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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禾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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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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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哒哒

八月的北方,狂风呼啸,落叶飘零。虽然此时尚处初秋,南国仍是一片翠绿浓郁,依旧炎热难当、烈日高照;但是刚刚历经一场冷风入境的北方已然寒意来袭,短暂夏日的温暖和煦便缓缓消逝淡去,逐渐变得冰凉甚而凛冽刺骨了。

北境,极寒之地。这片雪地霜天之上居住着大小数几个民族部落,他们都各自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政权,大则建国、小而占城。而此刻正在一片名为“茫苍”的大草原上举行盛大的比武大会的族群正是这当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此时真正的天之骄子——鲜卑族,他们建立的国家国号为代。

代国的都城是大冶,大冶位于北境的偏西方向。这里气候相对温和湿润,适宜人类生活。大冶城经过代国数代人无私的辛勤付出,俨然已经成为了北方的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综合实力远迈临近各邦的大小城郭。此刻王城宫殿之中,一个年仅五岁的幼童正在清泉宫甘露厅玩耍。清泉宫是代国三公主亦是当今代国大王独孤求全最为疼爱的女儿——独孤缘的寝宫。这个年方五岁的幼童正是这位公主的独生爱子,名为独孤刘。“刘儿,快到母亲这里来。”独孤缘对着自己的爱子喊道。话音刚落,一个奴婢便急忙跑到这位小王子身旁试图拉走或者抱起他来。但是,独孤刘根本无视这个奴婢的存在,他将她的一举一动化作了缕缕吹拂的清风。他居然径直跑到了正厅的大门前,一面望着门缝儿外面的世界,一面对着娘亲说道,“不知外祖父和小威他们去看的比武大会怎么样了!我也好想去看看。娘,你说外祖父他为什么不许我同行呢?”独孤公主一脸怅然,表情凝重。心想:“我可怜的孩子!他只是你的外祖父啊,他又怎么会带你去呢?!更何况……”随后,她亲自走到门前,抱起了独孤刘。“娘,外祖父不是那么喜欢我吗?况且我的那些表兄弟们骑马射箭都远不如我呢,他们那群人凭什么不带我去?”小刘儿极为自然地说,看似很不服气。他母亲独孤公主听闻此话大为震惊,急忙捂住了自己孩子的小嘴,立即说道,“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记得以后不要再跟他们去玩耍比试了。”小刘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非常遗憾,他的声音已经不能发出来了。五岁的独孤刘想不明白,他很气愤。最后,他决定等外祖父回宫之后自己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过,他的这一计划又未能成功;母亲极为果断甚至于粗暴地阻挡了他,他委屈地哭了。

独孤刘不仅与他的那些表兄弟们——独孤求全的直系后代在待遇上相差甚远,而且他即便是公平地与自己的那些姨母的儿女相比居然也大为不如。他实在是太过悲惨了,完全一个悲惨世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独孤刘不仅只是代王的外孙,而且更为糟糕的是他的父亲竟然还是一个汉人。所以,独孤刘的出身决定了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惨淡处境,以及一般意义上的此后一生。

