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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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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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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沙


              刘俊海

前言

青少年的时候,看过几本书,就自诩是文学爱好者。参加工作,特别是结婚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又心血来潮写起了日记。一开始,在笔记本上洋洋洒洒涂抹了几百个文字,倾诉心情,抒发感想。后来,日记本上仅有“今同昨日”四个字,再后来,日记本都不知放哪儿了。就像我看别人身背挎包,感觉特别的酷,心里痒痒的也弄了个挎包背。一天天不是上班,就是下班。平静而又雷同的日子,既无大把的现金,又无可阅的图书,实在是不知道该在包里面装一些什么,还是选择了放弃。

偶尔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东西,又很难有漂亮的句子。有些句子看似优美,又表达了我的意思,读起来却是非常的拗口。记得有一年,公司某部室主任,组织几位同事加班审核某一项数据。一位公司领导来到会议室,大家轻松地坐在一起闲聊。那位部室主任竟然把领导的话,归纳出期待、鼓励和要求三个方面的讲话内容。像针一样,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感觉自己的言辞不仅乏力,要想写出文笔优美的文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退休后,大把的时光,就像平静的淠河,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岁月。年岁已高,万事俱休,既无吹拉弹唱之艺,又无棋牌垂钓之才。终日闲居,养花除草,逮蚂蚁喂鱼,意犹未尽之余,尚也静心阅读。养老金月月有,如涓泉滋润土地。读书不求掘金,写作不图润笔,轻松自如,既消磨时光,又活跃脑力,更宜于身心健康,陶然自乐也。

我的母亲,默默地辛劳,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在子女面前从不抱怨。如今,白发苍苍,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特别是最近几年,受高血糖和痛风的困扰,视力欠佳,双腿无力,生活自理能力日益下降。我们姊妹五人协商,排好次序,轮流陪伴母亲,照顾好母亲的日常生活。照顾母亲,除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陪母亲聊天,别无大事。

有一天,散步途中偶发奇想。平淡的生活,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平生所见、所闻和所做的一些小事,就好像一张张幻灯片似的在我的脑海中时常映现。而这些毫不起眼的小事,却又包含着生活的喜乐哀愁。随着时间的流逝,犹如静水沉沙,已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不如把这些很杂的小事,从我的记忆碎片中整理出来,滩在太阳底下晒晒,分捡玉石,按图索骥,写成文字,或供茶余饭后闲谈之资,或有益于诫勉。

凡事都有规律,又时逢春节,就从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开始,到元宵节的那天结束,共22天,一天写一篇随笔,不留标题,只用日期标注,以满足我写完一本日记之夙愿。积小事于大成,不求明道,力图怡情,以慰桑榆。

2022年春节

1月25日

自从有了私家车,每一次从阜阳回到佛子岭,行驶到黄岩岗上都会放慢车速。一是看天空上洁白的云朵,浮在山头,漂在河面。二是映入眼帘的佛子岭大坝,静穆地屹立于苍莽群山下的淠河之上,心里总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怀。如果说胡佛大坝雄伟,那么,佛子岭大坝就是壮丽。大坝的长高宽比例,恰似黄金分割一般,与山水融为一体,无不令人为之感叹。

佛子岭大坝,建成于1954年9月,位于大别山区东淠河上游的山水之间。青山环抱,翠竹蔚然。站在大坝下面抬头望去,巍峨的坝壁一直树上去,誓与天齐;站在大坝上面挺胸鸟瞰,壮阔的水域,渲染着白鹭齐飞,水天一色。

在大坝建设后期,我父亲随部队来到佛子岭从事保卫工作。转业后,一直在佛子岭电站工作到退休并安葬于淠河岸边。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每一座山上都有我少年的憧憬,每一个拐弯处都有我少年的烦恼。

2020年夏天,我去贵州旅游,站在黄果树瀑布前,看着从天而降的河水,溅起飞奔的水花,直泻而下,像奔腾咆哮的万匹野马迎面而来,想起了我九岁那年看到过的情景。

1969年夏天,一场特大洪水漫过佛子岭坝顶,势如猛兽,声破天荒,比任何瀑布都来势汹汹。从上游漂来的大树,小树,木材,家具和牲畜,随着漫坝洪流,汹涌直泻。灾难面前人人可危,唯有不懂事的我,仍踩着家中一尺深的水玩。父亲奔赴抢险一线,只有母亲和我们姊妹五个。人人担心大坝会塌,扛着家中的细软包裹,争先恐后地向山坡上奔跑。母亲把家里最值钱的一个皮箱子交给我,十一岁的姐姐扛着偌大的油布雨伞,拉着五岁的三妹,母亲穿着父亲的军用雨衣,抱着二岁的四妹和不满周岁的五妹,一家人跌跌撞撞,冒着倾盆大雨,踏着泥泞山路,艰难地爬上半山坡的一块平地。我们挤在油布伞下,母亲则下山扛来半卷油毛毡和几根细毛竹,为我们搭建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半截披棚。大雨滂沱,像一张玻璃丝网在风中飘着,湿漉漉的山上一道道不规则涓涓细流向山下流淌。我们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寒冷中无助地躲避洪灾,担心父亲的安全。第二天,雨停了,大坝安然屹立着,洪水仍然肆意地从坝顶漫过。躲在山上避难的人们,又被安置到大坝上游的一家茶厂。

佛子岭宾馆有60多年的历史。二层建筑,红色的门窗上嵌有中式花格。现在看来,宾馆的各个方面都已落伍,但在当时,可算是很高级的宾馆,尤其是餐厅里的天花板上的印花石膏板,色彩鲜艳,富丽堂皇。一位朋友的父亲是宾馆负责人,带我进到二楼的豪华套房。躺在松软的床上,坐在沙发上像大人一样翘着二郎腿。第一次见冲水马桶,好奇地玩弄一番,不知咋的,水溢了一地,吓得我们赶紧逃离宾馆。

在和母亲聊天时,讲到了父亲带着我们上山去耙松毛的事。我十五岁那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早上,同学及朋友们都三五成群的玩耍,父母却要带着我们姊妹几个,爬到山上去耙松毛,令我沮丧而又无奈,耿耿于怀了好多年。松毛就是松树的叶子,也叫松针,主要是家里做饭烧锅时引火用。母亲讲,那一年,家里真没钱,什么年货都没有,就怕有人来家拜年,才上山去耙松毛的。

七十年代,佛子岭电站大部分人家,子女多,生活开销大,在单位财务都有新帐抵旧帐的欠款。平静的生活,忽然,有一天被清理职工欠款的通知,变的骚动起来。为了能在限期内还款,很多人家变卖家具、呢子大衣和手表,甚至是穿过的皮鞋。我家的生活也因此而有所拮据。只有家属区负责开水房烧开水的杨妈,帮人烫鸡烫鸭,收集起来的鸡毛鸭毛晒干后贩卖,不仅还了欠款,还替她老伴做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

1980年高考落榜,在佛子岭电站做了一名待业青年。正值防汛期,被安排到岳西县头陀镇雨量观测点工作,每月有45元的工资,比我后来正式参加工作的工资还高呢。一位水文站的老职工和他老伴,还有我,三人租住一家民房,便是防汛观测站了。主要工作是收集当天的降雨量,通过电台,一小时向水文站报告一次。若多天无雨,降雨量为零,报告的降雨量数也为零。电台,只是在电影上看过,能亲手操作,对于刚刚走出校园,又喜欢摆弄无线电,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一种自豪。头陀镇位于大别山腹地,属于岳西县境内。当时,供电极不正常,经常遇到停电。尽管电台带有电池,在大暴雨期间,尤其是深夜,我们使用手摇式发电机给电台供电,并向水文站报告降雨量,体会了电影上作战室里的感觉。有一次,看到充电器上电源指针显示电压过低,不能给电池充电,就异想天开地用镇广播站里的升压器给电池充电。结果,电压不稳,经升压器输出的高压导致电池冒烟受损。有一天,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天地间浑沌一片,仿佛天要塌了似的吓人。我下意识的把电台天线插头拔下来,随手放在写字台上。看书累了,伸了个懒腰,来到房门口,看门外不住点的雨幕。突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顷刻间,从天线接口中喷出一团红焰,圆如网球,大如碗口,在桌面上弹了几下掉落在地,瞬间消失,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的雷鸣,震耳欲聋,把我吓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每个月末,我都要乘坐公共汽车从头陀回佛子岭电站报送资料,顺便领回当月的工资。不仅欣赏到105国道的沿途风景,还看到了大别山区如此惊艳的自然美景。特别是从石关到主簿,风景迷人,道路险要,九曲十八湾,车窗外就是万丈悬崖,令人毛骨悚然,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客车上,听人说过一个故事。有一辆客车正行驶在石关到主簿这一段连续下坡的公路上,突然,刹车失灵。客车司机不慌不忙的驾驶客车,沉着冷静的表情,并未让车上的乘客感到异常,反而说这位司机师傅的开车技术真好。当时的公路是砂石路面,每隔一段路程,就在路边堆有几立方的砂石,以便路面维护。客车司机瞅准时机,把客车驶入砂石堆,客车停稳后,司机才松了一口气,避免了一起客车坠崖事故,挽救了乘客的生命。

前几年,朋友们开车到气候怡人的石关游玩,然后,沿105国道驶往晓天,重温几十年前远看群山影,近悚万丈渊的感觉。

待业了,有了自己的工资,第一次给父亲买一瓶啤酒,当父亲啜了一口,觉得啤酒不好喝,还是自己常喝的红芋干酒好,一杯入口,尽享生活的惬意。父亲花了125元,为我购置的上海牌手表,算是我成人的礼物,至今还保存在橱柜里。

1月26日

或许是对传统习俗的淡漠,或许是现代生活节奏的加速,很少有人过小年了。要不是听到有人放鞭炮和母亲的提醒,都忘了今天是小年。

说起小年,想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我要请假回老家,领导没有同意。当时,我们班组一行十三人,正在集体巡视从淮南到阜阳的一条110kv输电线路。巡线到凤台,住在一家旅社。那天正好是小年,在饭店吃晚餐时,只喝了一盅酒,顶多有三钱,回到旅社,竟然吐了一夜。

在外婆家过年,是我孩童时期最向往的事,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曾问外婆,为什么不把锅台上的那碗菜放到碗橱里,有好多灶马在菜上爬呢。灶马长的有点像蟋蟀,但不像蟋蟀能鸣叫。外婆讲,今天灶王爷要回天庭,碗里的肉是给灶马吃的,好驮着灶王爷去天庭。我问外婆,灶王爷去天庭干嘛?外婆说,向玉皇大帝汇报,在家里吃的好不好呀,菜里有没有油呀,多少天吃一回肉呀。还记得外婆说过,很早很早以前,皇帝在腊月二十三那天祭拜神灵时,随便也祭拜了灶王爷。等这个消息传到我们民间,已是腊月二十四,便有官三民四过小年,家家都要辞灶王爷的传说。外婆的口授,孩提时的记忆,聊记于此,不可当真。

山上的小竹林里的竹枝上,每年都长有两头尖中间鼓,类似枣核的竹节,我们称之谓竹炮。过年期间,就把摘下来的竹炮藏在裤兜里,到别人家玩耍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把竹炮插入取暖的炭火盆里,随着“叭”的一声响,通红的木炭瞬间炸散,吓人一跳。这样的恶作剧,在我孩童时期玩的非常开心,也经常招来大人们的责骂。或许,那竹炮也正是王安石的诗中“爆竹声中一岁除”的爆竹呢。

另外,过了小年,家家都有鞭炮。我和小伙伴们就把一挂鞭炮拆解开来,每人分一点像子弹一样装在口袋里。分成二派,相互追逐,用烧有暗火的草纸卷,点着一个爆竹引信就掷向奔跑中的伙伴,能炸着他的后背或脚后跟,我们就会发出胜利般的欢呼。有一次,一个爆竹几乎挨着我的脸炸响,刹时间,周围是出奇的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双手捂住耳朵使劲向耳中鼓气也不管用。等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恢复听力。从那时起,我害怕放炮,也渐渐讨厌放炮。尽管放鞭炮是我们古老的习俗,而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已成为一项社会问题,还是禁放的好。

上午,在微信里问朋友,今年在哪儿过年?他说,孩子一家要回来过年,当然是在家里了。恍然大悟,他父母已故,自己的家也已成了孩子们的老家。他和我同岁,又一起长大,如今做了爷爷,正可谓人生似浪,岁月如潮,不知不觉中已在沙滩上。

我退休后的生活,犹如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没有压力,没有制约,自己管理自己。挑灯夜读,随心所欲,喝茶养花,外出旅游,如此惬意何不快哉。曾偶感舒怀,写过一首诗如下: 

天高云淡一身轻,地厚溪清水自盈。

半架古书半解读,余生年华伴月明。

而今闲逸无人识,幸有高堂唤乳名。

轻舞扇下风万缕,一壶小酒戏恣情。

其中“幸有高堂唤乳名”之句,乃我真情表述。母亲今年八十六岁,每当听到母亲叫着我的乳名,就倍感幸福。

电视上讲,27日,也就是明天,安徽省境内将有一场大雪,积雪达三十公分。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琼装素裹的群山,正如王维诗中所云,“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风景甚好,很想欣赏。可是,早已在合肥的一家饭店预定好了年夜饭,万一雪大成灾,出山的公路可能被封。为保险起见,还是乘大雪到来之前,从佛子岭赶到合肥。

以前,家住平房,有庭院有堂屋有厨房,亲人相聚十分方便,一家人围坐在长辈的身旁,即有年的味道,也有亲情的氛围。而现在,住在楼上,进出门都要脱鞋换鞋,客厅小,厨房更小,餐桌也是长方形的西餐桌,坐在这头够不着那头的菜。先别说做菜有多麻烦,光是饭后的一通收拾,想想都令人头痛。

一家人团聚在明亮而又宽敞的饭店包厢里,共叙天伦,既省心又热闹,何乐而不为呢。再说,积一年之资,过年的时候奢侈一把也不为过。

临行前,妻子习惯坐在副驾驶位上,那我母亲坐在哪儿最安全呢?有人把驾驶位标为一号,驾驶位后面的座位标为二号,后排中间的座位标为三号,副驾驶位后面的座位标为四号,副驾驶位标为五号。依据交通事故的数据分析,一号为最安全的座位,二号为次安全的座位,三号为最不安全的座位,特标注为“死神之座”。四号为相对安全的座位,五号为不安全的座位。安排母亲坐在二号座位,最为妥当。然而,凡事无绝对。世界上不存在最安全的车,同样也没有最安全的座位。

原单位里有一位同事,习惯开快车,号称刘快手,曾经从武汉到上海一天跑个来回。还有一位同事,喜欢开猛车,转弯不减速,就是前面有车,他也是在离前车很近的时候,才猛踩刹车,一年都要换好几副刹车片。把行车安全完全寄托于刹车片上的行为,真地是不可取。刹车片和刹车盘都可以更换,生命却无法更换。现在,路上的车比较多,有人超车就让他超过去,有人加塞就让他加塞,跑的再快,一天也就二十四小时,争不来一分,也夺不回一秒。切记十分把握七分开,留着三分防意外。十几年前,有一位朋友的儿子开车在路口等红灯时,被一个喝得醉熏熏的醉汉,骑着摩托车追了尾。因为,他骑摩托车是“肉包铁”,属于弱势群体,朋友的儿子承担了此次交通事故的主要责任。我妻子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她清晨开车去火车站接女儿,也是在路口等红灯时,被一辆装满西瓜的三轮车,因刹不住车,把我家车的后备厢给撞坏了。三轮车主说,天不亮进城,一个西瓜没卖。主动要赔我妻子几个西瓜。妻子见他憨厚而又可怜的样子,没要他的西瓜,也没有报警。

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合肥的家中,静待明天的一场大雪。

1月27日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站在窗前看雪。

昨晚,睡在床上想出一句“一夜白雪飘梅香”的诗,好借雪尊雅兴,吟一首赏雪之作。然而,窗外无雪,创作的激情也自然没了。

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里一派繁忙的节日气象,所有人的手推车里都是满满的年货。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成品或半成品的年货,应有尽有。过去,从年三十的下午到初三,大小商店都关门歇业,菜市场也没人卖菜。现在,商场和菜市场都照常营业,缺少什么随时都能买到。

图个吉祥好运,选购年货,总是大手大脚地花钱,就像所花的钱跟大水淌来似的。过去花的是现金,亲手数着一张张钞票,心里难免有些疼痛,自然有所节制。自从有了刷银行卡的PS机,特别是现在使用的手机,扫码或刷脸支付,花了再多的钱也看不见,心里也自然少了疼痛的感觉。尤其是网上购物,即方便,又快捷。经常听人说,现在的生活压力大。试想一下,花钱比挣钱容易,生活的压力能不大吗。我的支付宝和微信所绑定的信用卡,消费额度只有三千,每月的日常开支足矣。只要收入略大于支出,就觉得挺好。有一年,到郑州黄河风景名胜区游玩,乘游船畅游黄河。导游指着雾朦朦的一座大山说,那就是鸿沟。我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隐约看见山顶上有红色的“鸿沟”二字。今天心想,二代人之间确实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静享生活,经不住大风大浪的颠簸,也不可能从头再来,还是把风浪留给年青人吧。

记得在日本旅游时,看到一种类似年糕的零食,具体是什么以及是否好吃,也就不说了。外观非常好看,十分的诱人,也就买了一个。在柜台付完钱,走出店门,有一位中年营业员追上我,她手指着食物说了半天,我也听不懂,最后,看她指着包装上的二个日期,明白了,她是要我在后面的日期之前吃掉食物。仔细一看,一个是今天的日期,另一个也是今天的日期,只是上面标注的时间不同。

