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夏小思

三夏小思

一进入五月，牧野大地上就已经有“玄黄玄割”的布谷鸟开始叫了。身处城市密林的我虽然看不到田野里麦子成熟的壮观风景。但是我知道又一年的麦收季节到来了，田野里的农民又要开始他们辛勤的劳作了。

我的老家在陇上的农村小镇，这个小镇的两千多口人，全部分布在好多个自然小村子里，有的人家两三户则为一个小村庄，但也有独立成一户的村子。为了生活他们奔波在关山麻庵的这片土地上。因为这里的地形，所以造成交通闭塞不便，山路崎岖不平，山间的土地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很少连亩成块，有的山地牛也站不上去，人们只好用锄头挖种庄稼。我的父母亲也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的童年就是在那绿树成荫、麦浪翻滚的田野里度过的。

每年到麦收的时候，父母开始抢收麦子，母亲用小背篓将我背到麦地里。给我用树枝搭一个临时帐篷，安顿我坐好，她就去忙着收割麦子了。我自己不是和蚂蚁对话，就是和山间的花儿做好朋友，同那些爬到我脚下的小虫子们说话。直到太阳落山，父母亲才抱着我回家，而我可以幸福的趴在母亲的肩头沉沉的睡去。

在我的小山村里，都是农民们自己自足，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我，对农村的所有劳作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我们一家六口人的土地就有三四十亩，除了种植麦子，玉米，豆类，还种植一些药材：大黄、当归、川芎等。父母每天忙活着这几十亩田地，每年还只是能填饱肚子，父亲是位赤脚医生，不管农活多么繁忙，只要有病人来访，父亲总会弃农活不顾，边放下农具边询问病人的情况。急匆匆的赶去病人的家里。因此家里的主要劳力就是母亲一个人，渐渐的随着时间段推移，我也长大了，每到农忙时节，只要一放学，家里人不会问学习怎么样，作业用不用写，饿不饿，渴不渴，就让赶快加入到劳动的行列。

在农村四五岁的孩子在麦黄的时候也得加入劳动的行列，虽然干不了重活，但能跟在牛屁股后面放牛了，这样可以腾出大人去田里抢收麦子。渐渐长大了就得陪家里的大人下地干活，割麦，拾麦穗，打链伽，扬场时装麦子的口袋。那些苦和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记得我上了小学的暑假开始，天刚蒙蒙亮，家里人就准备去田里抢收麦子，我跟在牛屁股后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由年幼的妹妹接班了，而我不得不从梦里醒来，拿起夜里母亲早就磨好的镰刀走进麦地里。望着那一块块金黄色的麦田，我就开始犯怵，什么时候才能收完呢？我拿着镰刀，笨拙的割起来。而母亲，则一次次的教我学割麦子。割麦的姿势不能一个样子，还得因地势而改变着。刚开时觉得很新鲜，看着母亲的镰刀路过的地方，就会有一大片的麦子倒下。而我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拽着麦穗，怕割到手，有的麦子从半山腰上就被割断，有的也从麦穗那里割断，母亲还得重新割一次。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母亲就开始手把手的教我，她让我右手拿镰刀，左手抓麦子在半身，右腿向前迈多远都可以，但左腿千万不能跑到右腿的前面，如果不是“镰刀不长眼睛，会割伤的”这是母亲边教我边念叨给我听的话语。我开始心领神会，一镰刀一镰刀的割麦子，我打不好捆，母亲就让我放到她的麦捆上，早晨还是很惬意的劳动，等到了太阳慢慢升起来的时候，毒辣的太阳像个火球照耀着麦田，太阳好象专门还和我过不去，一直火辣辣的照在我的背上，汗水一滴滴的流下来，滴进泥土里。其实心中也有一种不想干了的念头，可看到母亲一个人汉流浃背，那么认真教我学割麦的心情，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力量，我要学会割麦子，减轻母亲的负担，并不是希望母亲说的那样：“学会这些农具的应用，将来嫁到别人家里你就不会吃亏”。因此在我家农忙时期的麦田里时常晃动着一老一少的身影。

饿了，我和母亲吃一些从家里带到地里的干粮，就着野菜充充饥，再开始干。快到太阳下山时，母亲会把麦垛摞的又高又好，像一个个站士，站立在庄稼地头上。第二天早上还要早起，走到地里连眼睛都睁不开，混身酸痛，割一会，母亲就招呼我坐在麦捆上休息，我不一会儿就靠在麦捆上睡着了，母亲可能是不忍心叫我，直到自己被一阵小鸟的叫声吵醒，或者是天上的飞机吵醒，我猛然间醒来，母亲一个人还在忙碌，我的身上盖着母亲的衣服。

从我记事起每年的麦收季节里都是我和母亲结伴在我们家的田地里忙碌着，有时候也对这样的日子在埋怨，学校也真是的，怎么就会有暑假呢？天天上学那该多好啊！从此家里的每一个麦收季节，我都会如母亲摞起的麦摞一般，站立在家乡的黄土地上。

 这样的体力劳动我毕竟只是个过客，这样的劳作只是我人生的一瞬间，苦也苦亦，终不为命，可农民的夏收，是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肤色，是布满老茧粗糙的大手，是渐渐佝偻的肩背，是暴起的青筋静脉曲张的腿。

感谢科学的进步，曾经许许多多需要汗水和肌肉的劳作已经让机械所替代，许许多多的农民也已经走出地头改行做其它的营生，我曾经不经意的问自己，如果让我再次回到农田去干我曾经干过的农活，我是否还能再次忍受，忍受那样的太阳，忍受那时割麦子时不小心割在手指上的镰刀印印记的。以前以生存为目的劳动已经成为过往，我曾经无数次的想，所有的农科技让人逐渐享受，退化和娇气。人们抵御自然的能力和我们的祖先相比相差甚远，而且我也在这种退化里衰老，我的苍老的身体也会因为自己将来没有劳动能力而出现问题。

今天，我再一次的从高楼林立的城市坐几小时的车程奔向田野，再一次回望着眼前晃动的麦浪，听着收割机发出的轰鸣，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遥望中原大地，铺天盖地的麦子，在经过了秋，越过了冬，走过了春，在夏天里灿烂成熟。此刻，我将自己所有的心事注入这金灿灿的乡情里。也把自己独有的过往放飞在这麦浪之上，让它再次载着我浓浓的思念回归麦田，也把一颗回味的心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