北风潇潇,烟直圆日的茫苍草原之上集聚了数百名来自代国全境的鲜卑勇士。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取得那属于鲜卑男儿的最高荣誉——大勇士金腰带。这块腰带的意义绝对非比寻常,无比重要。它不仅是代国最英勇男儿的直接象征和最佳证明,而且取得它的人便会立即成为几乎所有鲜卑姑娘的梦中情郎和心中夫婿,会在一夜之间俘获万千少女的芳心。并且,最为要紧和令人心动激越的是,获得这条大勇士金腰带的人便会立即跃升为一名千夫长,统率数千人冲锋陷阵的前营将军。最终,使他们无比激动的绝不是这个所谓“千夫长”的官衔身份,而是带领上千人奋勇杀敌、快意恩仇的酣畅淋漓和豪迈慷慨之感之状。作为一个鲜卑男儿,那阵仗、那气势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啊!“走马鲜卑儿,儿不走马枉鲜卑。”历经整整三日的层层选拔和多场比武对决,最后一个名叫拓拔野的二十岁年轻人力克群雄,摘得了这一至高无上的荣誉。紧接着,在万人齐声欢呼呐喊的爆裂时刻,代王独孤求全亲自给他佩戴上了这条大勇士金腰带。按照惯例,金腰带只需颁发赐予最终胜出者即可。而这次,独孤求全执意不肯如此草草了事,他定要为这位深得他心的勇士亲自戴上;并当场变更了这一成规习俗,此后影响深远——终胜者的大勇士金腰带将由大王亲自佩戴。以此彰显崇尚武力、敬重英雄的坚定决心和优良作风。受到前所未有的如此最高规格的拓拔野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当即跪倒在地,大呼三声——“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哈哈,勇士快快请起!”独孤求全豪气干云,一股王者风范俨然笼罩周遭。接着,在场的全体国民齐声高呼:“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独孤求全站在正中高台,目光炯炯,望向前方。

每年如期举行的比武大会自代国建立以来便一直延续至今,并将一直传承下去。显然,这已成为了代国的一项优良传统。可以说,每年除了代国成立的日子,人们最为关心和最具情感的便是在初秋举行的这场比武大会了。自此比赛创立以来,先后已有近两百位鲜卑勇士获得了这一无上荣誉。

之所以最终取胜者会得到一条金腰带而非其他,是由于代国的缔造者,当今大王的高祖父独孤败天当年正是因一条金腰带而发迹,逐步壮大,开创出代国基业的。故此,当时代国先祖们设立这一比赛的另一个初衷和重要目的便在于使后世子孙始终牢记祖先创业之艰辛,激励他们守护好基业,将鲜卑族和代国发展壮大。

而经过客观事实的直接反映,独孤败天的子孙后代们无疑全都很好地完成了这一任务。到了他的重孙独孤求全这里,就更将这一任务完成得出色出彩了:在前代积累巩固的坚实基础之上,将代国的势力扩大到了一个空前的程度。如今的代国已然在北方四国中一跃成为傲世群雄的绝对翘楚,实力最为雄厚。快速崛起的经济实力,空前强大的军事力量,代国百姓日益美满的幸福生活都是这一说法的最有力证明。

在独孤败天建立代国之时,他们这一鲜卑族群还只是一个仅有数千族人的基本居无定所的草原游牧民部落。而时至如今,代国已然成为一个有了数万百姓,坐拥大小上十座城郭的领土广阔的具有较为完备建制之国。而在代国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贡献最多并且最大的就是一项被鲜卑族人俗称为“打草谷”的制度,一种草原游牧民族独有的生产生活方式。虽然这其中的主要内容无非也就是一些抢掠劫夺之类的“习以为常”,但是毫无疑问这一活动也必须建立在强盛的武力,坚实的军事基础之上。走马一生的鲜卑男儿眼光如炬,他们深知培育出一支强大无敌的军队是使代国发展壮大的最有效捷径,于是他们把这当做重中之重,列为中心任务来加以发展。当然,同样作为草原游牧民族的羌人、氐人等族群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由于他们的经济力量较为薄弱有限,故而在军事上便无法与代国相提并论,更别提一决雌雄了。而这又直接极大地影响了他们其他权益的取得和实现。总而言之,鲜卑族所建立的代国如今就是草原霸主,天之骄子。