过去,物资匮乏,家里的年货大都是由母亲手工制作。通过勤劳的双手,备足了年货,才能放心过个大年,才显得出本应有的“年味”。所以说,过年,最辛苦的是母亲。

我喜欢外婆,也喜欢到外婆家过年。外婆家位于淠河边朱家畈村,白色的土墙,黛色的瓦,外有高墙内有天井,依山傍山,风景怡人。依稀记得屋外墙上挂着一排油珠欲滴的腊肉,在冬天的阳光下,闪耀着油亮的光芒。一条条开膛破肚的大鲢鱼,腌过之后,用一截树枝撑开腹部,挂在铁线上随风摇曳。外婆房间里的木箱中积攒了很多鸡蛋,在从屋顶上吊下一根根细麻绳,并系有树杈做的勾子,挂着一个个竹篮子,还有好几个布袋子,分别装有油炸好的麻页,炒熟的红芋干、瓜子、花生、芝麻糖和米花糖,盛面粉的桶埋了很多银元大小的红芋糖。

今天,在四妹家吃晚餐。四妹的外孙极可爱,童言无忌,总是令我们开怀大笑。我教会他用儿童专用水杯与我碰杯,与他外公碰杯,又与席上所有人碰杯。他乐此不疲,甚是天真。

四妹说我,就不教他好的。我说,挨打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妻子责备我的破嘴不会说话,人家都夸孩子聪明,哪有说孩子挨打的。

借着酒力,在餐桌上夸夸其谈人之初,性本善,以及人生下来就是带着罪恶的话题。还说了一个故事。说,在公交车上,一位七八岁的小孩给一位大爷让座,大爷理直气壮地坐下了,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孩子认真地说:“爷爷,跟我说声谢谢。”大爷直接无视这人微言轻的小孩,面不改色地看向窗外,干脆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又说到曾子的故事。曾子的妻子要上街,她的小儿子哭闹着也要跟着去。曾妻便哄儿子说:“你回去等着我回来杀猪让你吃肉。”曾妻从街上回来,就看到曾子要杀猪,她急忙阻拦道:“我只不过是跟孩子说着玩哄他的。”曾子说:“同小孩子是不能开玩笑的。孩子年幼没有知识,处处会模仿父母,听从父母的教导。今天你欺骗他,就是教他学你的样子骗人。做母亲的欺骗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就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了。这不是教育孩子的好办法啊!”于是,曾子杀了那头猪,煮了肉给孩子吃。曾子的儿子吃肉后又怎样了呢?史书上却无记载。信守承诺,固然是好,也确实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操守。然而,孩子长大后,一张白纸般的纯真,在社会上遇到的形形色色人中又能有多少是守诚信的人呢?正如古语所说:“人心难测”。要彻底看清一个人,就要懂得善与不善两个方面。不懂得恶,就不可能懂得善的意义。买珠还椟比喻没有眼力,取舍不当,如果这个人本来想要买的就是椟呢?刻舟求剑,比喻不懂得事物已发展变化而仍静上地看问题。多少年来,在那条江上掉剑的人有很多,但做记号仅他一人。妻子说我是在散布谬论,我没有反驳。

今晚的酒,喝的有点多,朦朦的醉意中想起了女儿上小学一年级时的一件心痛事。一间标准大的教室里,挤了一百零五个学生,黑圧圧的一片,就是掉根铅笔,也没法捡起。我女儿个头不算高,挤坐在最后面一排,别说写字,就是看黑板都费劲。为了让女儿的座位能安排的靠前一些,就备了份礼物送给女儿的班主任。礼到人情到,女儿的座位第二天就调到了前排,比我预期的还要好。所谓心痛,并非是心痛送去的礼物,而是在准备礼物时,不小心弄碎了一个精美的缕空花瓶,那是我和妻子结婚时买的,具有非凡的纪念意义。自从给班主任送了礼,从不认识,也变得相互熟识,路上偶遇也能聊上几句。有一天,班主任问我,你们单位每人都发了一枚银质纪念币,你们是双职工,家里该有二枚吧。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有答应送给她,女儿的座位又调回到最后一排。唉,类似的事情有好多,不想再写了。

1月28日

早上起床,阴,又是一夜无雪。直至傍晚,下雨了,终于听到夹着零星的碎雪花,敲打着窗户。

看电视报道,根据疫情境外输入防控的需要,对触发航班熔断条件的航班,采取了熔断措施。担心在美国的女儿不能如期回来,打“携程旅行”的客服电话,询问一下预定好机票的航班是否受到影响。客服说若有影响的话会及时通知我的,也就放心了。女儿在美国完成了博士学业,又做了三年博士后的研究工作,此次回来,满足了我和妻子的心愿,希望在国内能发挥她的才能。

老话说:铁匠没样,边打边像。人生何不如此,嫁给铁匠轮大锤,嫁给菜农洒化肥。我常跟妻子说,一个人总是在忙,就会丧失灵性,逐渐丧失自我。

有一位同事,性格开朗,好说笑话,比我早一年退休。很早就买了一辆摩托车。后来,他的摩托车被偷,心情十分沮丧。我劝他,别难过了,那破摩托车早就该报废了。他说,不是难过那摩托车,自己的私房钱全藏在摩托车的车把里呢。前些日子,见他在小区内散步,走路的姿态咋看都不协调,就问怎么回事,他说,得了帕金森。他喜欢在澡堂子泡热水澡,每天都开着三轮“老头乐”去澡堂子,搭在车把上的右手,会不知不觉地掉下来了,经医院检查,确定是帕金森。前些日子,在澡堂子突然觉得右手没知觉了,看什么都在旋转,赶紧摸到手机打电话找来他的儿子,并送到医院,脑梗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我问,为啥不打120呢?他说,没想起来,只知道儿子的电话。

现在生活好了,阻碍我们享受生活的毛病,从“三高”到痛风,从脑梗到糖尿病,就像被贼惦记了一样,防不胜防。正可谓,花有荣枯,人有祸福。

以前,凡是看到有关老人健康的文章,总是认为离自己很远,无需关注。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是老人了,才想起也该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

很多年前,看别人钓鱼,既修心又养性,觉得学钓鱼不错,坐在水塘边,盯着鱼浮啥也不想,该有多好呀。等退休了,不是在钓鱼,就是在去钓的路上,总比闲着没事强。有一天,我跟一位关系不错,又喜欢钓鱼的朋友,来到乡下的一个鱼塘边,所使用的鱼具都是他的,包括鱼饵。他下好窝子,我的鱼浮紧挨着他的鱼浮。他钓上来的鱼,条条都超过一拃多长,而我呢,见鱼浮下沉就起竿,回回钓上的全是比小拇指还要小的马股闹子。觉得我用的鱼竿不行,就和朋友换过鱼竿。结果是他仍然能钓上鱼来,而我还是钓不着。2000年的夏天,一位关系不错的领导送我一张鱼塘的会员卡,又置办了一套像样的鱼具。这天,周末,陪领导去鱼塘钓鱼。领导先是把网兜放在水塘里,而我缺少能钓上鱼的自信心,没好意思把网兜拿出来。果不其然,领导用一片草叶子就钓上一条五斤多重的草鱼,而我是用蚯蚓不行,用玉米粒不行,用合成鱼饵也不行。临走时,领导把那条草鱼送给了我。当我回到家里跟妻子说,这是我钓的鱼。在妻子那不相信的目光里,自己就仿佛成了穿着新衣的皇帝。太伤自尊了,从那以后,也就放弃了去钓鱼的想法。

古人说:相由心生。一个人内心世界,往往反映在外貌气质上。静看庭前花开花落,闲适淡然的面对成败得失,乃我处世之道。从不计较钱多钱少,够用就好,或许是我的气质,我的优点吧。懂得放弃,即使天上掉个馅饼,也一脚踢开。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过期一年的馅饼,还能吃吗。

几年前,有位同事与三人合伙开一家KTV,每人一股,计四股。我鬼迷心窍投资了二十万给同事,算在他的股权中。一开始经营尚好,后因房屋租赁纠纷,打起了官司,经法院判决获得一部分的赔偿金。那同事和其他合伙人,按股权比重分配了赔偿金。我得知后,找到同事要我的那一份。按理说,我投入资金应占他股权中的百分之五。可那同事却说,他自己的钱还不够呢,意思是分到的赔偿金不够他的本钱。面对如此无赖,我该怎么办?是当着其他同事们的面争吵,还是去找领导理论或去法院告他?几次协商无果,我在缄默中选择了放弃。后有知情的朋友说我傻,应该跟他拼,钱又不是大水淌来的,干嘛要便宜那不讲情义的小人。我说算了吧,钱本身外之物,投资是我自己主动的,是亏是骗,都是自己决定的事,成年人做事要踏实,不可朝三暮四。对待不讲原则的人和事,还是傻一点好。不能是对自己有利就上,对自己不利就让,即使得利,心又何安。再说了,不贪图那股利分红,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一哭二闹三上吊,做个用嘴巴思考的人,或许能起点作用,但是要付出自己高洁的自尊。虽然自省是一个人进步的最好方式。他不自省,总不能强行叫他自省。

记得还是单身汉时,天天吃食堂。有一天,食堂里的荤菜是红烧鸡,我打了饭菜回到单身宿舍。与同宿舍的人有说有笑,吃完饭盒里的饭,忽然想起刚刚用勺子拨拉饭时,曾看到过米饭里有一小块鸡骨头,却不记得自己吐过鸡骨头。肯定是只顾说笑,误呑了那块骨头。越想越不对劲,我的喉咙已感觉到丝丝的痛,紧接着,食道似乎已被鸡骨头划伤,整个胸口都隐隐作痛。几天后,忘了那块鸡骨头的事,胸口也就不再痛了。

男人真地有更年期吗?最近,妻子总是埋怨我,说话太冲,又好抬杠,动不动就发火,情绪像三岁的孩子。可能是我退休后,闲出来的毛病。平时风风火火做事的身体,一旦闲下来,在扩大了的自由空间里,就仿佛丢掉了自我与性灵。有人说,忙有忙的价值,闲也有闲的意义。是呀,我得注意自己的情绪,人生无常,情绪不能无常呀,争取做到闲适而不散漫,忙碌而不慌张。不过这也需要时间,不能光说不练。生活中最不缺乏的,就是能说会道的嘴巴。

前些日子,刻了方朱印,刻了又磨,磨平印石再刻,总觉得“上善若水”四个字的比例不够谐调。唉,水利万物而不争,又有谁能做得到那么谐调呢?

一棵果树上有一个果子是甜的,也就知足了。

1月29日

昨晚,总算是飘了一些雪花。早上起来,看楼下北面的屋脊上有了一层薄膜般的雪。

上午,我和妻子陪母亲来到翡翠湖公园。寒风微微,吹得湖面波纹如彀。翡翠湖和杭州西湖一样波光粼粼,只是没有杭州西湖大,那么有名。东门外是合肥工业大学,西门外是安徽大学。湖中残荷待春,喷泉如注,湖面垂柳掩映,拱桥倒影。园中合抱的香樟,成片的梅、桃、李、桂、菊,四季不断的花。还有幽静的小路,摇曳的翠竹,宽阔的草坪。身临其中,无不感叹在繁华的合肥能有如此静谧的田园风光,犹如仙境一般。

等着过年,等着下雪,如此等待让我充满柔情和憧憬。几乎所有的人都为等待而活着,但是并非所有的等待都是有目的的。

小时候,放了寒假就等着过年是有明确的目的。放鞭炮,吃零食和穿新衣。说到穿新衣,不由地想起了我的第一双皮鞋。那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十二岁左右。因父亲的工作调动,1970年,我们家从佛子岭电站搬到磨子潭电站。磨子潭电站位于佛子岭水库的上游,翠影含黛,风景旖旎。前几年,在微信群里看到朋友发的小学时期的合影照片。同框中有我,也有妻子,就笑对妻子说,我们是天配良缘。在那个时期,男生和女生是不讲话的,虽然相识,从未说过一次话。后经媒妁之言,才走到一起来。我和妻子第一次约会,手也不敢拉,并排走上磨子潭电站的101大桥。俩人都表现的紧张,局促,腼腆和羞涩。多年来,每一次从101大桥上经过,那甜蜜的回忆仍如春园里的百花,令我陶醉。最近,因新建一座大桥,年久失修的101大桥,已被拆除。

阿兵是我的好朋友。有一天下午,我们逃学来到他家的厨房。他父亲的身体原因,电站特许他家能够使用电炉。我们刚刚把二个鸡蛋打入开水锅里,他父亲回来了。荷包蛋没吃上,朋友还挨了一顿打。前年,我和妻子去马鞍山喝他儿子喜酒。听他说,儿子婚房的水电,都是他自己安装的。我一点也不吃惊,因为,他小的时候,就是能吃苦,能耐劳的人,动手的能力也特别强。在七十年代,家家做饭都烧柴火。我家每年都要买几百担的柴火回来,而他家从未买过一担柴火,家里所烧的柴火全是他上山砍的。

有一年冬季,县造纸厂来磨子潭镇上设点收购霸王草。周围的山上有很多霸王草,一丛一丛的,一到冬天,带锯齿状的叶子枯黄,茎如芦苇,也是做纸的原材料。学校放寒假,我就和阿兵天天上山砍霸王草。先用镰刀把霸王草一根根砍下来,堆在一旁,再一根根削去茎上的枯叶,用山上的藤条捆成一捆。一捆霸王草的重量是根据自己的肩膀决定的。阿兵的一捆霸王草粗如水缸,而我的细如水桶。扛下山来,堆放在屋后的阴凉处,等够了一板车,就装车拉到收购点去卖。

小小的年纪,为了不劳而获,就动了坏脑筋。比如说,在成捆的霸王草里塞一根木头棍,或者,往霸王草堆上泼一些水,让水结冰增加重量。第一次卖霸王草得了九毛二分钱。当我拿着九毛钱到银行去存时,银行里的工作人员说,开户不得低于一元。我小心翼翼握着那九毛二分钱,从银行出来,就像抱着一捆巨款。

终于在下雪前,砍回来的霸王草,又达到了能去买的数量。在拉着一板车霸王草去收购点的路上,嘴里哼着电影《青松岭》的主题歌。这一次,卖了十一块。回到家,把十块钱交给母亲,自己留下一块钱。有了这一块钱,就能在银行开个户头。当存折上清楚地写着我名字和一元六分的存款额,心里甭说有多高兴了。如果,我现在成了有钱人,那一元六分的存款便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把存折藏在老鼠都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都在心里盘算着这笔存款,无数次地担心银行会不会把存款给弄丢了。没钱的时候天天睡的跟猪似的,有钱了睡的却跟兔子一样。存款里的钱,具体是如何消费的,早就忘。但那本存折,一直保存在家里。

春节前,母亲对我说,这是你爸给你买的皮鞋,快试试合不合脚。瓦光铮亮的鞋面,仿佛能照见我纯真的脸庞。穿上皮鞋正好合脚,顿时感觉到自己像花花公子一般。

穿上皮鞋正常走路,发现脚趾头那地方是要打弯的。皮鞋面上就留下一道皱折,想抹平又抹不平,每走一步,那皱折就加重一次。特别是那皱折的边角,把鞋帮子也折弯了。皮鞋当然不像布鞋那么柔软,为了不让鞋面上有皱折,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就是在走路的时候,脚趾不打弯,从起脚到落脚,脚面保持一个平面,试了几次效果很好。

这双皮鞋的价格是十二元八角,也是一家人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把近一个月的生活费穿在脚上,不爱惜的话,也对不起父母。我十分爱惜这双皮鞋,几乎每天都要把父亲的皮鞋油拿来给自己的皮鞋打一次鞋油。有一天,穿着皮鞋,在家门口遇到父亲从外面回来,父亲叫住我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说没有。父亲又问我的腿怎么啦?我说好好的,没毛病,父亲问道,没毛病?那你走路为什么像只鸭子。

父亲已去世二十多年,那审视的目光,至今难忘。

第二年冬天,上山砍霸王草时,不小心滑倒,镰刀头深深的扎进右手的虎口处,鲜血直流,左手紧紧捏住伤口,右手还拎着镰刀,下山来到电站医疗室缝了四针,万幸没有伤及到拇指筋骨,从此,再也没有上山砍过霸王草了。

在磨子潭电站居住了四年,又随父亲的工作调动,举家搬回到佛子岭电站。在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做一件好事很难,记忆中全是一些不好的事。另一位好朋友,他父亲到上海出差,带回来一套钢化玻璃茶杯。朋友说,茶杯摔在地上也不烂。我就拱着他摔一个试试,结果,发现钢化玻璃杯和普通玻璃确实不一样,满地的碎片像宝石一样。小伙伴间打架很平常,可我打输了,就会偷偷的砸破人家的窗户。一向文静和善的大外甥,在他小的时候,因同学说我长的像香港某个形象不好的演员,意思是他舅舅长的难看,便和同学打了一架,让我姐和姐夫很是不解。

今晚在三妹家吃饭,酒喝的有点多,写到这儿就去睡沙发吧。妻子嫌我酒后打鼾,声音还特别的响。年青时睡沙发属于夫妻生活的逆反范畴,也是一种享受,仿佛儿时躲猫猫。现在,我可以不扶墙,但不能不服老,再也没有少儿郞的情趣,只是让妻子能安安静静睡个好觉罢了。

1月30日

今天,妻子要我帮她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

过去,家住平房,又是木质门窗,每年临近春节,大人小孩齐动手,或拿着扫把,或拧着毛巾、抹布,擦洗门窗,清除墙角的蛛网,把家里家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以前,佛子岭电站每年都组织人员检查各家各户的卫生,并在家门口贴上不同等级的标签。有一年,我们在母亲的带领下,把家里家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俗话说,百密一疏终有一漏,检查卫生的人员来到我家,用手在门头上一摸,手指上粘满了灰尘,再怎么解释也没用,门口被贴上了“一般”的标签,令满头大汗的母亲十分生气。

