓疯了！”

她捂着胸口哭的时候我知道她是钟小艾而不是什么女鬼了。在她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说话总是声大气粗，等我转身之后她便傻愣愣地坐在那儿默默流泪。我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用手给她揩干泪水和嘴角的红色水迹，床边木凳上古代化妆盒里有几张红色唇纸，我知道她嘴角的东西肯定是这些纸片留下的。

从化妆盒的镜子里，我又看到了那副石膏石做成的人体骨架旁，墙上还挂有的人体穴位图，忽然明白方才在院子里小艾肯定是拿着这个在打扮，从镜子里刚好可以看到我所在的位置。我看了看那根绊倒我的麻绳，一头拴在我进来时的一页门角上，绕过一根在门同一侧的一根柱子，我进门时小艾肯定是一手拉绳子一手开她那一侧的门，所以两扇门都那么神秘地开了。后来她又怕那扇门被风吹动关上了，便把绳子的一头系到了桌脚上，所以我逃出去那会儿被绊倒了。

我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好了，小艾，是我不好还不行吗，谁让你装神弄鬼来吓我。”小艾撇着嘴：“刚才我真怕你是被吓傻了，下手那么重，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女鬼了？”

我笑：“我不是也把你当成小艾了吗？”她忽然很有回味似的笑了，说：“原来你也这么胆小。”我无语地纳闷了一会儿，然后问她：“田里的那块告示是不是也是你放的。”“你说呢，我故意跟你说这儿有鬼还胡乱做了一副图给你，我知道依你的性格肯定会来的。昨天我就找人做好那块牌子，但是署名是以政府的名义，他们肯定不会干的，我就叫他们留了些空白找了颜料自己写上去了。

小鱼发短信给我说，你让她告诉我你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这儿看个究竟。于是我守在林子里等你来后跟踪你了。看到你走到田间，我就沿着那片树林绕过田垄先回家了。”

我惊愕了好一会儿，说：“原来这是你家里啊。”她说：“那你以为这是哪啊，我总不至于到别人家去演这出戏吧。”我问她：“这是不是你的房间啊？”“当然不是啦，这是我爸以前的书房，和我妈离婚后有时候他就在这儿睡。”

小艾和我说过，她有个当医生的爹，但从未提过她爸妈已经离异。上初二那一年，我们一前一后地坐在一块儿，说好要做永远的好朋友，然后一直到了大二，我们都很少分开过。还记得我陪她看《海派甜心》的时候她和我说过，她想找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相夫教子。那时我觉得她有种小女孩的天真浪漫和娇柔可爱。

我说，这些是不是你预先设计好的。她说，这出戏的导演应该包括你在内。我不明白，这回我根本就是个受害者，怎么又跟她成为同谋了。她说，还记得小时候你在前面的稻田里扮鬼吓哭过一个女孩吗？我忽然记起，儿时我采鱼腥草的时候确实有过这样的事。

06

那是一个天色比较暗淡的傍晚，我翻过一个好大的山头在一片稻田里发现了人家种在田里的鱼腥草。正当我跳下稻田扯了几把鱼腥草的时候，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站在田头问我是谁。我说我叫路童（那时邻居孩子都这样叫我），是从山的另一边来的。她说，你不知道你采的鱼腥草是我家种的吗？她慢慢地走过来，说，你把我们家的东西还给我，不然我喊大人把你给抓了。

趁她往周围看的时候，我脱下鞋子便躲进了半个小孩高的稻丛里，然后在脸上、手臂上涂满稀泥。估计她正看着我的鞋猜想我上哪儿去了吧，我突然窜出来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她竟然被我的扮相给吓哭了，还边走边喊她奶奶，哭着说稻田里有鬼。我以为她奶奶就在附近，便趁机溜走了。我记得曾无意中跟小艾说过这事，只是被她挖苦得不行。

想起这些忽然傻气地笑了，觉得那时的淘气可爱。小艾在我面前挥了挥拳头，说：“亏你还笑得出来，把我吓哭了不说，回去后奶奶说我是魂魄给吓跑了，还焚香烧纸地给我招魂。你说，是不是那时候你就把我的魂魄给带走了？”我目光呆滞地看了小艾好久，这么多年我只是心中的话没有说明白，她是我一生最爱的女子。

我说：“上初中时我和你无意中说起过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清楚。”她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啊，我不想那么早就和你成为冤家。还记得那年你送我的兰花草吗，我把它种在后院里了，现在长得可好了。”我点点头说“记得”。

她是我最爱的女子，看着她涨满潮水的眼神，我很想说出那句珍藏了好久的话语，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然后只说：“小艾，我可以抱你吗？”她欢欣地投入我的怀抱。这是我生命中最温情柔婉的女子。

07

楼下忽然有个声音在喊：“琴琴，你在你爸的书房里做什么。”小艾竖着根手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回应着这个声音说：“爸让我给他找几本书，说回去时给他带去。”小艾告诉我，是她奶奶，刚从后山的庙里拜完菩萨回来，偌大的四合屋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住着，孤单寂寞的，有时候她会回来陪她。小艾让我暂时先待在屋里，要是被奶奶知道了不好解释。

我说：“你去干嘛，你让我一个人面对着那副白森森的骷髅啊。”小艾看着我笑：“是不是被我吓怕了？”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说：“今晚我想和你在一起。”她看着我，好气又无奈样子，说：“好好好，那小城今晚和阿姨睡一个房间，就不会怕那个女鬼了。”

第二天刚醒来，我就被小艾催着穿戴整齐站到了大门口，然后又被她拉到奶奶的身边。她说：“奶奶，他叫小城，是我交的男朋友。”奶奶看着我问这问那的问了好久，可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却只记得昨晚把小艾抱在怀里的感觉好柔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