而时常集体出动“打草谷”的鲜卑族人自然而然地轻易获得了众多收益。当今代国公主独孤缘的驸马,独孤刘的生身父亲——一个刘姓汉人,就是由他们“打草谷”而得来的。并且那次行动的领头人就是代国大王独孤求全本人。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秋高气爽之日,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那年的秋天与以往大不相同,时已中秋可处在北方的大冶城不仅没有感受到一丝使人冰凉的寒意,而且相反他们还感觉格外温暖舒爽,仿佛时间仍停留在夏季,那个短暂得一晃而过的如风般的盛夏时光。或许是常年的寒冷干燥已经为他们野性粗犷的生活所适应,北方的人们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类恶劣的环境,在南方人看来完全不可生存的如此环境而在他们眼中这早已深深地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终生难以抹灭。代国的所有人,上至王族侯门,下至寻常百姓,无一不在这几日异常美好的天气之中沉迷,深深地被它的美丽温存所陶醉。这日中午,代国大王独孤求全正在王宫之中跟自己的爱女独孤缘促膝交谈,融洽十分。可不知为何,独孤缘忽然问起有关于“南国”的问题。她说:“父王,您去过南方吗?我在那些汉人的书上看到的南方真是无比美好呢!”虽然当时独孤求全立即对这种说法表示了不屑一顾的嘲讽,并顺势提醒爱女道,“缘儿,日后不要再看这些汉人作的书。他们都是骗人的,自吹自擂、自我膨胀而已。”但是,爱女接下来的一句话则令他一愣,随即便陷入了看似无穷尽的遐想,“这么说,父王您是去过南方咯?”

直到在王帐之中全身心投入处理完政务而即将进行下一项事宜的间隙,偶一遐思的他仍不免想起了爱女的那一句话。以此看来,在独孤求全的心里隐隐之中至少还是有那么一丝“南方情结”的痕迹。不错,他年轻之时也看过一些汉书,即使同样被他的父王所阻止,从此远离。于是,无法彻底排出飘浮于脑海的思绪的他下定决心——

“众位臣民,我大鲜卑男儿们,你们愿意与我一起去传说中那无比美丽宛若我们草原姑娘心房的南方去看看吗?”独孤求全对着数百名精赤健壮、骁勇善战的鲜卑男儿喊道。“王命一出,地火天雷,绝不可违。”众位男儿吼声震天。“好,那我们这次‘打草谷’就去南方看看,一探究竟。”独孤求全身跨骏马,手持天鞭,威风凛凛指向前。

就这样,独孤求全和他领队的一群人便一路奔腾、扬鞭跃马,驱身来到了南方。由于这只是一场极为平常的‘打草谷’,而并非两个部族、两个国家之间发生战事,故而,他们便一副寻常装扮;而作为马队首领的独孤求全,若不仔细观察也实难发现他与众人有何不同。其实最后,代国队伍达到的只是中原地区,绝非他们心中所期许、盼望已久的真正的南方。

故而,他们一行人在此地见到的一番景象,仅从自然环境上看,并非有所谓截然不同的“香草美人”和“杏花春雨”之色,着实与大冶郊外的广阔碧原并无本质区别。如此一来,独孤求全等数百人心中自然大失所望、意兴阑珊,这似乎也从某种程度上直接验证了他和之前的先人们所做出的正确判断——“汉人的书里都是骗人的”。从此,独孤求全心中就更加不以南方为意了,“贫寒之地无足顾耳!”

他在中原一带的农舍村庄之中轻而易举地便握入手中的众多“成果”——数十名南朝百姓,不少的金银珠宝和多匹绫罗绸缎,大抵也无疑从侧面证明了这个结论。其实,如今富甲北方,经济实力颇为雄厚的代国早已不再需要通过所谓“打草谷”来积蓄力量、发展壮大,他们鲜卑人只是把这一行动当做一项优秀的传统予以传承,使得后人不忘初心,仅此而已。独孤求全心里难免有些孤寂和遗憾,但是他的心间更多的却是畅快和自得。独孤求全开始真正地睥睨万物,从心底俯视一切起来。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