宋人吴自牧的《梦粱录》二十卷,在卷六除夜一节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十二月尽,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以祈新岁之安”。可见,自古以来,大扫除就是为了辞旧迎新,将过去的喜怒,连同积尘留给昨天。忙碌一年,到了年终,能生活在一个干净的环境,自然心生愉悦。正如南宋洪迈的《夷坚志》里写的:“高堂素璧,无舒卷之劳;明窗净几,有坐卧之安。”

退休前,家住六楼,每年擦拭窗户,都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大工程。那时候,我们都还年青,干点活尚不觉得累。先把一扇扇推拉的纱窗和玻璃窗缺下来,搬到卫生间,清洗好后再一扇扇的安装。妻子从小就养成擦洗门窗和打扫卫生的习惯,而我却恰恰相反,属于能对着锅吃,就不想用碗的那种。有一年,请了一位钟点工回来大扫除,结果,在擦窗户时,我妻子忙里忙外,比钟点工还要忙。

说到大扫除,想起一位朋友,他妻子特别爱干净,家里容不得星点灰尘。朋友有一箱陈酒,一直放在阳台上的一堆鞋盒子下面。这一天,朋友在阳台上发现那堆鞋盒子不见了,就问他妻子,鞋盒子呢?他妻子说,前天大扫除,让收破烂的人全收走了。他急问妻子,我的那箱酒呢?他妻子不以为然地说,哪里有酒,不都是一堆纸盒子吗。他茫然了。

其实,大扫除有失也有得的。有一年,我们家大扫除时,就从沙发底下扫出几枚硬币,还有一本我早就不写的日记。

想起三年前的夏天,我整理母亲家的事。母亲的家,在大别山美丽的淠河边,佛子岭电站河东家属区。两室一厅的房子,八十岁的母亲一个人生活,每一个房间都让母亲塞得满满的。没办法,老人的习惯,总是把所有的物品都堆放在家里。有一天,我在母亲家闲着没事,忽然萌生把母亲家整理一下的想法。说干就干。年迈的母亲,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静静看着我心血来潮的忙碌。

厨房里总是油腻腻的,桌案上摆满了泡菜的瓶子,冰箱顶上的物品堆的很高,每一次取什么东西,母亲总是要站在一个小木凳子上,即不方便也不安全。栅架上淘汰的豆浆机外套着塑料袋,已落满了油腻的灰尘;用不着的煎锅和烧坏的水壶都摆在最上一层,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弄上去的。使用过的油桶清洗干净后,两三个系在一起挂在墙上。

于是,决定从清理厨房杂物开始。当我把那些不用的东西准备扔掉时,母亲轻轻地说,这个别动我的。我说,没有的东西留在家里干嘛?母亲说,都是有用的。具体怎么用,只有母亲知道。看着柜子里成摞的碗和碟子,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母亲说,过年的时候要用的,意思是叫我别动。忙了半天,一样也没有清理出来。

我又来到卧室,床底下从来就没有空过,总是塞得的满满当当。不穿的衣服,又厚又重的被褥,把衣柜塞得都关不上门了。于是乎,我先把塞在床底下的纸箱子全都拽了出来。很多双新鞋或只穿过一两次的鞋,满满两箱子。我问母亲,这些鞋为什么不穿。母亲说有鞋穿就行了。母亲的坚持,只好把纸箱子又重新塞回到床底下。看着那些又重又厚的被褥,说现在家家都用蚕丝被、驼绒被,又轻又暖和,谁还用这样的被褥呀。母亲说,你们过年回来了,拿什么铺床?虽然是在山区,天热的时候,家里仍像蒸笼一样闷热。母亲的那台吱吱作响的电风扇,吹出阵阵热风,感不到一点清爽。我说,家里有空调,这风扇早该淘汰了。当我拔掉电源,把那台风扇拾到门外准备扔掉时,母亲又拎了回来说,好好的干嘛要扔掉。

看着日渐沉默的母亲,苍老的面孔,灰白的头发,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责备。母亲的生活极其简单,平日里,自己照顾自己,生活极其简单。如果一个人不图任何回报、甚至不图与你相守地爱你,那个人一定是你的母亲。我恍然间明白了,儿女们走后,空荡的家里只有母亲孤独的身影。各类用过的物品堆在家里,犹如我们子女围绕在母亲的身旁。母亲所留守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亲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快慢节奏,有自己的整理习惯。家里堆放的物品再乱,母亲随手能找到自己要找的物品。虽说母亲的家是我们子女的家,但母亲却坚守着全家人一年四季要用的家什。简朴的生活,时时想着我们回到家里有暖和的被褥。母亲说,腿一天比一天没力了,我却没有搁在意上,只想着整理母亲的家。看着母亲迟缓的身影,心像是被利器戳了一般。能回来多陪陪母亲,比起整理母亲的家,更让母亲高兴。

即使送给母亲再昂贵的营养品,母亲也不舍得打开包装;即使把母亲的家收拾的如宫殿一般,母亲仍孤独的倒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纵然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忽略母亲的孤独,寂寞和无助。母亲养大了我们,如今,母亲一个人在家,看不清角落里的灰尘,看不见厨房里奔跑的蟑螂,却能看清手机上我们的名字。当母亲敲打着腿,抱怨说总是痛的时候,当母亲坐在电视机前打瞌睡的时候,当母亲拉着墙壁上扶手才能上楼梯的时候,我们就应感觉的到,母亲真地老了,已到了需要子女陪伴的时刻。

虽然,我们已是白发苍苍,在母亲眼里,我们永远是孩子。从今年开始,我们已开始轮流照顾母亲的生活,让母亲重温天伦之乐,共享与母亲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幸福时光。

现在,家家干净明亮,处处环境优美,就连日常生活垃圾,也是分类日清。在与时俱进的时代,我们还需要坚持过年前大扫除吗?

1月31日

今天是除夕,早上起来,头等大事,必须在阳气最旺的时间段,把旧的门对子撕下来、撕破,再把新的门对子贴上去,达到“除旧布新”的意义。

门对子也叫春联。不要以为贴春联简单,上下联若是贴错了,恐将招致一年的晦气。以前贴春联,就怕闹出笑话,选择一张纸的春联。后来,图省事,就在门上贴一个“福”字。也贴过倒写的“福”字,“倒”与“到”同音,把“福”字倒过来贴,有福到之意。然而,中国的书法丰富多彩,同样一个字有若干种写法。如果福字的“田”部位没有封口,倒贴的话,便有“凶”字当头的不详寓意。就像康熙御笔书写的“天下第一福”的福字。

现在,各大银行都免费发放成套的春联,大街上也有的卖。但是,很多单位为倡导春节文化,仍保留着组织里有书法功底的人员,为单位员工写春联的习俗。我上初中时,着迷于绘画,从素描画到水彩。从白天画到黑夜,经常是通宵临摹,尤其是在冬天,画还没画完,笔洗里的水都已结了冰。见名人的作品上都有题款,行云流水,字字珠玉。心里想,画好,字也得好,于是,又满腔热血,刻苦临贴。然而,事与愿违,看自己写的字既无颜筋,又无柳骨,便失去了耐心,弃笔贪玩,就连画画也不画了。有一年春节,我到父亲的办公室去取春联。办公楼的大厅很是热闹,摆了三个案子,只有二个人在抚笔蘸墨,龙飞凤舞的写春联,也聚集了很多要春联的人,一幅春联的墨迹未干,就被人匆匆的取走。见空案上笔墨纸齐全,一时心痒,提毫乱画。一位父亲的同事,叫我帮他写幅春联。真地是初生牛犊不怕死,自己家的春联还要请人写,居然替他写了幅春联。虽然事隔久远,仍清晰记得,春联的内容是:“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如果那春联保留至今,按目前流行的丑书标准,兴许还是一幅很好的作品呢。

下午,我和妻子搀扶着母亲来到饭店,妹妹及她们的家人也陆续到来。小外甥在单位值班,赶来要晚一些。老话说的好,年夜宜晚不宜早,我们就等到晚上7点。年夜饭,吃的是喜悦,品的是亲情,缕缕饭香中闻到的是年的味道。一家人陪着母亲吃年夜饭,幸福满满。

小时候,在佛子岭附近山上有一户人家。大人们都在家里忙碌,小孩子们聚在门口的空地上玩爆竹。有一种爆竹叫窜天猴,点燃后能和火箭一样飞出去。这种爆竹我也玩过,手持尾部的竹签,燃着引信后便喷出气流,火箭似的从我手中飞射出去,带着响声飞的又高又远。当小孩子们听到大人叫回去吃饭时,便一哄而起,奔回家中。那年代,很多人家住的都是草房子。有一个孩子见同伴走了,便胡乱放了最后一枚窜天猴,没有想到那窜天猴“嗖”一下窜进了草房顶上的茅草中。年夜饭摆满了餐桌,正喜气洋洋之时,窜天猴的火苗像毒舌一般吞噬着屋顶上的干草,一场大火肆无忌惮地燃烧,把全家人的辛勤和希望烧得片瓦不存。

1987年的春节,也是我和妻子有了女儿后第一次在阜阳过年。当时,我住的房子是单位分配的房子,二室一厅住着二户人家。我和妻子拥有一间卧室和厨房,虽无几件家具,但整洁干净,物品虽少,都有序摆放。

这天中午,我骑车在街上遇到一位同事,问我干嘛去。我说,快过年了,上街买些年货。他说,今天就是过年。今年没有三十,年二十九就是除夕,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天啦,我急忙赶回家,告诉妻子,今天是年三十。妻子忙着换床单,擦窗户。我忙着采购年货,否则,过年期间商店关门,菜市场歇业,啥吃的也买不到。

做年夜饭时,看着菜谱,比着葫芦画瓢。由于,掌握不了菜谱上一克盐或少许盐的份量,菜的味道不是咸,就是淡,有的菜还让我烧糊了。吃饭前,还特意在楼下放了一挂鞭炮,妻子抱着女儿站在窗前观看,幸福的笑容,是多么的平凡而又纯真。

在满城弥漫着硝烟和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看春晚,在妻子和女儿熟睡后,泡一杯清茶伴夜读。“一宵犹几许,两岁欲平分”,甜蜜的时刻令我心旷神怡。女儿五个月大,当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在她的小枕头底下悄悄塞了十元压岁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长大。

大年初一,别人家忌洗衣,我和妻子却忙着清洗床单,衣服。当时,家里没有洗衣机,我们就手洗。别人家忙着拜年,我家窗户外的晾衣杆上,晒满了床单和衣服。整日的忙碌,体会到自立的快感,锻炼了自理的能力,即使疲惫,也是自足后的一种享受。

相传古时候每到大年三十,都有一名叫“祟”的小妖去戏耍家中幼儿,孩子往往被吓得大哭。因此,有了年三十晚上不睡觉的习俗,叫做“祟”。有一对夫妻老年得子视为宝贝,在年三十的晚上,为了防止“祟”来伤害其子,母亲就用八枚铜钱用红纸包住,放在孩子枕头底下。“祟”出现之时,被铜钱红包吓退。因为“岁”字和作祟的“祟”字同音,压岁就等于压祟,压岁钱的叫法也流传开来。

压岁钱的习俗,起源于汉,流传至今。现在,全用红包的形式传承,不仅失去了压岁的意义,也导致了年味的渐淡。除去满满的铜臭味,没有星点文化的气息。

童年,围坐在火盆边守岁,期盼自己长大。今晚,希望能守住自己的年岁。然而,岁月如梭,再熬夜也是守不住时光的流逝。去年,在西藏旅游时,用自带的电水壶烧水泡茶,水开了,一直在壶里沸腾,却没有自动断电。我很恼火,认为从网上买的电水壶质量太差。后来,听导游说,在高原地区,气压低,水还没达到100摄氏度就沸腾了,顿悟自己太笨。

人老了,心不能老,无论何时都要坚持自我,即便是被老虎追,也要回头看看是公虎,还是母虎。

2月1日

天晴了,下午又转阴,还是没有下雪。

今天是大年初一,亲友间相互往返拜年,道吉祥贺恭喜,共祝身体健康。上午,母亲要我们带她去商场,本认为是想去逛逛商场,散散心而已。谁知道她老人家是要给媳妇买红色内衣。还说,本命年的人穿上红色内衣,意味全年都会“鸿运当头”。真地对不起,我都忘记了今年是妻子的本命年。

今天,穿新衣新鞋,代表万象更新。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过年,最让我兴奋的事情莫过于穿新衣服。那个时期,家家都不富裕,更不可能有很多的衣服。每一件新衣服,都是父母通过节俭和辛勤劳作换来的,一穿就是好几年。老话说,春暖暖,秋冻冻。我个人的体会,就是春天仍穿着冬天的衣服,秋天仍穿着夏天的衣服。虽然,不能跟现在花月丛中长大的孩子相比,但我们很快乐,像春天里的小鸟,无忧无虑。记得上初中一年级的那年夏天,学校开展学生运动会,要求我们身穿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我只有一件水胶布的衬衫,呈乳白色,达不到学校的要求。没办法,我只有这样一件衬衣。多年来,个性使然,养成了一个坏习惯,不喜欢在特定环境穿戴特定的衣服,只穿宽松和舒适的衣服。不追求服装品牌,也不通过服饰弱化我的年龄。

去年夏天,我和妻子在四川雅安乘坐公共汽车时,有一位穿着干练的男人给我让座,我又让给妻子坐。那位干练的男人对我妻子说,自己才六十八,还年青,意思是我的年龄比他大,让座位是应该的。妻子指着我问道,他有多大?那位干练的男人看了我一眼说,有七十多了吧。今年夏天,一位儿时的朋友请客。他一身白色的名牌服装,还戴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光鲜亮丽掩盖了岁月的痕迹。小的时候,他衣衫褴褛,人也邋遢,还不如我呢。如今他事业有成,风生水起,不能再说他小时的样子了。

童年的记忆中,在大年初一,若说了不吉利的话,会大触霉头的。但做了错事,那怕是闹翻天,也不会挨父母责骂。就是打破了碗盘,只要说句“岁岁平安”,也就没事了。

在过去,初一早上是要在家门口放开门炮的,但我好多年都没有放过开门炮了。一是我讨厌放炮,怕炸伤自己。二是要睡懒觉,冬天的早上,也是被窝里最暖和的。偶尔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报倒计时,会在外面放一挂鞭炮,表达一下辞旧迎新的喜庆。如果不放的话,就显得格外的另类。除了怕炸伤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果一挂爆竹不能一气呵成的炸完,炸到一半不响了,是不是觉得很晦气。

古时候,认为妖魔鬼怪害怕声响,而神仙则喜欢爆竹声,就燃放爆竹以趋吉避凶。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习俗已成了社会的诟病,变成了陋习。一九八九年的春节,就因燃放爆竹,邻里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纠纷。

我住的小区是80年代建设的居民区,那个年代还沒有物业管理这个概念,所以小区里随处可见被人丢弃的各种垃圾、宠物肆意排泄的粪便,还有那些横七竖八、见缝插针、胡乱摆放的自行车和摩托车,私搭乱建,养鸡种菜也十分普遍。路两旁倒是种着些低矮的植物,可大多已经干枯泛黄,不少被人丢弃的塑胶袋被夹在树缝间,跟着枯枝败叶一起随风摇曳。

住在二楼的是某单位土肥科的科长,为人强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住在一楼的则是一对从海南回来定居的老夫妇俩,为人谨慎,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大年初一的早晨,二家人就因放炮一事吵了起来。

二楼的土肥科长,买回来一盘比圆桌面还要大的土炮,说有一万头。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是土炮,经询问后得知,街上所买的爆竹都是机子卷制的鞭炮,叫机炮。而经人工卷制的鞭炮,叫土炮。个儿大,药也足。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土肥科长没有选择到楼下的空地燃放鞭炮,而是在自家的阳台上把鞭炮来回缠绕于凉衣绳上,绕好几道没绕完,还留一部分拖挂在阳台上面。事与愿违,就往往发生在自以为是上。当鞭炮点响后,并没有按设计的缠绕的方向逐步炸响,而是一声巨响,鞭炮一下子全炸了,就像开山放炮似的,惊天动地的爆炸,万幸没把阳台炸塌。我们住的楼房阳台是板式阳台,不是比较牢固的挑梁式阳台。

我在家中,明显感受到楼房都在颤动,仿佛地震一般。隔着紧闭的门窗,都能闻到呛人的硝烟味。

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床,就听到楼下有人吵架。好看热闹,从不嫌事大。我急忙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便到阳台上观察。只见一楼的院子里铺着厚厚一层爆竹纸屑,就像铺着破旧的红地毯。卷炮用的黄泥巴和没炸响的鞭炮飞溅的到处都是,一楼院子里种的青菜叶上,全是粉红色的黄泥巴灰尘。我家的阳台上面也有一层黄泥巴灰尘,扫帚扫后,用拖把拖好几遍,才能打扫干净。

一楼的老太太是海南文昌人,他丈夫是当年随大军南下解放海南岛后,留在当地的一名老干部。退休后,携家眷回故乡定居。膝下只有一子,那一年,他正在外地当兵。一楼的老太太每次见到我女儿,就会亲切地叫一声小妹妹。我女儿叫她奶奶,她却叫我女儿小妹妹,猜测是海南文昌当地的习俗吧。

大家都是邻居,相互又都熟识,为避免尴尬,我只能透着阳台栅栏的缝隙向下窥视。只见一楼的老太太一边打扫院落里的红纸屑和黄泥巴灰,一边指责楼上,一句话也听不懂。二楼的土肥科长口沫飞溅的粗话,让我看见了人的两副面孔。在整个吵架过程中,始终不见一楼老干部的身影。其实,炸了人家一院子的爆竹纸,有错在先,能主动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也至于发生不愉快的争吵。大过年的人人都避而远之,他却自寻晦气。