鲜卑马队在返回代国的行进路上,正当心情愉悦、无比酣畅之际,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儿突然跑到人群中间,直立在独孤求全的马前拦住了他们。“你们快快放了我爹娘!”这个小儿朝着人群喊道,独孤求全听得最为清楚,也看得最为确切。连同独孤求全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皆为大惊,一时间难以做出任何反应。就在此时,两个惊恐非常、声嘶力竭的融为一体的声音当即传来——“青山快走!”接着,人群的所有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爹,娘!”这个名曰青山的小儿说道。很快,两个鲜卑勇士疾身向前,便将他轻轻制伏了。青山的爹娘见到儿子被这伙贼人控制住了,便不顾一切地朝着儿子冲去。可惜,他们还未迈出两步就被身旁的贼人给紧紧摁扣,不得动弹。青云他爹因终是男子并且又处在危急时刻,故而力量惊人,居然一举挣脱了两名鲜卑勇士的阻拦,但是最后他仍然在另一个贼人的数道马鞭之下倒了下去。“孩他爹!”青云他娘感同身受,泣不成声。而那名鲜卑男儿在等待着大王的一声令下。直到这时,独孤求全才真正打量了这个小儿一遍。只见他一袭青色衣裤、朴素简洁,身单体薄、面容清瘦,但眉目之间颇为英俊,隐隐之中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硬朗挺拔之气。“你快快放了我爹娘!”身旁的卫士见他对大王如此无礼,便欲直接以腰间的利刀给他一番教训。但是,大王却以眼神示意不可为,他也只得作罢。“哦,好!就算我放了你爹娘,但是看样子你爹受伤不轻,你又能怎样!”“我……你先放了他们再说。”“哈哈!”独孤求全一阵大笑,眼含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来人,把他也给我一并带走。置于前军!”接着他转过头来说道,“且慢!给予这小儿他爹优待。”小青山略微平和地望了他一眼,心想,“此人倒也并非全无人性!”

没过一会儿,独孤求全有些感兴趣地问道,“小儿你姓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他愣了许久才道:“哼!那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因为……你是坏人。”“哈哈。我,本来就是坏人!那么‘好人’,请教你贵姓?”“我姓刘。”“刘青山,刘青山。”独孤求全不由自主地念了两遍,说完还似乎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时间飞逝,一来二去便已是三年之后了。在这三年间,刘青山一家被代国一位将军收为家奴。由于刘青山聪明伶俐、通晓诗书,便比平常人较得这位将军的喜爱和青睐。在这年的比武大会举行之际,不久之前刚被将军命为贴身奴仆,常伺其左右的刘青山自然也就有幸去到了大会场上。在比赛场中的他无比激动。虽然心中常年不忘自己是一个笃志惟愿回归故土的汉人,但是在见到如此壮观的热血场面之时他仍然难以抑制心中澎湃的激情。这一点,在他的主人——拓拔锐获得最终胜利之时显现无余,格外突出。在拓拔锐获得大勇士金腰带的那一刻,刘青山发出了全场最大的掌声和喝彩。而这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其中还包括代国大王独孤求全和随父前来的公主独孤缘。正事完毕之后,独孤求全猛一见他便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接着,见状的刘青山立即跪倒在地,“小民刘青云,参见大王。”“哦!你是刘青山啊。这才几年未见,你怎么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回禀大王,小人仅差两年光景便将弱冠了。”“哦!我记得那时你才十岁上下啊。”“或许是我幼年之时身体单薄之故,其实那时我已十旬有五了。”独孤求全点了点头,心想南人毕竟不比我辈。不知为何,不想公主独孤缘只对这位“浊浊污世之翩翩佳公子”,长身英俊少年目不转睛,脸颊竟也越发红润。大概是一见倾心了吧。刘青云似乎是觉察到了,他一往公主这边打量,独孤缘便刻意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只那一刻,第一眼刘青云便觉得公主美若天人,他想“这大抵便是曹子建所称的‘洛水之神’吧”。

自此以后,两人便各自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君莫属、非卿不缘,许下了此生唯你的宏愿之志。故而,这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大约两年之后的一天,代国公主独孤缘直接向她的父王吐露了心中的情意——“缘儿此生非刘君不嫁”。虽平和安然,但绝无回旋之余地。当时,独孤求全的震惊即便可想而知,却也无法想象。