彼此吵架结束了,因吵架而衍生的事却没有结束。土肥科长无法控制自己的感知,为发泄心中的怨气,从大年初一的中午开始,每天的早中晚,他都在阳台上各放一挂爆竹,一直放到大年十五。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很多传统习俗都已淘汰。燃放爆竹已经成为一大社会问题,还是禁放的好。

瞎想一句,不要关闭儿童观察世界的窗户。

2月2日

今天是阴天,昨天预报的雨加雪,一直没有下来。

早上起来,看抖音里有很多人潮水般的调侃中国男子足球。原来,昨天晚上的一场比赛,输给了越南男子足球。我没有看电视直播,一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把心吊在嗓子眼,二是我已不再喜欢看足球比赛了。在抖音里,有很多话,讲的非常开胃。

但凡是比赛就要有输赢,这也是比赛的乐趣和魅力所在。赢了就是英雄,那输的一方又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自己的喜悦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吧。有一次,在北京乘坐出租车,一路上,司机是侃天侃地,谈笑风生,还为我介绍沿途的历史。他说,咱皇上过去带兵出去打仗,赢了,就从凯旋门回来,输了,就从德胜门回来,仗虽然输了,咱赢了德。

以前,我喜欢熬夜观看五频道的环法自行车比赛。在领略风驰电掣般的快感同时,还欣赏到沿途的异国风景,以及法国乡村秀丽的风貌,特别是终点前冲刺争冠的激烈场面,尤其是看有人冲出大集团后,又是如何被追上来的大集团军给吃回来的场景。说白了,我也只是看看热闹罢了,搞不懂总成绩第一的黄衫,为什么不去冲刺。看了电影《破风》,才懂得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冲刺的权利。在法国旅游时,站在宏伟、壮丽的凯旋门前,就仿佛听到运动员们在香榭丽舍大街上追逐,自行车的轱辘在石块路面上颠簸的声音。

在阜阳居住的小区有三条河交汇于小区内,环境优美,鸟语花香,尤其是西区的活动广场,二棵硕大的香樟树,冠如华盖,树姿雄伟,为小区提供了地标式的荣光。另外,停车位充沛,不像有些小区到了下午四点,就找不到能停车的地方。小区里有篮球场,网球场,还有一栋专为休闲活动而建的综合楼。一楼有羽毛球场,乒乓球室,健身室;二楼有阅览室和一间大活动室。

为丰富退休人员的业余生活,单位出资聘请一位退休的音乐老师,每周日来大活动室教退休人员唱大合歌。既然是大合唱,就要分出高音区和低音区。这样唱出的歌声,不仅高度统一,还能达到音调协调的作用。老师是某大学退休的,面对一群退休人员,再用学校里教学的那一套办法,就出现了一些麻烦。有的人唱歌天生的跑调,还有的人有着浓厚的地方口音。老师为了完美,就要求一排排地唱,找出音调不准或有地方口音的人。

大家坐在一块儿唱歌,个个都很认真,一旦被叫出来单独唱,就会因难为情而憋的面红耳赤。大家都是普通员工,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讲话,更何况是唱歌了。有一位老兄被老师点了名,还当众纠正唱歌跑调。因受不了当众出丑,他便起身离去,不再参加大合唱。当老师再次纠正另外一个人的错误时,那人便说,闲着没事才来玩玩的,再这样纠正的话,人都让你给弄跑光了。老师也没辙了。

前几年,在阜阳家中整理书房时,看到二张老式火车票似的卡片,上面打印的字已模糊了,隐约能辩识出“120”和“标准”字样。我有个习惯,想不起来的事,就放一放,绝对不会搜肠刮肚的苦思恶想。过了一天,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了那二张卡片的来历。那是好多年前,我和妻子正谈恋爱,有一天在街上散步,看到路边摆有称体重的仪器,五毛钱称一次。我和妻子就各自称了体重之后,那体重仪自动吐一张印有体重和身长的卡片,并根据身高和体重比例,得出是否标准的结论。我和妻子的体重非常的标准,我们都高兴,就把卡片保留至今。人过四十岁,不知不觉就从标致的身材变成了肥头大耳的胖子。晚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把肚子像一袋面粉似的平放在沙发上。有一年,我和妻子在商场买了条腰围合适的裤子,去裁剪处缝裤脚,裁缝量了我的腰围是三尺二,腿长只有二尺八。一条崭新的裤子,随着裁缝手中明亮的剪刀,“咔嚓”一声,剪去了三十公分长的裤脚,也剪伤了我大腹便便的自尊心。从那天起,我发誓减肥。

每天傍晚,在健身室的跑步机上跑步。一天坚持跑六十分钟,尽管是两眼发黑,胸口奇闷,两条腿沉如注铅,仍坚持不懈。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跑好几天,身上的脂肪就像个不讲理的无赖,赖在我的身上,一斤也没有甩掉。坚持需要信念,信念需要全身心投入。冬天,窗外冰天雪地,在自家阳台上,我穿着短裤坚持跑步,身体内蒸发出大量的热量,窗户玻璃上全是水珠。曾调侃说,这些水珠都是我身上的肥肉。体重减轻了,腰围也变小了,又坚持在健身器具上炼肌肉,希望能把一块腹肌炼成八块。慵懒的本性总是阻碍我继续锻炼,减肥的速度永远撵不上长肉的速度。感觉从理想到现实的路程太长,稍不留神,消失的肥肉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我的身上。

同小区里,有一位老兄,体重二百多斤,肚大如箩,就是正常小便都费劲。受到因肥胖而导致身体不适的困扰,他决定减肥。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坚持不懈地在院子里跑步,天寒酷暑,从不间断,不到一年的光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有一天,在浴池里遇到他,只见松垮的肚皮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原来,减肥的速度太快,被肥肉胀大的皮肤却没有办法恢复。前年,因脚后跟长了骨剌,活动受限,不能再跑步了。去年回阜阳见到他时,又穿上了宽松肥胖的衣服。

噢,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二。为什么说女儿初二回娘家,有二个版本的传说,也不知道哪一个正确。其一说,从前,有一位女子,不顾父亲反对嫁给一位穷人,而数年之后父亲过世了,母亲忍不住多年对女儿的想念,在大年初二这天准备了丰盛大餐,邀请女儿与女婿回家团聚。其二说,出嫁的女儿初一回娘家会让娘家破败,所以要初二回来。回娘家要带礼物,称为伴手,向长辈拜年,并分送红包;长辈也会发红包给外孙,到中午吃个团圆饭,叙叙旧,下午三时以后离开。

现在,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人们,中午在娘家吃过年夜饭,晚上赶到婆家去。或者,中午在婆家吃过年夜饭,晚上赶到娘家去。看来,那二个版本的传说,都不正确。

2月3日

初三大似年,过了初三,年也就算结束了。

有一句谚语:“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个饱”。自从退休后,每天都睡的很饱。

为什么说,初三睡个饱呢?有人说,在初三的晚上,家里的老鼠会出来娶亲,为了避免骚乱鼠辈喜事,人们会早早熄灯睡觉。也有人说,提早熄灯不是怕坏了老鼠的喜事,而是不让老鼠借油灯的光亮来娶亲,减少鼠患。还有人说,熄灯睡觉前要在屋子角落撒些米粒,供老鼠食用,代表和老鼠和平共享一年的丰收。这些传说,充分证明我们古人有丰富的想象和面对家中鼠灾无力解决的自嘲。“初三睡个饱”的说法,意思是忙了一年,好好休息一天。这对于勤劳的人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有早起的习惯,叫他们多睡一会,就浑身难受。只能像我这样的懒人,才会遵循这样的习俗。

在古代,春节期间有很多禁忌。而在若干个禁忌中,好像有初三不易外出的说法。然而,很多外出打工的人们,早已踏上征程,开始了一年的劳碌。

八十年代初的一天傍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虽然,繁荣不及现在,但在当时,已令人陶醉。我和妻子散步到阜阳饭店楼下,听到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喊我,驻足一看,原来是住我隔壁人家的朋友。他站在街旁,面前立个小台子。用一张黒的绒纸,分别给我和妻子剪了一张侧面的人像轮廓,惟妙惟肖,贴在纸质的相框里更是喜人,见我上衣口袋里插支钢笔,又在我的钢笔上刻了二行诗句,笔力遒媚,超迈绝伦。原来,他就是传说中跑江湖的手艺人。

阜阳是劳力输出第一市,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劳力奔赴全国各地,从事着各行各业的劳动。在宁波游玩时就听导游说,宁波有很多外地人,仅北仑港就有一千多阜阳人。

九十年代初,一位同事的老公,身体很胖,能坐二人的三轮车,只能坐他一人。做生意挣了些钱,小日子过的也挺滋润。讲义气,替朋友在银行担保贷款,结果朋友跑了,他赔了不少钱,家境也一落千丈,只好开着一辆货车到宁波去跑运输。

有一年的初三,我和朋友闲着无事,驱车到阜阳火车站去看外出候车的人群。此前,想象过广场上涌动的人海,鼎沸的人声。当朋友的车停在车站广场边,透过车窗看到的景象,我所有的想象都凝固成了一种惊悸。已是晚上九点多了,目之所及,人头攒动,陌生的人群亲人般的挤在一起,连针也插不进去。他们个个以饱满的姿态,扛着各自的行李,神情慌张地涌向检票口,时刻准备着奔赴远方;一张张面孔上写满期盼,等待,焦急和无奈的神情。

多年以后,看见办公楼下停着一辆辆江浙牌照的大客车,一打听,它们是专程来阜阳接打工的人们返回。从披星戴月的奔赴外地,到有专车来迎接他们,真可谓时代变迁中的打工者们,也随着时代的大潮而不断与时俱进。这也正如一位旅社老板说的,过去,经常来住的都是采购员,现在,经常来住的都是推销员。

说到涌动的人海,想起了赶集的故事。阜阳乡下有赶集的习俗,有的集是逢单,有的集是逢双。听一位同事说,他和几个朋友去赶集,从集东头逛到集西头,发现上衣口袋里的钱不见了,不用说,肯定是让小偷给偷去了。他想到一个抓住小偷的策略,用报纸叠的跟一沓钱似的装在上衣口袋里,从集西头再回到集东头,几个朋友在旁边紧紧盯着,发现小偷就一把抓住。结果,他们到了集东头,小偷没抓住,口袋里的报纸又没有了,几个朋友都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却不知道小偷是啥时得手的。

我也有过一次被小偷光顾的遭遇。那也是在过年期间,从淮北的三妹家乘火车回阜阳,回到家后,才发现屁股后面兜里的皮夹子没有了。仔细回想,一定是在出站口被偷的,有几个人故意挤在出站口。这只能怨我自己,皮夹子不应该装在屁股后面的兜里。古人说,剖腹藏珠,务求自秘。意思是个人的财产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的外露。在输电线路施工工程中,我处理民事时曾听当地一名干部说的一个故事。有一对夫妇,起早贪黑养鱼养鸭十分勤劳。二口子都有个坏毛病,就是攒了点钱喜欢出去赌博。每次临出门前,不论带多少钱,他老婆都会在贴身的衣服里塞二百块钱。哪怕是输光了,眼前一局下多少就能赢多少,他老婆也会毅然放弃,拉着丈夫离开赌场。那二百块钱是他们的救命钱,无论输赢都是不能动的。后来,在当地政府严厉打击和规劝下,他们俩口子不再参与赌博,仿佛失去了努力挣钱的动力,竟然成了村里需要帮扶的贫困户。

有一位表弟,在外打工一年,临近春节回来,又遇到大雪封山,就在县城住下,等路通了再回去。晚上没事,几个人聚在一起打牌。结果,表弟是把一年的辛苦钱输了个精光。山路通了,两手空空回到家里过年。常言道,十赌九输,他就非赌那一赢,结果是深陷九输之中而不得自拔。我曾和朋友们一块去澳门住了七天,他们日夜围坐在台前下注,而我却拿着相机游遍了澳门的大街小巷。

如果说,十赌九输,别忘了十赌,还有九诈。一个不起眼的眼神,一个轻微的肢体动作,都包含了很多暗语。有一位朋友,打麻将时喜欢打明牌。就是把自己的麻将牌明摆在桌面,手中攥着二三张牌,故意让人看他赢什么牌。有时看他要赢夹子,却赢的是对子。

在我十五六岁时,亲眼所见几位年长的青年,在赌吃冰棒。0.2元一根冰棒,赌吃十块钱的。五十根冰棒,整整一脸盆。其中,有一位姓韩,赌自己能吃完五十根冰棒,吃的嘴唇都冻的发紫。时间久远,已不记得他是输还是赢了。

我参加工作那年,住单身宿舍楼,啤酒厂就在隔壁,天天都能闻到麦芽的焦香。有四位同宿舍楼的青工,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喝啤酒,赌谁先上厕所谁就输。用热水瓶从啤酒厂打来散装啤酒,喝完了再去酒厂打。一个热水瓶能装四斤啤酒,不记得他们喝了多少瓶,只记得有一位当场醉了,消防水柱般的啤酒,从他口中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甚是壮观。

人过花甲,家庭稳定,也稍微积累点碎银子,应享受家庭的天伦之乐,让妻子放心,让孩子放心,不应该沉迷于赌博。再好的人情,也是越赌越薄。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是出人意料的,有些事是难以控制的,有些事是不合逻辑的,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忘了活在当下,既没有过去拖在我后面,也没有将来让我忧心。

2月4日

天阴,云层很薄,没有下雪的迹象。

今天是大年初四,立春,也是迎灶王爷回来的日子。很多年都没见过灶马的身影,也不知灶王爷能否回来。

我从小就喜欢吃大肉,尤其是晶莹剔透的腊肉,吃入口中,嘴丫子两边直冒油。除了“痛快”一词,找不出第二个词能表达吃肉时的感觉。过去物资匮乏,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磨子潭电站的生活区,一排排平房,相距不远,谁家要是烧肉,诱人的肉香,准让我垂涎三尺。

《战国策·魏策二》记载,“齐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桓公食之而饱,至旦不觉。”意思是,有一天半夜,齐桓公的肚子饿了,易牙就为他煎煮烧烤,调和五味,进呈给齐桓公。桓公饱食之后,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来。可见,并非我一人馋肉。

父亲曾说过,越吃肉越馋,越烤火越寒,做人要有节制。我可节制不了自己,家里又不是天天吃肉,正长身体的时候见到肉能不馋吗。不管是肉烧冬瓜,还是萝卜烧肉,感觉肉烧鹅卵石都好吃。

说到好吃,不由想起了煎豆腐。现在家家都会做家常豆腐,先把豆腐放在油锅里煎至金黄色,再烩入青菜、木耳、笋丝等食材。然而,在我小的时候,亲眼看见我小舅母干锅煎豆腐的场景。那时期,食油十分金贵,根本不舍得用油煎豆腐的。小舅母将地锅烧的很热,把一块豆腐放入热锅里,瞬间就在锅里跳起舞来,并发出嘟嘟声,既不粘锅,也没烂,也不糊。

很早以前,曾吃过一道菜,好像是叫“广东肉”。剔去瘦肉和皮,将纯肥肉切成拇指大的肉丁,裹上面后,放入油锅里炸到金黄色,乘热端上餐桌。夹一块“广东肉”入口,满口的酥香,口腔中爆浆的感觉,至今难忘。

参加工作离开家乡,在阜阳有了自己的小家,烧肉是家常菜中最平常的一道荤菜,咸三块,淡三块,不咸不淡又三块,可怎么也吃不出家乡的肉香。

二十几年前,单位的领导自己办了个综合养殖厂,有鱼,有猪,还有鸡。经常按职工福利分发一些鸡鱼肉蛋,其中,鸡蛋分发的最多。过去,用粮票换鸡蛋回来吃。当成箱的鸡蛋堆在家里,天天吃,换着花样吃,几乎都吃出了鸡屎味。除了鸡蛋,还分发猪肉。一开始是分一头猪的四分之一,再后来,干脆分半扇猪肉。猪肉多得吃不了,冰箱又小,没办法冻藏。就把半扇猪弄到菜市场,请卖肉摊上的老板分割后,腌腊肉,炼猪油,天天吃大肉,不知不觉就吃大了我的肚子。

肥肉易入口,瘦肉难下咽。就把精瘦肉打成肉馅,煎肉饼吃。在打肉馅时,加入青豆子或芹菜,煎肉饼前,打一个鸡蛋,只取蛋青和入肉馅中搅拌,加些调料。锅烧热后调小火,取适量的肉馅放入锅内,用锅铲轻压肉馅,直至把肉馅压成饼状,煎熟即可。

刚刚说到冻藏,想起听父亲说过的一件事。那是1972年的春天,国际上某个水利委员会派人来磨子潭水库考察。家中请客,所备食材,尽量丰盛,何况是宴请国际友人,有人居然找来了鲜嫩的板栗。正值春季,板栗树还没有开花,哪来的板栗呢。原来,龙井冲的一户农家,把去年的板栗吊藏在一口水井里保鲜。此事没有亲眼见,也不敢妄断。反观自己,除了使用冰箱,没有任何办法在自然环境中保存食材。

有很多事情是男人必须知道的,也是男人应该做的。一次出差到武汉,托人买了下午18点回阜阳的火车票。当我和同事登黄鹤楼,逛汉正街,又吃了武昌鱼,下午7点赶到汉口火车站,询问在哪儿候车时,车站的工作人员对我说,你车票上的火车都快到麻城了。原来,我只记住车票上有个8字,就误以为是晚上8点的火车。同事埋怨,我一年也不出来一回,你是经常出来的人,也犯这样的错误。此话,让我汗颜。

有一年,在巡视输电线路时,住在涡阳龙门镇的一家旅社。晚上,在饭店吃了碗面条,感觉不过瘾,就在卤肉摊上买了二块钱的卤肉,用一张纸包着回到旅社,躺在床上一块块地吃入口中,就是看到肉块上有毛茬,也不嫌弃,心里想,一辈子也吃不了四两毛。