“什么!缘儿,你莫非是在跟父王我打趣吧?”独孤求全眼睛睁得大大的,坐在王位上的他不由得把脖子伸得老长而渐变僵硬,对着女儿以颤颤巍巍之音发着问。“父王,您觉得我这个样子不像是真心实意吗?”独孤缘直直地望着父王,父女二人四目相对。无意中她流露出了一道果决而坚毅的目光,而这直接传达给了独孤求全一个极为残酷的荒诞事实,他根本不敢相信也完全不会相信的事实。独孤求全立刻像瘫痪了一般猛然向后一靠,接着许久他才缓缓地从无措的茫然之中回过神来。终于,独孤求全开始真正地意识到不久之前的一件最令他感到害怕的甚至于心惊胆寒的事情发生了。但是很快独孤求全就恢复成了日常之状,他以一国之主的那鼎立九天的绝对威严说道,“不可,缘儿。你和刘青山是绝不可能结合的!”“不,父王,不!这是为什么?”即使独孤缘早已知晓此等结果,但这时的她仍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刻一跃而起、向后一纵,以近乎发狂失控的状态质问道。独孤求全顷刻间面色大变,眼神之中一种凛然之气飘逝而过、来回反复,“为什么,你还问我?!你是一国公主,鲜卑族的‘马兰雪莲’,你说,这是为什么!”“我……”独孤缘既气又急,但却无可奈何。最后,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父王,我意已决。此生非青山哥不嫁,此志断不可违。”“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告诉你,这绝不可能!你俩尤其是他可真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独孤求全一锤定音,掷地有声。接着,他充满爱怜之意地对着女儿轻声说道,“还青山哥长,青山哥短的!堂堂一个公主,真是不知羞耻。作为公主就得要有个公主的样子。”但是,这句话言者有心,听者无意。独孤缘还沉浸在那无边痛苦的挣扎之中,难以自拔,翻江倒海、风雨飘摇。

“哼!真是没想到啊,刘青山这臭小子竟还有了这层心思,此等‘鸿鹄之志’!倒还不可小觑呀。简直白日做梦!亏这小子还有些机灵,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啊,这有可能发生吗!吾那美丽智慧的缘儿也不为何竟会瞧得上这类根本算不得男儿的人——手不能缚鸡,胸不可平海。”独孤求全越想越觉得刘青山和独孤缘都或多或少夹滞了些少年人的躁动、盲目于身。并且特别是这个意欲成为大王乘龙快婿、鲜卑代国驸马的刘青山,不仅难以修身齐家、一事无成,而且至今仍是将军府一名下等奴仆,身份何其卑微,实命如草芥哉。独孤求全真是越寻思越发觉其至极之可笑,俨然这是他有生以来所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趣料了。即便他确实也在初次相见刘青山时对他欣赏有加,心中隐隐觉得此人倒还有些骨气,看似并非池中之物,尤其是对他小小年纪便已然表现出来的那股无畏的英雄气概大加赞赏;可真没曾想到这小子实在太不争气,至今仍是奴隶之身。独孤求全不由得摇了摇头,索然无味,显然大为失望已至绝望。况且这刘青山还是个中原汉人,不知比我草原骄子——大鲜卑男儿要低弱多少!最终,独孤求全以一句话总结了他断续的遐想:此人除面容之外,无可一顾。随后,他又不免心中一动道,“莫非缘儿正是被他那俊美英朗的相貌所迷惑?!”