在电视上学会了八分钟烧熟红烧肉的做法。即,将肉切块,放入锅中煸至金黄,加调料煸炒至肉香四溢,不用加水,仅倒酱油入锅,把肉块全淹为止,大火烧开后,调微火烧八分钟即可。有一年春节,回老家过年,决定小露一手。结果,红烧肉没有电视上讲的那样好吃。拿一块肉,喂五妹家养的小狗吃,小狗只是闻了闻,便嫌弃的走开。我硬将肉块塞入小狗的嘴里,并用手捏着狗嘴,等了一会,放开狗嘴,小狗还是把那块肉吐了出来。

去年,和朋友在大别山区买的黑毛猪,连猪油都没有,肉也不够肥,怀疑是山外养殖厂的猪。朋友开过养殖厂,深知饲料养猪的学问。我们今年就多寻了几户人家,确保吃到真正的家养黑毛猪。或许是自己的厨艺不行,或许是家里的作料不够齐全,买回来的黑毛猪,无论是红烧还是炖汤,仍然没有记忆中的肉香。

我只是追求自己能做出饭店里一样的菜,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家常菜和饭店菜,虽然都是菜,却又不是一样的菜。即使一个能让一大家子人吃得好又吃得饱的主妇,也进不了饭店的厨房,同样,饭店里的主厨,也做不好一大家子人的伙食。究竟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现在很多人对肥肉都是避而远之,唯恐多看一眼,就会长一身肥膘似的。一说起“肥肉”,首先蹦入脑子的词就是“油腻”、“高血脂”、“胆固醇”、“肥胖”等。说句实话,几天不吃肉,我就觉得难受。生活应该多样化,吃得太素、太清淡也不利于营养均衡,导致体质下降。另外,吃肥肉更有利于排泄。所以,饮食多样化才利于身体安康。

吃过最文雅的肥肉当属杭州的东坡肉,用精美的瓷质炖盅里盛入一块正方形的肥肉,色如玛瑙,软而不烂,肥而不腻。吃过最讲究的肥肉是湖南韶山宾馆的毛氏红烧肉,色泽金黄,咸甜兼得,鲜香诱人。另外,稻草肉是合肥最贴地气的一道特色菜,入口即化,口感很好。吃块肥肉不可怕,就怕吃后老是纠结自己会长胖。

我喜欢吃肉,但我不敢吃内脏,主要是怕自己胆固醇偏高,导致身体亚健康。

2月5日

人过六十,不论是向前看,还是向钱看,都不如向下看自己的影子。昨日已成过去,明日尚不可知,只有今天,才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有一天,在家里看电视,妻子问我,有人倒在地上,你是扶不扶?这本是个伪命题,怎么回答都不是出于真心,就好像妻子和母亲掉进河里先救谁是同样的。原单位有一位同事,他和他妻子在谈恋爱的时候,曾问妻子:“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妻子说:“我想找像雷峰那样的。”多年以后,因生活琐事,俩口子只要吵架,他就会数落妻子:“瞧你那个样,还要找雷峰那样的。”

在九十年代,有一天,单位里发苹果,每人一箱。按班组人数,把苹果都搬回到班组,堆放在地上,等下班时,每人抱走一箱即可。有一位姓程的师傅,见十几箱苹果堆放的乱七八糟,就用记号笔在苹果箱上写上人名。十点多钟,同班组的朱师傅来到班组,见箱子上都写有人名,就把写有自己名字的一箱苹果搬走了。过了一会,朱师傅怒气冲天地走进班组,把手中的一箱苹果重重地掼在桌子上。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他说,为什么我的苹果少了二斤。苹果是整箱搬回来的,上面的封箱胶条都没有动过,谁能说的清楚呢。朱师傅说程师傅是故意把一箱少的苹果安排给他。程师傅说,箱子上的人名只是随意写的,没有掂量过箱子的轻重。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充分说明了人的两个面孔。我上街买菜,习惯性地砍价,每当卖菜的人说,卖给你吧,我就觉得自己上当,后悔没说“再看看”。

每当谈到自我,就联想到自私。其实,自我和自私的意义是截然不同。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本我、自我、超我组成。而自私则只为自己打算,只图个人的利益,故意放纵自己。

又想起了前面提到的那位土肥科的科长。自从大年初一因放鞭炮与楼下闹的不愉快,每天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用板凳猛砸地面,从一个房间砸到另外一个房间,整个楼房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咚咚”声。一楼的老夫妇,再也没有出来责骂过了。

住在三楼的也是一对老夫妇。凡是年纪大的人都有起夜的毛病,不知从哪天起,楼房里又传来另一种“咚咚”声。原来,老夫妇起夜时,就从床底下拉出痰盂子,发出的摩擦声,吵到了土肥科长休息。于是,在砸完楼下后,再用一根木棒向屋顶上猛捣。二年的光景,他持之以恒的精神实在令人佩服,直至三楼的老夫妇搬走为止。邻居们听惯了震楼的声音,我也习惯了沉默。

一天下班回来,见楼下站了很多人,楼梯上摆满了砖头和石块,似有一场巷战的气势。回到家里,仔细听辩楼下的吵闹声,原来,二单元一楼人家养的小狗叫亨特,发声类似土肥科长儿子的名讳,曾叫人家改换小狗的名字,遭到拒绝后,就找来几十个人助威,不改狗名就摔死小狗。在狗被摔死后,二家人便打了起来。经人调解,花了不少钱,方才平息。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通过什么手续,居然把二单元二楼的一间卧室,弄成了自己家的。每天深夜,就用一根钢管在地面上滚来滚去,闹的那户人家不得安宁,无奈与人换房搬走。新搬来的是一位卖家电的个体户,因家里人多,把楼上钢管滚地声,没不一回事。半年后的一天中午,那个体户把一套音箱放在门房顶上,对着土肥科长家的窗户播放豫剧。在一个星期前,土肥科长每天中午下班回来,就把录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播放音乐,开始以为他喜欢音乐,原来是他们二家开始干上了。

任何事情的开始,都应想到如何结束。土肥科长顽固自封,与楼下人家斗,与楼上人家斗,与另一单元的人家斗。结果,强中自有更强手,通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尽管不能接纳自己会输,还是不吭不响地搬走了。我和周边的邻居,重新享受安宁,特别是住在一楼的老夫妇,再也不受霸陵的骚扰。

过去施工,我们都要自带床铺住在工地的。一天,有二位同事因烦事吵了起来。其中一位年长的同事说,我的钱能压断你的腿。这句话,像一句英文单词,牢记于我的脑海,希望能遇到恰当的机会,脱口而出,可惜,几十年来,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在写作中,若比喻某人不切实际地照搬照抄,效果又适得其反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东施效颦一词。而在东施效颦的故事中,那位与西施同样芳龄的东颦,如果能预料到会遭后人如此嘲讽,我想,那天,她打死也不会学着西施皱眉捧心的样子。

记得在1988年左右,具体哪一年记不清了。我们在闻集镇检修输电线路,从上午一直工作到下午四点,然后在集上的一家小饭店吃饭。对于外线工来说,挣钱不挣钱,先摸个肚子圆。觥筹交错,图的就是开心,三杯酒下肚,各种段子就从嘴里蹦出来,逗人一乐。记不清是什么缘故,其中负责工程的技术员,把一杯酒泼在我的脸上。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把酒泼在我的脸上,就是一种挑衅,很多人都以为我会拿起桌上的碗筷砸向他。可我没有,只是用手把脸上的酒水擦了,笑笑了事。如今,我拿着退休金,过着安稳又惬意日子,看书写字,外出旅游,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而那位技术员,走上领导岗位后,因贪污和不检点行为判了十年刑期。听朋友讲,他已出狱,好像是在合肥某个公司打工。

我在一位朋友家喝闲酒,杯酒言欢,回忆少年狂,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也不行。他要妻子再加个韭菜炒鸡蛋,他的妻子一手拿着装有切好韭菜的塑料篮,一手拿装有鸡蛋的碗,问,是先炒韭菜,还是先炒鸡蛋?朋友说先炒韭菜,我笑着说炒鸡蛋。他妻子问,到底是先炒哪个?

人的一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初心。过去的不再回来,又何必纠结得失。叔本华说过,世上快乐的必要条件就是没有遭受痛苦,而且也不觉得生活枯燥。

就好比我在ATM机取一百元,不论ATM机点钞的声音有多响,也绝对不会吐出二百元的。

2月6日

2020年的夏天,在宁夏旅游,景区门口排队时,导游要求满60岁的人另排一队,我和一位朋友站了过去。导游说我未满60周岁,不能享受优惠待遇。我自嘲道,差二个月,就满六十,没想到我还是年青人呢。去年初夏,我和妻子及四位朋友到万佛山旅游。我61岁,属于免票人群,同来的四位朋友持有残疾证,享受免票待遇,只有我妻子一人买票。

我着迷于旅游,也去过很多的地方。一是能欣赏异地风情,二是享受当地的饮食。比如说,去贵州旅游,除了品味贵州风情外,尤其在西江千户苗寨的长桌宴上,体验充满苗家文化的高山流水酒,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泡一杯绿茶,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细细品味,很温暖,很惬意。透过窗户,远远看到交警们在松林路上查酒驾。看墙上的时钟,已是深夜十一点了。凛冽寒冷的时刻,路上行驶的车辆已经不多,可他们仍一丝不苟的检查着经过卡口的每一辆车。

光靠一句“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宣传语,是很难震慑到不讲文明的开车人。去年,在山区里游玩时听说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事,酒驾被查着了。立马打电话找朋友了解情况,当时,他和几位朋友在饭店喝过酒后,都说,不要开车了,把车就停在饭店门口。他和朋友们各自乘出租车回到到家后,又返回到酒店。朋友们的车仍停放在饭店门口,他却开着自己的车上路,结果,被执勤的交警查到了。酒精检测仪的数值是298毫克/100毫升,属于醉驾。怎么说呢?只能用“活该”二字来表达心情。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在他被查酒驾的一周前,还在单位下发的承诺书上签了字,保证自己酒后不开车,同时,他妻子和女儿也在承诺书上签了字。 醉驾属于违法,即使是无事故也会处以半年的拘役。按国网公司的承诺规定,要么主动辞职,要么被单位开除,他选择了前者。想一想有多可惜,还有五年就退休了,而这五年的社保不仅要他自己交,单位里的一切福利归零。看来有些事,不是天定而是人作的,一点也假。

说起酒驾,我也有过一次酒驾的经历。那是2005年的夏天,朋友们约好了在某个饭店聚晚餐。我开着自己的新车,来到饭店门口,找个地方停好车后,把车钥匙拎在手指上,一晃一晃地信步来到二楼,包厢里的朋友们正在打牌。那年头,凡是开车去饭店吃饭特别有面子,在餐桌前,摆好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就是一种标准的范儿。相互打招呼时,都随便来一句,你是怎么来的?要是遇到一位步行或乘出租车来的朋友,立马就热情洋溢地说道,等走的时候坐我的车。总觉得自己的酒量大,喝点小水酒算不上什么,晕乎乎的开车是一种享受,绝对相信自己的驾驶技术和掌控能力。

睡到半夜,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我睁眼一看是在自己家里,“我的车呢?”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衣服也没顾得穿,光着脚丫奔向后阳台的窗户,朝楼下一看,自己的爱车已停在楼下。又来到门口,看到自己的手机,家门钥匙和车钥匙,都放在鞋柜上。

我是怎么回来的?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来的?脑海里是一片的空白。我的困意吓跑了,酒也惊醒了,还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反复回忆晚上喝酒的场景,怎么也想不到车是怎么开回来的,仿佛在我的记忆里抹去了这一段,就跟没有发生过似的断片了。路上有没有碰到人?我的车有没有蹭到什么了?又跑到后阳台,看自己的车和平时一样停在那儿,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在平息自己后,庆幸自己平安到了家,根本就没有想到碰到人该怎么办?被交警逮到了该怎么办……

从那之后,我只要觉得自己没有喝多,就侥幸开车回去,心想,只要没被警察逮到,就不算违法。觉得自己喝多了,或把车交给没喝酒的朋友开或打电话叫妻子过来把车开回去。有很多人开着车去应酬,便以开车为名谢绝饮酒。我也试过,每当看别人个个喝得兴高采烈,面红耳赤,自己孤零零的坐在餐桌前,总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

八年前的一天,我开车从停车场出来,在一个左拐弯处。车头刚刚拐过来,从左侧A柱的下沿,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身影,离车辆进入盲区只有0.5秒的时间,我一脚刹车,刹住了汽车,紧接着一个女人飞快地从商店里跑出来,在我的车头看不见的地方,抓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她一直在向我说对不起,但我真地很生气,就是破口大骂也不为过,因为我的心被吓的怦怦乱跳。一次切身体验,才真正体会到“十分把握七分开,留着三分防意外”的真实意义。如果,那天自己要是喝了点酒,就不可能在0.5秒的时间里发现那个小孩的身影,那后果就是不可想象的了。切实感到“逮到了才算违法”的心态,一刻也不能拥有。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酒后开过车了。

在美国圣迭戈的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我坐在路边喝咖啡,看到一辆辆汽车从眼前驶过。每辆车开到此处,都会自觉地停三秒,那怕是路上没人。尤其是前面的车停了三秒后开走,紧跟在后面的车驶到路口,仍然是停三秒。

开车去南京,遇到堵车。高速公路的二个车道上一辆辆大货车像一面墙似的,堵的我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车停了半天,也挪动不了一米,不熄火吧,怕费油,熄火吧,又怕频繁启动费电池,真地好纠结。有好多车从旁边的应急车道疾驰而过,我是真想打一把方向,拐到应急车道上去,别人能走,我也能走,想了想,没有这么做。结果是堵一个小时,车流由缓慢前行到逐渐加速,道路畅通了,我是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为啥堵车,真是想不明白,堵了半天却不知道堵车的原因。唉,别想了,拥抱一颗阳光的心态,得失了无忧,来去都随缘。

此生很想开车走一次川藏线,可惜过了探险的年龄。几年前,我们一行六人驱车自驾,游了皖南川藏线,沿途风光旖旎,道路险峻秀奇。如果是喝了酒,别说不能开车,就是坐在车上,也会把我晃吐的。

2月7日

昨夜,合肥终于下了一场大雪。

于无声处大雪飘扬,漫天飞舞,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粉妆玉砌的世界漂亮极了。户外,朔风阵阵透骨寒;屋内,空调微微暖气吹。中午,热气腾腾羊肉火锅,凝聚了我的厨艺。

晚上,应妻子的堂妹的邀请,我们来到长江西路的某个小区。她的老公是冬泳爱好者,当他下楼来迎接我们时,我们穿着一身臃肿的棉衣,他却穿着一套短衣裤,在瑟瑟寒风中,我看着都想打喷嚏。妻子堂妹的儿子在日本工作,去年又生了二宝,大宝是个女儿,跟母亲姓,二宝是个儿子跟父亲姓。她和亲家轮流去日本照看带孙子,春节前才回来。我们来到她家,还有她老公的兄长和嫂子在座。见过多次,相互也不陌生。我们坐在客厅里有说有笑,也没她见她在厨房里怎么忙碌,到吃饭的时候,居然摆上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就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说,年青的时候,家里经常来客,有时候刚刚吃过午饭,客人来了。经常做饭,也就忙惯了。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包含着熟能生巧的艰辛。反观自己,在厨房里忙的手脚慌乱,满头大汗不说,做出来的菜不仅是非咸即淡,还丢三落四。有一次炒鱼香肉丝,菜炒好了才发现泡好的木耳忘了放。

我的厨艺确实很差,人家能把粘锅烧成不粘锅,我却把不粘锅烧成了粘锅。但我发现中午炒好的菜,留到晚上吃,味道特别的鲜美,色香味形中至少占有一味。曾和妻子开玩笑说,等我退休后,就开一家剩菜馆,店名都想好了,就叫“圣菜馆”。

一位姓赵的朋友,他从事园林绿化工作,经常承包一些单位绿化工程,也挣不少钱。他儿子十岁,一直想要个女儿。他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能有一儿一女,也是最佳的家庭组合。有一天,听别人说,他妻子生了双胞胎。人家添丁加口的喜事,肯定是要去贺喜的。他却一脸苦瓜的样子说,就别笑话我了,又来了两个吃干股的,往后的日子都不知咋过呢。当天傍晚,我外出散步,路过一个乐园,看到跷跷板,想到了他的苦楚,一头是如意,另一头就是不如意,不可能永远保持平衡。

还有一位朋友,姓贾,就叫老贾吧。几年前发生过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老贾的女儿结婚后,生了个女儿,一直由老贾的妻子负责照看。而老贾的亲家,虽然住在同一个城市,除了周末那天,招待儿子和媳妇领着孙女回家吃顿饭,基本上就没有带过孙女。平日里不是出去旅游,就是跳广场舞,悠哉乐哉的日子,可能是玩腻了,看到好多人家都有了二宝,心里也就痒了起来。当老贾夫妇得知亲家有要二宝的想法,老贾的妻子首先不同意自己的女儿生二胎。外孙女是她一手带大的,深刻体会到照看一个孩子的艰辛。于是乎,是否要生二宝的斗争,在小俩口子和他们的家长之间开展了拉锯战。好事不经多磨,老贾的亲家提出一个建议,二宝生下来跟朋友姓。这诱人的提议,实在让老贾无法拒绝。

十月怀胎,老贾的女儿在医院生了个男孩。按双方协议,这孙子是要跟朋友姓的。为了给孙子起个好名字,老贾天天在家里查字典,想给孙子起个既吉利,又响亮的名字。这一天晚上,老贾的亲家来了,茶还没泡好,老贾的亲家就从包里掏出二大捆现钞,放在茶几上。朋友的亲家提出,没想到会生个男孩,既然生的是男孩,就不能跟姥爷姓,这样会让人笑话的。原先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数,给二十万块钱,让孙子还是跟自己家姓。