刘青山与独孤缘两人自茫苍草原惊鸿一瞥遇见之后,便久久难以消散排遣心中那激荡之情,脑中那联翩之想;夙夜不思茶饭、不知日月星河之变,都各自害了一场相思病。但是,机智无双的公主在那之后,便随即找到了舅父拓拔锐将军的独生爱女亦是她的表妹,询问相关明细。“哦,原来他在将军府,是舅父的随身侍从啊!”得知这一消息的独孤缘心中窃喜不已,而外不露丝毫。很快,才过了短短的三天,独孤缘便觉得与他已有三月未见。于是按捺不住心中情思的她随即就领着两名常卫奴婢径直去了将军府。此刻,因通晓诗书、颇具才学而被将军聘请为爱女和两个幼子汉文化教师的刘青山,正因过分思念佳人而头绪皆非,以至于书本掉落于地竟也浑然不觉。拓拔锐将军此举的目的在于——使他的儿女有一个消遣娱乐的方式,并顺带增长些见识。“小师父,我猜你所思虑的也该有结果了吧?”听闻此话的刘青山立即从梦中惊醒,浑身冒起冷汗,羞愧难当。他口中直呼:“不敢,不敢!一人一时出神,虽是无心之过,实乃罪莫大焉。请小姐责罚!”“诶,小师父你这是干什么!我爹又没在这儿,何必如此拘礼!”小姐言笑晏晏,急忙便要伸手扶起刘青山那弯曲的身躯。但她还没接触到衣物,对方便已然站立起来了。随后,刘青山只觉一阵微风拂过,独孤缘,心中那位伊人便已然降临在他面前。刘青山直直站定,确认那女子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洛神”之后,他不由得手足无措、站立不安。无独有偶,独孤缘也不比他好过多少。她那分外红艳宛若牡丹的凝脂之面将自身的羞怯喜悦表露得不余丝毫,更为突出明显。但是随即,刘青山便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心中那一股躁动不安、到处乱窜的情思,回复到了自然之状。这一天,由于心上人的突然降临,一向温和谦逊的刘青山居然也开始卖弄起才学,激越地表现起自我来。他畅游秦汉历史文化,如有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虽然全神贯注、倾心聆听的独孤缘对此知之甚少,绝大多数皆为初次听闻,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欣赏心上人那道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那一刻,独孤缘觉得刘青山便是全天下最英俊潇洒、最具‘英雄气概’的男子。

一来二去聚少成多,此后,公主便多次来往穿梭于王宫和将军府之间。终有一日,对人宣称陪小姐去草原出猎的刘青山便随着公主前往大冶城郊了。其实,这一行动正是由足智多谋、坚定果决的独孤缘所亲自策划制定的;而刘青山则是受了她的“怂恿”和“蛊惑”。就在这天,践行诺言的公主向自己的爱人刘青山付出了所有,献出了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东西,情难自己、血气方刚的刘青山自然没有拒绝,亦向心上人表示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就这样,这对一见钟情、命中注定的眷侣在天地间完成了仪式和使命。他们约定:此生天上地下决不分离,不顾一切、无可阻挡。这一天的到来早已是必然,而触发它直接产生的导火索正是独孤求全那一番决绝的表态。在那之后的第三天,苦索纠结的独孤缘终于痛下狠心——为着自己心中所爱,不顾不管。

而就在独孤求全再一次向自己的爱女谆谆教导、耳提面命令她时刻牢记自己是鲜卑族代国公主这一事实的时候,亦是首次正式宣布她与刘青山之间绝不可能的姻缘之时,独孤缘只是淡淡地向他,自己的父王说了一句,“我已经是刘青山的人了。”

“你说什么,”独孤求全仿佛就只差最后一击便要倒下去了,“你再说,说一遍!”