老贾拿着那写满名字的纸,真不知该如何说好。如果,坚持自己的说法,俩亲家间会闹的更僵,对自己女儿也不好。不坚持吧,朋友们都知道这个二宝是要跟自己姓,这会儿又变了,自己的面子该往哪儿搁呢。虽然有协议在先,可人家用二十万现金来撕毁协议,就是反悔也反的理直气壮。二家人为此僵持在客厅里,空气都显得沉凝。最后,老贾还是做了让了步。没办法呀,谁让自己的女儿是人家的媳妇呢,人家在这方面有传统上的主动权。老贾的亲家兴高采烈地丢下二十万,抱着孙子回家去了。那二十万早晚就和儿子结婚时,送给亲家的彩礼一样,还是会回来的。

人生很多东西,都是命中注定的。是我的,永远都在,不必争;不是我的,终会失去,又何必争呢。属于我的,没人能抢走,不属于我的,强留也留不住。

在欧洲旅游时,乘坐旅游大巴从德国到法国的路上,经常看到秀丽的山谷里有一些废弃的城堡,有些城堡的外观建筑都很好,坚固的石壁,尖尖的屋顶。有些城堡虽已残垣断壁,仿佛在山谷间回荡着当年的辉煌。试想一下,当年建设这些城堡以及生活在这些城堡里的人们,有没有想到过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在若干年后,竟如此落魄。在柬埔寨旅游时,某个广场上有很多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兜售纪念品,还有一群粗服乱头的小孩子,三岁到八岁不等,在广场或马路上乱路,想到我无忧无虑的童年。问柬埔寨的导游,这些孩子没大人看着吗?导游说,在我们柬埔寨是没有人拐卖孩子的。山西晋城,著名的皇城相府,是一处罕见的明清两代城堡式官宦住宅建筑群。我去过二次,却没发现有一户人家在里面居住。在歙县,除了棠樾牌坊群外,还看到过很多牌坊孤立于树丛之间,无人问津。

现如今,年纪大了,就像夕阳西下,余晖照亮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管住自己的嘴,走好自己的路,该干嘛就干嘛,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再随意评价别人的生活,也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我。有些话,就是见到上帝也别说。有些事,宁可做鬼也别做。

当自己的愿望逐步减少的时候,才意识到愿望是永无止境的;当自己的愿望越小越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日子轻松自如。人多的地方就是有是非的地方,离远一点,省得一身干净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当然,在现实生活中要真正做到恬淡明志,荣辱不惊,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也确实不容易。凡事需要自律。

2月8日

今天上午,母亲说身体不太舒服。我要带母亲去医院,母亲说不用去医院,用热水袋焐焐肚子就好了。

我居住的社区医院没有去过,只好到附近一家药店,向营业员描述一下病情,营业员就判断出病情,并推荐几种药品供我选购。过去,街上有很多家私人诊所,虽然很方便人们就医,但因非法行医等问题被依法取缔。今天才发觉,现在药店里的营业员比私人诊所的医生还要厉害,既不需要望闻问切,也不需要诊断,仅凭我的几句口述,就能抓药治病了。

到了深夜,母亲病情加重,便开车送母亲去省城某大医院就急诊。凌晨12点10分,走进昏暗的急诊部,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没有工作人员接待,只有一位身穿制服的保安过来询问,并把我指引到“急诊预检分诊”字样下弧形的长台前。冷冰冰的二位护士坐在长台里,朦胧而又陌生的眼神,头一句就是问我有没有就诊卡。我说没有,她就摇指大厅的另一边的窗口,叫我先去办张就诊卡。然后,隔着摆满电脑等物品的长台,叫我母亲自己脱掉棉衣,把手臂伸进全自动电子血压计。我担心母亲在脱棉衣时会摔倒,急匆匆来到一个窗台前办好就诊卡,又在自动充值机前充了钱,回到长台前把就诊卡递给护士,母亲正艰难地穿着棉衣。护士一番操作后,把就诊卡还给我,仅说了句,到后面急诊部去找医生,感觉就像是门外冰天雪地一样的寒冷。扶着腹部疼痛的母亲来到光线明亮的急诊部。一样是摆满电脑等物品的桌子后面,坐着三位医生。一位值班医生接待了我们,叫我母亲躺在一张就诊床上,按了按母亲的腹部,再用听诊器听了听母亲的肺部。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心想,现在的听诊器是真先进,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听到肺声。然后,医生叫我带母亲先去抽血化验,做个心电图,再做一次CT。

在迷宫一样的医院里,一路问人才找到抽血室。最后,抽了血的血样瓶,竟然要我自己送到二楼化验室去。找到化验室,一问得二小时后才出结果。搀扶着母亲找到心电室,门上贴有提示单,写的提示语真好,意思是不要猛敲门,医生能听见。做了心电图,又做了CT,等了半个小时,在自动取片机上取出CT片和诊断书,再次回到急诊部,医生看了诊断书,就叫我带母亲去药房取药后,到治疗室吊二瓶水。按医生嘱咐来到药房取药,就诊卡余额不足,只好充值后再来取药。来到治疗室,护士站的护士一丝不苟地录入信息并发给一张就位卡。我领着母亲找了半天,才找59号,一看是一张带有隔板的座椅。一股怒火,涌上我的心头。强压着满腔怒火回到护士站,指着我母亲说,你们安排吊水也不先看看病患的年纪和实际情况吗?意思是我母亲都已八十多岁了,昏沉沉的意识能在那张座椅上坐一个多小时吗?最后,从座椅换到一张脏污狼藉的床铺。说实在的,堂堂的省级大医院,竟连私人旅馆都不如。至少,再小的旅馆,床单也是干净整洁的。而这儿的床铺上所用的床单被褥,只是每天早上更换一次,全天候任病人们卧榻。

医院里的自动化应用的淋漓尽致,充值,拍片取片,打印化验单全都自助完成。从我扶着母亲走进急诊部,一直忙到医生给出初步诊断,就花费了一个小时。大过年的,又寒风瑟瑟,不是疼痛难耐,谁又会在深更半夜跑来急诊呢,真是我急他不急,一切按程序。如果是我病了,又是一个人来就急诊,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深有感触的是到这儿来健身挺不错的,等我把整个流程走完,手机上显示,我已经走了一万多步。仿佛是一支削尖的铅笔,在医院里一趟折腾,被磨的又圆又秃。值得庆幸的是母亲的病情得到控制,腹部疼痛也趋好转。最后,医院出具的帐单,虽超出了我心目中的预算,辛好没超出我信用卡的额度。

十几年前的一天,无意中发现后阳台花架上一个旧脸盆下面鸟窝里,有四只光秃秃的雉鸟,争先恐后地张着黄丫红嘴。它们是什么鸟的孩子?它们的妈妈呢?

现在小区的环境好了,站在窗前经常看到好多种鸟,在枝桠间飞跃。能认识的也就麻雀,斑鸠和喜鹊。有一种全身黑的鸟,每天傍晚都聚集在楼顶或树林间,叽叽喳喳的叫声,确实让人不得安宁。但与乱哄哄喧嚣声相比,我更是喜欢鸟鸣喈喈。还有一种喙长,全身黑毛的鸟,每年晒在阳台上的香肠,都被啄的大窟窿小洞,让我特别生气。还有一种鸟,从没见过长什么样子,把一滩滩鸟粪屙在我的爱车上,令我苦恼不已。

看着嗷嗷待哺,全身光秃秃的雉鸟,萌生了恻隐之心,正想如何帮助它们时,有两只小麻雀俯冲过来,发出急促的声音。噢,原来是麻雀。我没有被麻雀的叫声吓倒,仔细观看了一下麻雀窝。曾经,有一只斑鸠,在我家空调外机的支架上放了几根树枝,卧个幼小的斑鸠。谁一阵大风刮过,那简陋的斑鸠窝,从空调支架上掉落楼下。还没有睁眼的小斑鸠,坠落在地上拼命的叫着,而立在树枝上父母,却无力抱起地面上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幼小的生命,在挣扎中被野猫叼去。我痛恨斑鸠,作为父母,极其不负责。如果,我当时能多给一点关怀,在发现鸟窝简陋时,就应多插些树枝或在下面加固个托板,小斑鸠也就不会掉落,也就不会野猫叼走了。

有了斑鸠事件的教训,我要把关怀主动地表现出来。急促的叫声更响,瘦小的麻雀落到花架子上,小眼睛里透着怒火。我没有理睬,按着自己的想法,先把鸟窝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又摆了个旧碗并装了半碗的水,再找来个旧碗,抓一把米放在碗里。忙好后,心里也挺高兴的,仿佛做了件关爱小动物的好事。四只幼小的麻雀可能是叫累了,已不再像开始那样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张着嘴,而是在窝里缩成一团。我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那二只瘦小的麻雀回来。晚饭后,我又悄悄的来到后阳台,还是没有看到两只麻雀的身影。……

事实告诉了我,我的关怀,我的爱,对麻雀来说是多余的,是有害的,是有悖自然规律的行为。不要以为按自己的心情去帮助别人,就一定是在做好事。

2月9日

平淡的日子,不外乎一日三餐。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外线工工作于荒郊野外,到了饭点,就三五成群的坐在路边,喝着军用水壶里的凉水,就着榨菜吃凉馍,看行人从面前走过,并未觉得生活是多么的苦楚。或许是,受到饮食文化的影响,渐渐喜欢上制作繁琐的软嫩滑爽酸甜可口的珍馐美味,养成了没有七个碟子八个碗,等于没有吃饭的习惯。

追求美食与华丽,忘却了单纯与快乐。

在饭店,第一次见拔丝马蹄,从没吃过,也不知道服务员端上一碗清水是干嘛用的。先夹了一个裹有糖稀的马蹄,拔出长长的糖丝,吃入口,还没等咀嚼,就被烫的欲叫无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吐又不好意思吐,嚼又无法嚼,只能用舌头让滚烫的马蹄,在口腔里来回滚动。

在欧洲旅游时,德国一家宾馆的早餐厅,有好几十人用餐,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负责。虽然大都是烤制食品,但种类很多,香肠、面包、培根、麦片、吐司、咖啡、橙汁、牛奶应有尽有。用餐的旅客来自不同的国家,相互礼让,没有哄抢,用完餐后还能主动地把餐盘送到指定的地方。在泰国旅游,晚餐时分,导游带领我们进入一家餐厅。在大厅右侧靠窗户的地方,用红丝绳圈出一个区域,挂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汉字“外国人专用”的字样。我正要走进那个区域,导游把我叫了回来,说,那是给外国人用的,我们不能进去。我说,我现在不是外国人吗?导游笑而没答,继续忙着安排我们到指定区域就餐。在美国旅游时,进入一家便利店里见有卖热狗的,就买了个尝尝,觉得挺好吃。在国外,有好多人是把热狗当饭吃,而我却把热狗当零食。到了饭点,不进到餐厅,就觉得自己还没有吃饭。在日本就餐,每当看着菜单,心里面就默算着日元和人民币的汇率。在印度旅游,看到街上贩卖的食物,很想买一份尝尝异国风味,可惜听信了领队的话,没有止泻药,千万别吃当地的食物。

女儿说,她在国外留学期间,经常吃凉拌豆腐,有时撒点盐,有时连盐也不撒,直接就吃了。豆腐是很好的食材,应该算是熟食,直接食用不能算是生吃豆腐。俗话说:“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特别是冻豆腐烧肉,其味尤美。常吃豆腐对于血管硬化、骨质疏松等症有良好的食疗作用。然而,豆腐及豆类属于中等嘌呤量的食物,尽管我母亲喜欢吃豆腐,考虑到母亲的尿酸偏高,易引发痛风发作,只能劝她老人少吃。豆腐不能多食,那就吃青菜萝卜。老话说,“白菜吃半年,大夫享清闲”。

1989年的冬天,在蒙城到阜阳的输电线路施工期间,听一位省送变电公司的朋友说,他在大连当兵,每年到了冬季,天天都吃大白菜。一开始挺新鲜的,吃的也津津有味。他笑着说,当了五年兵,吃了五年的大白菜,现在是看到大白菜都想吐。正所谓,美食不可多贪。

猪油渣,算是土的掉渣的食物。熬猪油剩下的残渣,是一种典型的上不得台面的“穷人乐”。小时候,母亲炼好猪油,就乘热在变黄发酥的猪油渣上洒上一些白糖,让我和妹妹们吃。嘎嘣脆的猪油渣,香甜可口,那叫一个过瘾,那叫一个解馋。去年和朋友老沈在龙井冲的一家土菜馆用餐,一盘猪油渣炒大白菜,促我食指大动,满满的情怀,儿时的回忆。

在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喝到清淡的面鱼茶,还是在朋友家的餐桌上。由于我喜爱吃甜食,朋友在面鱼茶里加了点糖,我是吃了一碗又一碗。炎热的夏天,一碗面鱼茶令人舒爽的感觉,至今也难忘。既然喜欢吃,自然要询问,这面鱼茶的制作方法。朋友说很简单,就是费点功夫。朋友问我,粘过知了吗?我说,小时候谁没粘过。为了粘树上的知了,先找一团和好的面,在水龙头的水柱中不停地揉捏面团,把里面的淀粉全都洗掉,一直洗到面筋离水就粘手为止。然后,把洗好的面筋粘在一根长长的竹竿梢头上。朋友笑道,面鱼茶也是洗面筋的过程,只是方法不同。

朋友教我如何制作面鱼茶。步骤简单,用料也少,学起来一点也不难。首先,舀一点面粉放在碗里,用清水轻轻的把面粉和成糊状,用筷子不停的按顺时针方向搅动,直到碗里的面团搅不动为止。然后,倒入清水把面团全淹泡在清水里,等上几分钟后,把含有淀粉的水倒掉。朋友说这叫醒面。整个过程要重复很多次。醒面和洗面的次数越多,搅动的时间越长,面筋的质量就越好。一般来说,要从下午四点一直搅到五点半以后,直到面团被洗成了富有黏性的面筋为止。等钢筋锅里的水烧开后,把洗好的面筋倒入锅内,用筷子按顺时针方向旋转,最好是把锅里的开水旋出个旋涡来,千万不能左三圈右三圈的旋转。等面筋在开水中全部搅动开后,就会发现锅内漂浮的全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面筋。这就是面鱼。朋友说,最好的面鱼茶里的面鱼有三到六公分长。讲究的人家,还会在面鱼茶里打入蛋花。薄薄的蛋花瓣,纤细的面鱼,宛如一碗池塘,分不清是花戏鱼,还是鱼戏花。可惜我试了很多次,至今也没有掌握在汤水中打出蛋花的技巧,也就不敢在此妄论,留点遗憾吧。

那年夏天,我几乎是天天晚餐都做一盆没有蛋花的面鱼茶,妻子爱喝,女儿也爱喝。进入了秋季,天气渐凉,面鱼茶也退出了我家的餐桌。不记得是因为工作忙,还是其他缘故,再也没有做过面鱼茶了。一晃就是三十多年,我对面鱼茶的制作方法,以及夏天里喝一碗面鱼茶的舒爽记忆,仍然犹新。有一天,在饭店里和朋友们聚餐,服务员进到包间里问点什么主食?在锅巴、咸馍和蒸饺的后面,听到了面鱼,以为是销声匿迹很多年的面鱼茶,现在又重新回到人们的餐桌。等服务员把点好的主食一一摆上餐桌,我注意到端上来的面鱼,却是一盆青菜面疙瘩。失望的舀了一勺放在碗里,用筷子夹起一个面疙瘩左右看看,心里想,这要是面鱼的话,那也太肥了。

2月10日

今天,在送母亲回佛子岭电站的路上,忽然想到了阜阳。

佛子岭是我的故乡,阜阳应该是我的第二故乡。自1982年的冬天来到阜阳,从楼房最高的阜阳饭店到如今高楼林立,一晃就是39年。亲身经历过的事,今天看来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当时,每一件小事的背后,都体现出担当和责任并意蕴不平凡的付出。

1983年初,我们住在电业局单身宿舍。有一天,我们一行五人逛街来到人民路,沿着人民东路走到三里湾,一看路边单位门口挂的牌子是阜阳县某单位,我们都愣住了,没想到已经从阜阳市走到了阜阳县,万一找不到回去的路咋办?赶紧顺原路折返,不敢再往前走了。后来,我们对阜阳市的街道都熟悉了,每当说起此事,就不禁笑了起来。

都说西湖甲天下,听说阜阳也有西湖。为了游览阜阳西湖,我和朋友骑着自行车兴高采烈地去看西湖。由于我们讲话有南方的口音,当地人听不明白,而当地人讲话我们也听不懂,折腾了好半天,问了很多人才来到泉河北郊一片绿油油的麦地。四下张望,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呢?滚滚麦浪犹似波涛,疑是西湖却不是西湖。恰好有位老人路过,便询问老人,离西湖还有多远?那位老人十分诧异地望着我们,然后指着脚下说,这儿就是西湖。当时我失望到了极致,脸上的渴望瞬间变成了定格般的苦笑。原来,阜阳西湖只是古西湖的地名,在很久以前,曾经的西湖已被黄河泛滥的泥沙给淹没了。

八十年代,阜阳就拥有机场,说明阜阳像个大城市,不由为自己能生活在阜阳而自豪。飞机,只是在电影上看过。当我满怀激情找到阜阳机场,看到的机场却和我想象中的机场完全不一样。走进铁丝网大门,只有一栋黄色的二层小楼,没有在电影上看到的安检,也没有豪华的候机大厅,开放的机场跑道上全是枯黄的草坪,还有几个玩航模的人,在追逐飞行中的航模。虽然没能看到飞机,但站在空旷的跑道上,展开双臂奔跑起来仿佛已感受到飞机的轰鸣,很知足了。

看冒着浓烟的火车头拉着绿皮车厢,就像一栋栋绿色的房子,或载满货物黑色的车厢,在铁轨上风驰电掣般的穿行于皖北平原,就掰着手指数车厢。多年以后,只要看到飞驰而过的火车,哪怕是高铁,仍习惯在心里默数着车厢有多少节。

我和妻子在工人俱乐部看过电影,在人民路的地下餐厅享受过浪漫的情侣餐。而如今,工人俱乐部和地下餐厅,都随着城市的发展已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信誓旦旦制定了一份晨跑计划,并把计划单贴在床头。早上六点起床,按计划跑到青颍公园。当我一口气跑了三百米,就气喘吁吁停下来不跑了。走到百货大楼,心想,还是回去吧,明天再跑也是一样的。一年后,我搬离单身宿舍,那一张晨跑计划单仍贴在墙上。

结婚后,住文峰一村。从没有用过煤炉,也就不会封煤炉,经常等到做饭时,才发现炉膛里的炉火早已熄灭,只好隔三差五地用火钳夹着一块蜂窝煤到邻居家去引火。

文峰一村是开放型小区,中心有个三角形的小花园,我女儿从文峰小学放学回来,就经常在花园里玩。有一天傍晚,她竟然把书包给玩丢了。当时,小学生的课本是无法买到的,只能找高年级的同学去借。于是乎,我在朋友或同事当中寻问,甚至是托朋友找朋友的朋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忙的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尽管借回来的课本有破烂不堪的,也有被涂鸦的连字都看不清,但总算是让我给借齐了。

紧挨小区的是文峰菜市场,规模很大,菜的品种也很丰富,下班回来去买菜十分方便。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无法在周末睡个懒觉。每天一大早,就有人骑着自行车在楼前楼后叫卖豆芽,烧鸡,面藕和酵子,那叫卖声穿墙似的不绝于耳。

39年,一路走来,请过每月只有六元工资的保姆带孩子,在汽车站前广场的茶摊上喝过大碗茶,坐在围墙边的小人书摊的板凳上看过画书,用粮票换过鸡蛋,看过通宵电影,在旋转餐厅上鸟瞰过阜阳城。如今,除了插花牛肉汤还能喝到,东关烧鸡和小卷子馍,都已经见不着了,旋转餐厅也不再旋转。

还有一件令我难忘的小事。那是在88年左右,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单位安排我们班组从副食品大楼开始,沿着老阜临路挖杆洞,为架设新电线杆做前期准备工作。洞口直径40公分,洞深2.5米。二人一组,每人三个杆洞,每个杆洞给八块钱。使用长长木把的铁铲,在坚硬的马路边按定好的位置铲出一个圆坑,再用铁勺把铲下来的土舀出来。我的手都磨出了水泡,也没铲到半米深。那时,城里已经有出租车在大街上行驶,很多推三轮车的人,因乘车的人少,都三五成堆地闲坐在路边。我和同事商议后,找一位推三轮车的人试探地问,愿不愿挖杆洞,挖一个给五块钱。他不仅愿意,还叫来几个推三轮车的人一块挖。就这样,将挖杆洞的事包给推三轮车的人,不仅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还轻松得到了九块钱。单位领导知道后说,你包不如我包。于是,承包的喜悦犹如天上的流星,在干劲十足的心里一闪而过,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

风风雨雨,从风华正茂的青年悄无声息地步入了退休的行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人生,就像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时,如果有人轻声询问,这本书都说了些什么?我会悲悯的说:真记不得了。其实,书若人生,不需要跌宕起伏的情节,只需简简单单地过好每一天。

有一次在街上买烧饼时和做烧饼的人开玩笑说,过去一个烧饼才一毛钱。做烧饼的人说道,那时还没我呢。是呀,一茬人一个时代,就像推动船行的河水,推动着时光的岁月,人生漫长而人的一生只在弹指间。过好当下,最为可贵。

如果说,过去的生活是艰苦的,可我并未觉得那个艰苦的生活有多么的苦味,反而觉得单纯的日子很幸福。

2月11日

父亲生前,也喜欢养花。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庭院里摆满了一盆盆绿植。

我把其中的一盆罗汉松的盆景带回到阜阳,可惜未能养好,目前只乘下一个空盆。由于我并不是个特别爱好花草的人,只是见不得别人家有罢了。看到好看一点的花,不管是什么品种,就了买回来。当妻子问我是什么花时,我也说不上来。在阜阳的家中,阳台上堆着的一堆空花盆,就能看出在种花方面,只是浪费的时间和金钱。

曾养过一盆红花继木,开着暗红色的花丝瓣,特别地好看。听人说太阳晒过的自来水浇花最好,于是,我就把一个个用过的色拉油桶,盛满了水放在太阳地里曝晒。夏天的环境温度高,怕花儿被干死了,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就把太阳晒过的自来水浇在一个个花盆里。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红花继木开了满树的红花,甚是喜人。不久后,发觉不对劲,红花继木的花丛中竟然没有一片新叶芽。于是,找到小区物业聘请的养花工,询问红花继木为什么光开花不长叶子?花工甚至是不假思考地对我说了一句,它想死。果不其然,当花期结束后,红花继木渐渐枯死于盆中。在总结经验时发现,我每天下午浇花的水是太阳晒过的,水的温很高,可能是把花根给烫死了。人需要洗热水澡,对花儿来说竟是致命的。同年,还有一棵很漂亮的杜鹃花,种了三年,虽然花瓣上并无泪点,但鲜红滴滴,令人欢喜,也是被太阳晒过的自来水给烫死了。唉,现在想想仍然是心痛不已。经验要靠积累,这话一点也不假,过于勤劳的呵护和想当然的做法不是爱花,而是在害花。花儿有自己的生长规律和生存习惯,有喜欢水的,也有耐旱的。养花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想当然,更不要像小猴子似的,学着别人怎么做,要懂得自然规律和花的习性以及土壤的透水对花卉生长期的影响。

退休后,在朴素的生活中学会了寂寞,懂得了人生繁华终归零的道理。住在合肥的高楼之上,有一个二十多平方的露天阳台。在小院一角砌了个正方形的大花池,顺着墙边又砌了个长方形的小花池;在花池中填满了土,又加了一些无虫害的营养土,起到疏松通气,保水保肥的作用,专心致志地干起了拈花惹草的事。

有了露天阳台,又有时间学习如何养花,对养花便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也掌握了一些花的品种和养花的基本知识。其实,养花是一种很好的休闲方式。坐在露天小院里,边喝茶边赏花,边与花儿交谈,既是人与自然近距离的接触与交流,又是一种自我放松心身,慰抚心灵的好方式。

每读明朝薛蕙的《紫薇》一诗:“紫薇花最久,烂熳十旬期,夏日逾秋序,新花续放枝。”就觉得种一棵紫薇,有一定的意义。不像香椿树,谁也不愿种在自家的门前,因为它也叫断头树。于是,在小院的池中就种植了一棵约有十五年树龄的紫薇树,枝繁叶茂,因为紫薇也叫百日红,整个夏天我的小院里都摇曳着花的倩影;轻抚粉红色的紫薇花,犹如婴儿的皮肤一般可爱。相传远古时期,有一只叫做“年”的凶猛野兽,伤人无数。因此,紫微星就特地下凡,将“年”锁入深山,每年只准许它出山一次。紫微星为监督“年”,特地化成紫薇花镇守在人世间,以便带给人民平安和幸福。后来,在民间便有一个传说,家的周围若是开满了紫薇花,紫薇仙子便会看顾你、保护你,为你带来一辈子的幸福。

可能是花池太小,或许是土少树大的缘故,每天都有一些花朵纷纷的从枝梢上堕落。在我露天小院的地砖上,朵朵曾经可爱的花朵,已无生机地呻吟着。也许是我不该把它禁锢在小院里,它本应生活在大自然。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它生活在高楼之上的露天小院,虽然没有蜂,没有蝶,只有自赏孤芳的伤感,但至少还有我的陪伴。

把落花扫拢在一起,看着一堆残花,鲜艳正在退去,花姿已失去娇艳。我是扫入簸箕还是用手捧呢?这是个情感上的问题。记得年青时读《红楼梦》时,看到黛玉葬花一节,认为她不过是一位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十分脆弱的思想感情罢了。花就是花,一种植物而已;当我自己看着眼前残花如斯,爱怜之心也止不住地油然而生。

我能不能学着林黛玉那样葬花呢?学与不学全是个人的事,就像自己在大街上是否随意丢个烟头,全凭个人品质。其实把它们拢到池子里,再掩上一层薄土,也算不上是多愁善感的人吧,毕竟,鲜艳的花给过我纯净的喜悦。

院子虽小,风景尚好。坐在小院里,种花、养花、赏花、品花。岁月留声花无语,每当看着带着露水,迎着夕阳的花朵,宁静的心灵就得到了熏陶,不觉得间就与花蕊有了相连,听花开的声音伴随着那扑人鼻面,又沁人心脾的芳香。我整个身心都不由自主地深浸于最美的天籁之音,因为,花开的声音,只能用心倾听。

女儿说,她不喜欢花瓶里插满鲜花。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呢?女儿说不想看到花败的样子。我不再为此与女儿辩论,也辩论不过她,毕竟是专门研究草本植物的农学博士。但是,作为父亲的我,还是想说上一句,插花入瓶,给简朴淡雅的生活增添了情聚,一束鲜花摘自花枝,鲜艳的生命固然短暂,但已达到悠远的意境。再说了,生活的本身就是花花草草的事,总会有一些不称心,不要什么事都抱有患得患失。只要坦然无意,方可做到心境平和、淡泊自然。

我在紫薇树下阅读,伴着小院里的花花草草;我在紫薇树下土掩落花,浮萍般的心境得以平静;我在紫薇树下饮一杯香味鲜爽的霍山黄芽,梳理着老年生活;我在紫薇树下自吟一首:

花香姿艳人人爱,花枯失色有人怜。

花开自有花落时,莫将残花喻残年。

2月12日

今天,又是天阴日。

想起了去年六月,从西藏旅游回来写了篇散文《我在西藏》,被西藏山南旅游局看到后,在过年之前,寄来几样精美的纪念品,感谢我对西藏旅游的支持。

我确实喜欢旅游,也到过很多地方。只要经济和身体条件允许,南极都想去看看。有人说,旅游就是去别人呆腻的地方。也不尽然,不能说,当地人不懂的欣赏美景,而是身处美景之中见怪不怪罢了。这也正如苏轼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不能像古人一样,能吟诗写词。但看了古人的文章,却能勾起我的向往。比如,读了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就去了含山县登褒禅山,游华阳洞。

古代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说,也正因为行万里路,才留下了“山水奇绝”的诗篇。文化是旅游的基础,有了文化就有了内涵,景点就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印象最深刻的是到大庆一日游,到处都是抽地下石油的磕头机,感到特别的新鲜好玩。乘出租车去铁人王进喜纪念馆的路上,看到路边有个钻井队正在钻井,同行的王主任说,这就是王进喜的钻井队。我回首探望,只见钻井架上挂着写有1205字样,白底红字的牌子,实在佩服王主任对那段历史的了解。在街上没有看到可买的东西,便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大庆。如果,用一个小水晶瓶装一点点石油,打造成旅游商品的文化爆品,至少不会让我留下遗憾。

奉节是我游过最小的县城,凡帝冈是我去过最小的国家。登过玉龙雪山,也上过神奇的富士山。看过比萨斜塔和浪漫的泰姬陵,传奇的意大利角斗场,童话般的奥地利乡村,迷人的塞拉河和风情万种的巴蒂雅,喝过最烈的伏特加,抚摸过美国作家海明威家里的猫。坐在布达拉宫的石阶上,感受着几百年来文化的传承。

用CAD绘制出来的景点,已无法吸引我这样年纪的人。纯自然景观将是我在外出旅游时的首选,还是在游人特别少的时候。

去年八月,我和朋友们一起驱车来到鹞落坪。在下车的那一刻,微凉的山风吹过,顿感心旷神怡。一尘不染的空气,实在是太清新了,即刻把三伏天的炎热连同酷暑的烦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里的空气潮而不闷,阳光烈而不炙,宛如冬天浸泡在温暖舒适的温泉当中,无比的舒爽。

鹞落坪属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岳西县境内。湛蓝的天空,群山环抱,流水潺潺,清风徐徐。没有奇山怪石,没有喧嚣的繁华,更没有霓虹闪烁,只有连绵的群山上茂密的森林和静谧的山谷。一条清澈的小河,藏匿在公路旁稠密的树林间。清晨,太阳刚刚睁眼,公路上就有了早起的人们,尽情享受着只有秋天才能享受到的凉爽。

湾湾清溪,水石相戏,溅起的水珠拨动着琴弦,响彻山谷。从枝叶间透过来的阳光,亦如丝绸滑落指间,清新自然,舒爽宜人。山谷间,云雾缥缈,时聚时散。有一些云朵可能是在天上飘累了,就依偎着山峰歇息。阳光洒落,山坡莹然,美丽的云朵,柔柔的轻抚山峰,依依不舍地随风离去。如此美景,不由感叹:云托山峦水浣溪,疑是天堂落山屏。或许,鹞落坪就是遗落在人间的天堂一隅。看行云,听流水,品味着晨光轻沐,陶醉于安宁,实乃悠哉快哉。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清洗着我的肺。

散步的途中,山坡上松树翠绿,不知名的野花,在路边随风摇曳,格外妖娆。走累了,就怡然自得地坐在公路边的护栏上,任阵阵清风吹拂我陶醉的脸庞,听潺潺溪水在山涧回荡,不禁吟道,山风闻香识山谷,戏水顽石听松风。如果不是年过花甲,真想对着空灵喊道:“天爽人亦爽!”

我喜欢读书,到哪都带着书籍。一本书,一杯茶,不再像年青时那样咬文嚼字,只享受看书时的乐趣。书看累了,就举目遥望远处巍峨的高山、洁白的祥云与蔚蓝色的天空。习习清风穿堂,令我怡然自得。这里没有蚊子,也没有空调。即便是特别怕热的人睡午觉,只要在房间里开个电风扇,即可卧榻鼾睡,此乃低碳避暑之圣地也。

偶遇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交谈中得知,她和老伴在鹞落坪已住四十多天了,等夏天结束后才回去。耄耋之年,能在气候宜人的鹞落坪享受闲暇,无疑增添了一份安逸。相对于我个人而言,退休不久,身体健康,没有大的负担,想到哪儿去拎包就走,也可以说是人生中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光。

晚餐后,在楼顶的露天平台上,我们无拘无束地坐着,轻松自在地喝茶,天南地北的聊天。夜色见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路上的行人已廖廖无几。到了晚上十点,路灯熄灭,四周一片寂静,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反弹的声音。抬头望满天星辰,在长长的银河边,找到挑着一儿一女的牛郞星,让我想了自己的童年。一道流星的闪光,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有朋友说,快看流星,赶紧许个愿吧。又有朋友笑她幼稚,现在谁还信许愿的事。我不这样认为,童年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而今的我们,为啥不能像童年那样再天真一回呢?

最令人难忘的是每天的早中晚餐,都有人在楼下喊道:“吃饭啦”。仿佛又回到了上小学时,听到铃声就往教室跑的那个年代。十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用餐,更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相互敬酒,礼之于人,谈笑风生。我们相约明年夏天再来时,每一位朋友都要准备一道拿手的美食与大家共享,就像我们分享“江鱼虎肉”的美味一样。江先生是我初中同学,他亲手做的鲜鱼汤,色白如乳,鱼香浓郁,我们称之为“江鱼”;一位发小,绰号老虎,他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特别的好吃,我们戏之为“虎肉”。所以有了“江鱼虎肉”一说,也为我们明年再相会,留下了美好的期待。在即将离开这遗落的天堂之际,稍有不舍之情,故呤七律一首。

《在鹞落坪避暑偶感》

炎蒸三伏热吾城,柳下无风夜似烹。

八月清凉何处去?别山胜处鹞落坪。

清风醉雨睛空月,日照群山满目情。

暮乐闲居天赐爽,凤晨慢履自相行。

2月13日

佛子岭的青山绿水,鸟的种类繁多,叽叽喳喳地吵的我无法睡个安稳觉,但是,总比闹市的喧嚣好听。

今天,在散步途中,看到一头棕色的野猪从山上下来,穿过公路,下到河沿,我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野猪。过去,听朋友说过,他每次到山上打野猪,都选择阴雨天上山,因为空气潮湿,人身上的气味不易被野猪嗅到。

快步来到河岸,只见野猪在河边悠闲的漫步,然后,既不用冷水擦身,也不做拉肩、振臂,轻松自如地下水,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头部,游过二百多米宽的河面,也没看到野猪因体力消耗大而抽筋,随即就消失在杂草丛中。

我在淠河边长大,摸爬滚打,多少会点水性。但游泳的动作和方法掌握的不够标准,特别是在水中换气。十年前,特意在一家游泳馆花了四百块钱,参加初级培训班,跟着教练学习标准的蛙泳,希望能掌握游泳过程中伸头换气的技巧。由于是初级训练班,参加培训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其中还有我妻子同事六岁的女儿,如果不是求学心切,鹤立鸡群的感觉实在让我难以自荣。第一步是学潜水,按教练的要求,站在泳池边扶着池壁,先吸口气,蹲下双膝潜入水中,再慢慢吐出气来。在训练过程中发现自己好像有幽闭恐惧症,2000年,在海南三亚潜水时,穿戴好潜水服,戴好潜水镜,咬住呼吸器下到海里,当陪护教练示意我下潜时,就出现了恐惧、焦虑、呼吸急促和心跳加快的情况,只好放弃,白白花了几百块钱。在练标准蛙游时,教练说我的脚蹬水姿势不对,要把双脚勾平,像青蛙的脚。双脚直蹬水,不能给自己有向前的推力。从小养成的习惯,不论怎么纠正,也变不了习惯性动作。最后,只好主动提出放弃练习,又白花了几百块钱。

今天看到野猪过河,我就有点纳闷了。野猪的四个蹄子,只能像跑步一样的水里面踩水,绝不可能和青蛙的脚那样蹬水的。即使是踩水,野猪四个蹄子的掌面积那么的小,又是如何做到游在水里不沉的呢?

九十年代初,一位同事带我来到凤台找他的朋友求几幅墨宝。因为,同事的朋友,已是凤台当地很有名气的书法家。来到书法家简陋的的书房,让我诧异,就是一间防震棚而已。一张极大的案桌,上面铺着的毡子,也只有边角处才能看到是白色的。我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书法家挥毫写字,精熟润媚,令我瞠目结舌,佩服不已。我欲求一幅中堂,他一连写了好几张,都因手感不好,揉成一团弃于案下。最后,从柜顶上一摞作品中选出一幅满意的中堂,署上我的大名雅正。

有一位同事,也喜欢书法。平时,大多人是找旧报纸练字,而他喜欢在整张的宣纸上练字。有人劝他,这样练字也太浪费了。他不屑地说,写字讲的就是手感。他练字讲究手感,喝茶也一样有个性。凡是懂得喝茶的人讲的是“一壶不事二茶”,什么样的茶用什么样的茶具。他有个品相很好的紫砂杯,内壁长了厚厚的一层黑色茶垢,不论是绿茶,白茶,还是乌龙茶,只要是茶,也不管是新茶还是陈茶,都用这把壶泡。有人曾劝他把茶垢洗掉,他却说,我这把壶,就是不放茶叶也能泡出茶味。

一日,只见他把挺直的茶叶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放入紫砂壶里。曾问,你确定太平猴魁是这样泡的吗?他说,一块红烧肉,你是先嚼再咽,还是不嚼就咽?我喝的是茶味。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末期,我是第一次以甲方代表的身份,被单位派住在某个施工工地上,就相当于现在的工程监理。每一个工作环节都要做到现场签字验收,特别是土建的隐蔽工程,如果不在现场验收,等回填了土,就是想验收也验不成。尽管施工单位具有省级资质,但是,在我负责的工程段里,质量把关方面还是我说了算。我说好就是好,说不好就是不好。如果某个环节,我认为存在质量问题,需要返工。施工单位坚持自己的质量没问题,双方都把质量问题报到上级主管部门。等上级主管部门派人来现场复验,结果质量是合格的,证明我的检查结果是错的,不需要返工,可整个工期就要延长了。对施工单位来说,最怕遇到的就是延误工期。于是,我在工地上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从工地回住地的路上,我都坐在小四轮拖拉机上最好的位置。或许有朋友要问,小四轮拖拉机上最好的位置在哪呢?小四轮拖拉机左后轮的挡泥板上,就是最好的坐位。那时候,我还年轻,没有和客户打交道的经验,一心一意按照工程验收规程办事。

有一天下午,我要乘单位的车回阜阳。在工地住处的院门口,承包土建工程的郑老板,主动过来送我上车。在叙话中,郑老板趁人们没注意的时候,快速地把某个东西塞进了我的裤兜里。平时,郑老板招待我是一天一包烟,有时是递给我,有时是直接塞入我的裤兜里。所以我也都习惯了。本能地用手背触碰下裤兜。咦,不对呀,怎么没碰到香烟盒呢?这时,郑老板笑着脸小声说道,没什么,就一点小意思。

坐在车上,不好意思当着同事们的面,把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就把手伸进口袋,摸着那一沓钱。心里明白,郑老板说的一点小意思,就是钱的意思。那么,有多少钱呢?手指在裤兜里一张张地数着,总共是二十张。由于钱是折叠着的,那裤兜里的就是十张钞票。心里盘算着,十块钱一张就是一百,五块钱一张就是五十块。根据手摸钞票的感觉,大小应该是十块一张。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五百多块钱,一点小意思就是一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一直到了家门口,我的手还插在裤兜里紧攥着那一点小意思。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一百块钱确实是小意思,但次数多了,就不能是小意思,而是大意思了。那位曾经把酒泼在我脸上的技术员,后来当了领导,利欲熏心,招权纳贿,贩卖拆除的输电线路材料,捞了不少钱,却住进了大牢。

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为之奋斗而又为之受罚,到底图个啥呢?于是乎,还是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比什么都强。

2月14日

古人说,读书破万卷。不论是胸罗万卷,还是书破或识破万卷之理,皆形容读书很多,学识渊博的意思。那么,读这么多的书,其目的是什么?是“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还是“学必无所蔽而后可”以及“多读胸有本”。

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同事,年龄比我要小一旬还多。他喜欢读书,在书画鉴赏和印章篆刻方面造诣颇深,并有一定的声望。在他家的万册藏书中,有一种毛边书,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过的。可惜他英年早逝,让我也失去了一位执友。

我也喜欢读书,深知一个道理,不读书是肯定写不出好文章的。俗话说,人过四十不学艺。我已过六旬,万事不求精通。读书也不精读,只是为了修身养性罢了。

然而,在读《猎人日记》时,由于人物的名字太长,根本就记不住,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了。想读又读不下去,不读吧,心又不甘,让我十分地尴尬。写到尴尬一词,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很多的糗事。

有一天,我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一位从外地疗养刚回来的领导,便主动地和领导打声招呼;那位领导只是看了一眼,就和别人一块儿走了,把热情洋溢的我晾在一边,满脸的尴尬像是汗水一样流落于地。

退休后,我坚持散步。一天傍晚,路过一家酒店,在门口遇到一位朋友。退休前,我们经常在一块喝酒,也十分地疯狂过。曾经带着我们一行六人开车到常州郊区的一家酒店,偌大的玻璃大棚里种植了很多花木,仿佛置身于绿野仙踪。几百公里,就是为了品尝在大自然中吃饭的感觉。他在人群中见到我,勉强的笑着掏出香烟,寒暄几句,便叫我进饭店,说有几位外地来的朋友,我以吃过为由,谢绝他的邀请,继续散步。

尴尬不可怕,可怕的是想不开。本来是件小事,越是想不开,那小事就会越想越大,甚至能大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程度。

有一家监理公司接受施工方宴请。公司就九人,经理唯独不通知一位平时和自己关系不和的人。结果,那位没有被通知赴宴的人,告到有关部门,并被纪检人员堵在包厢里,有捉奸在床之感。

虽然说幽默是门语言艺术,但有时候也不灵光。有一天,受单位领导的委派,去了办一件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刚回到院子门口,就遇到一位朋友,劈头就问,你干嘛去了?我没想到会遇到熟人,张口结舌,没想好如何回答。本不是贼,反而把自己弄成了贼的模样。

很多年前,我出差到巢湖,遇到了二位在巢湖工作的儿时朋友。俗话说的好,光棍就怕遇到老邻居。在饭桌上,三巡过后,酒老爷当了家。朋友说我长的难看,妻子就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说,正因为我是一坨牛粪,鲜花至今还是那么的鲜艳。

一位同事,在班组说,他家的洗衣机坏了。王某自告奋勇地说自己会修洗衣机。于是,带着工具来到同事家,把洗衣机大卸八块,拆下的零部件摆了一地。几天后,同事问,洗衣机什么时候能修好,王某说,别急,我正在找配件。过一周,又过了一周,王某仍然没有去同事家修洗衣,最后,同事只好找街上修理店的师傅来家,把散落一地的洗衣机零部件组装好了。当王某得知洗衣机修好后,还责备同事做事不靠谱,自己三二手的事,干嘛要花钱找人修呢。

家里的燃气热水器坏了,我就拆开修理。在组装好后,发现还有一颗螺丝没装上,再拆开燃气热水器,又找不到缺少螺丝的地方。

有一次,一位朋友新房子装修好了,带我去参观。从中式风格到欧式风格,从简约化装修到简单装修,正谈的云里雾里之时,我打了一个喷嚏,没想到,用有狼牙扣调节长度的裤带松开了,再加上裤子的扣子也没了,眼看裤子就要落过臀部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了裤子。找个借口到卫生间看看,在卫生间里,想找卫生纸包住皮带头里的狼牙扣。可卫生间里什么也没有,只好重新扣好狼牙扣,整理好裤子,装着没事似的,继续欣赏朋友的新居。吸着肚子,不敢再打喷嚏了。

有人说,抽一辈子烟,燎一辈子手;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那是在八十年代,人们外出不像现在,有行李包或拉杆箱。用的全是皮革包,就是工区领导拎的也只是好一点点的皮革包。有一位姓吴的同事,每次外出工作,总是拎着带有密码锁的经理箱,特别的有范,不是经理胜似经理。有一次,出差回来,在阜阳火车站下车,随着人群来到出站口,他的经理箱“哗啦”一声,自动打开,里面的物品全撒在地上了。几件脏衣服,一副装在布袋子里麻将和几包香烟,还有一包没吃完的饼干,一双又脏又破的工作鞋和几双臭袜子。吴某急忙把物品捡进箱里,重新锁好箱子。谁知道没走几步,箱子又自动打开。吴某是一脸的无奈,再次把物品捡到箱子里面,扣好锁扣,用胳膊挟着箱子。

有一位熟人,不好意思提及他的名字。佛子岭电站以前没有游泳池,自从有了游泳池,特别是盛夏,游泳池里就挤满了人。有一天,他也去游泳池游泳,在更衣室下意识的脱个精光,然后,走到泳池边,还双手叉腰地和人聊天。

单位里有一位师傅,为保护隐私,就用某字代表他的姓氏。他在单位里开货车,八十年代,运输行业还不够发达,很多商户大量的物资,不能及时运往目的地。他便利用出差之便,经常替人拉运货物。公家的车,公家的油,得到的利润,装进了自己的兜。很早,就听人们称谓他为某一万。后来,又听人们叫他某七千。打听后得知,他因嫖娼被罚了三千元,已不再是当时人人羡慕的万元户。单位把他从驾驶班调到修理班后,挣大钱的渠道也断了。

人在河边走,就有湿鞋时。人生无常,生活中随时都会遇到尴尬的事,就看如何面对尴尬了。

2月15日

今天是大年十五,也是元宵,也是花朝节。

在过去,过了今天,再懒的人也没有任何理由还呆在家里不下地干活了。因为,年已经过完了。下一年的春节,对无常的人生来说,将是一个遥远的、很难到达的目的地。

小的时候特别盼望过年,现在特别害怕过年。小时候兴奋地说:过年了,我又长大了一岁;现在的我则叹息道:嗨,又老了一岁。从长了一岁到老了一岁的说法,是从哪一个年龄段开始改变的呢,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正所谓,过年意味着儿童正在向自己生命过程中的辉煌时期进步,而对于大人,则意味着身心正向衰朽的残年滑落。

佛子岭水电站家属区,虽然是一个老旧的小区,但这儿环境好,人文好,有山有水有花,还有很多独居的老人。白天,家属区里有很多老人在楼前屋后的菜地忙碌,还有很多上班的人群。晚上,八点过后,上班的人大都回到县城里的家中,乘下的老人都卧在家里看电视,整个家属区就像个空城一般的寂静。曾开玩笑,就是拿一根三米长的棍子,也舞不到一个人。很多阜阳的朋友来过佛子岭后,都说这儿山青水绿,空气新鲜,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就是太安静了。还有朋友问我,你住在佛子岭不寂寞吗?

有一位老人,她的神智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老伴去世留有六千块钱,视为生命一般宝贵。怕丢怕人偷,就在家里四处藏匿。神智清楚的时候,她还能记住藏钱的地方,犯糊涂时,就忘记了钱藏在什么地方。找不到钱,就说被子女偷走了。找着了,她就什么也不说。一天,她说藏在柴火棚里的钱不见,子女们在柴火棚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六千块钱。老太太仍不依不饶,非说是轮流负责照看她生活的大女儿偷了,气得她大女儿逢人就哭,说不清楚的事只能用泪水洗面。又说是住在身边的小女儿拿了她的钱,她小女儿跪在地上给她磕头,也不管用,老太太就一根筋的说,自己的钱被孩子们偷走了。结果,老太太的钱在冰箱里找到了。现在,那六千块钱让她的小女儿装在一个布袋子里,挂在房屋的门头上,让老太太天天都能看到钱袋子。

有一位叔叔,今年九十多岁,他有四个女儿。二十多年前,妻子去世后,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命运相同的人并与之结合。他们相濡与沫二十多年,前几年,老伴患了癌症,打乱了家里的生活秩序。四个女儿说,没有义务照顾阿姨,他老伴的儿子说,母亲改嫁不回门。照顾患病的老伴,只能靠有他自己。他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他的腿有毛病,当感觉自己站不住时就会立马摔倒。所以,平日户外散步,总是拎个马扎,或骑电动三轮车。经常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马路边的树林里,寂寞的身影,忧郁的情愁,无奈的面对宽阔的河水,都不忍心打扰他。有一天和他聊天时问道,今年过年老几回来了?意思是他四个女儿中哪一个回来。他说,天天都跟过年似,回不回来都一样。

一位朋友,他母亲九十三岁。自从他姐姐因抑郁自杀后,他母亲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而他哥哥也有抑郁症,不能正常的照看母亲,他弟弟还没有退休,没有时间回来分担照顾母亲的责任,照顾母亲,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虽然是牢骚满腹,怨天尤人,但照顾母亲一刻也不懈怠。家属区人少,每天上午只有一个卖菜的人,而他嫌弃那儿的菜不够新鲜,就经常乘公交车到县城去买。他妻子到合肥照顾外孙,从大宝一直照顾到二宝,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小住几日。春节过后,他母亲不慎摔断了胳膊,卧床不起。他一个人实在无力伺候母亲,只好去中介找了位保姆回来。在家属区只有少数几户人家雇有保姆。今天,在和他一块儿散步时,听他说有送母亲去养老院的想法。老人们对养老院都有抵触心理,之所以有抵触,一方面是受养老院的负面影响,其次是对子女的名声也不好。听了他的想法,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有八十多岁了,从小就叫她朱妈。因为,她丈夫姓朱。几十年过去了,至今见到她仍然称呼她为朱妈。她很瘦,生活极其简朴,一个月也花不了五块钱。每天很早出门,翻垃圾桶,拾破烂。朱妈不是困难户,她很有钱,就是不舍得花。五十年前,朱叔想吃点荤菜,就买了块猪肝回来。朱妈见了,没完没了的牢骚,把朱叔气得火冒三丈,随手把猪肝甩到厨房顶上去了。今年过年,没有看到朱妈,听说是被她女儿接到铜陵去了。

一位医疗室退休的医生,已七十多岁。按说,应该是茶酒逍遥、颐养天年。可他退休后,就在家属区开了一间诊所,为居住在家属区里的老人提供医疗服务。每天早上,来到诊所穿上白色的工作服,对这里的老人就像是家庭医生一样了如指掌,无论是谁家的老人,只要身体不舒服,打个电话,他就能及时赶到,为老人检查身体,打针抓药。

还有一位老人,已九十多岁,每天仍坚持散步,开朗地聊天。曾有人和他开玩笑道:“你现在咋不打牌了?”因为,那些曾经一块打牌的老人都相继去世。这对他来讲,是一件既痛苦又开心的事,痛苦的是那些朋友皆已作古,开心的是自己还健在着呢。在淠河西岸的一座山上埋葬的全是他的朋友或曾经在一块儿工作过的老人,坟头林立,空地渐少,为了能和那些朋友在一起,几年前,花了好几万元,在山上找了块边角空地,用混凝土浇注一面三米高的护坡,为自己修了一块墓地。

他们暮色残年,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行动缓慢,反应迟钝。时光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慌,日子像流水一样,一天天的滑了过去。自己也日益走向衰老,我的老年生活又将会是怎样的呢?

后语

在佛子岭水库下游的淠河西岸,一个突兀的悬崖上,有一个仿木结构的亭子,叫佛子岭水库纪念亭。深红色的柱子,蓝色的顶,一块石碑立于亭子中央。石碑正面刻有刘海粟于1954年11月5日书写的“佛子岭水库竣工纪念”,背面刻有“佛子岭水库落成记”碑文。听父亲说过,当时,刘海粟先生在石碑上写好文字,检查无误,刻字的石匠便用熔化的液体蜡,在石碑上均匀的浇上一层,这叫石蜡封碑,意思是刻字的石匠不能修改碑文中的任何一个文字。

春天来了,山上开放的樱花,仿佛天上飘浮的彩云。

平日散步的路上,有一家茶庄,老板也很熟识,常在他家中歇脚。有一日,听他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孤寡老太太,请人砍伐自家山上的毛竹,工钱是每人一天二百元和一包香烟,还要管一顿中午饭。我说,工钱有点高。他说,给少了也没有人干。结果,老太太卖了毛竹,不仅是一分钱没挣到,还要倒贴砍伐毛竹的人六百块。我问,为啥?他说,现在山上的毛竹卖不上价,把毛竹从山头上运下来,就要好几天。他又说,毛竹能吃山,现在满山的毛竹,把原先山上生长的树木全都毁了。

而在我的眼中,看满山遍野的竹林,清风徐徐,犹如波浪般的美丽。

自己的语言,就是自己的声音。寻着自己声音,一天写一篇随笔,朴实无华地讲了一些小事,像是美术生的一幅幅速写。老师常讲,写完了一篇文章,最好是几天后再看几遍。我将文档存在电脑中,一直搁到六月份,才逐篇修改,逐句润色,就像把速写的人物,一笔笔的素描出来。尽管是一丝不苟的写作,但因文字功底浅陋,难免仍有尚需删改之处。

通过这次创作,体会到看别人吃豆腐牙快,受伤的却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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