此情此景,独孤缘心中实有万分不忍,但是她亦无可奈何。她只得极为残忍地在父王胸前狠狠地捅了一刀:“父王,您听的没错!是女儿之过,我对不起您,更对不起代国人民。”强忍着眼泪的独孤缘不敢睁开眼去看父王。“父王!”只听“铛铛”作响的两声,独孤缘便急忙睁开双眼,只见独孤求全面如死灰,眼神苦索寡味,而后直接如同一尊铜牛般倒了下去,昏迷不醒。“父王啊!”独孤缘担惊受怕、恐慌非常,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终于,经过两名“王巫”的有效医治,独孤求全清醒了过来。自觉没脸再见父王,更不愿当面刺激他的独孤缘躲在了王榻帘后的一侧。“缘儿,你快快出来见我!”独孤求全微弱而又坚毅地说。独孤缘见状,也只得缓缓地走到了父王的面前,悻悻地站在一旁。“好你个独孤缘!你还真是有办法啊!”不曾想,独孤求全立即发出雷霆之怒,眼睛冒出一股杀气腾腾的寒光,“来人,传令国舅爷的将军府,立即把那汉人刘青山给吾绑来大殿。”“父王,这只是我一人之意,与刘郎无关。请你放过他。”独孤缘当即跪倒在父王的足前,大声呼喊。独孤求全道:“哼!放过他,他竟胆敢冒犯我鲜卑公主,当真罪该万死、罪无可恕!吾不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便难消我心头之恨!”“父王!”独孤缘意欲再言,但是怒不可遏的父王已经把她一脚踢开了。滚到门柱前的她,全程都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这一切自然全被独孤求全给看在眼里,他接着说道,“还有你!你这个贱人,孤王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自甘下流的东西!”独孤求全越说越气,直到最后,他又才说道,“你忘了吗?!你自己是有婚约的人!作为一国公主,你的婚姻早在十余年前便已然决定。你是要嫁给匈奴部落浑邪王,做匈奴王妃的人呐!虽然这只是我当年与匈奴单于一时谈起的口头亲,可万一他这儿子真来求亲,你让我如何面对?你自己又何以应之!”发完一通脾气的独孤求全颓然无比,直直地坐在了王榻之上。独孤缘见父王缓缓坐稳,便说道:“父王,女儿想这件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一时兴起之言人家单于未必便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您又不止我这一个女儿,其他姐妹中也有尚未出嫁……”可还没当她把这话说完,怒火中烧的独孤求全便直接挥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掌完掴后他才接着说道,“你以为代国大王之言可以跟三岁孩童一般视同儿戏?!那你呢,你又出嫁了吗?!”独孤缘自知失言,不敢再语。

很快,刘青山便被人绑来大殿了。可不曾想当今国舅兼大将军拓拔锐竟也一同前来。刘青山跪倒在地之后还未曾抬起头来,独孤求全便直接朝他扔了一个铜炉,正击额头中心。公主大叫一声,急忙跑去察看。可她还没到他身旁,就被两名护卫给强行拉走了。“刘青山,你可有话说!”独孤求全朝他一望,杀机毕露。“事至如今,我也无话可说。我要说的,已经深深地埋在公主心底了。我刘青山生而无憾,但求一死。”鲜血直流的他往公主深情一望之后,便紧紧闭上了双眼。“好你个东西,倒是便宜你这不知尊卑贵贱的贼子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独孤求全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来人把他拖下去,先施酷刑,再行处决!务必让他‘慢慢儿地死’!”“且慢!”几名护卫正欲动手,公主便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心前,缓缓说道,“父王,您要杀他也请将女儿我一并杀了吧!”“缘儿,你可不要逼父王!快快放下手中的匕首!”独孤求全大吃一惊,既气又急。接着,他一面跟着女儿缓言,一面以眼神示意亲卫夺下公主的匕首。可当他们悄悄向前一步,匕首便离独孤缘的心更近了一点。此刻,手中的匕首已经触及到了她的皮肤。“父王,看来您是不肯原谅女儿了。”接着,独孤缘便用力将匕首向前一挺。“不可,慢着!”独孤求全毫无办法,只得说道,“你们先放了他!”他见女儿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了下来,心中的石头才跟着落了地。“尔等且先出去!”代王对着数名亲卫说道。独孤求全望了望女儿,又看了刘青山一眼,无可奈何、喟然长叹。突然,他想到国舅亦在殿内便以耳语向其询问,拓拔锐轻声说道,“事已至此,大王您如今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他们了!况且,这刘青山并非庸常之辈,腹中实有才学。大王,我等可加以利用。”独孤求全眼皮一眨,心想而今也只能如此了!据传,所有知晓、参与此事的无名之辈在接下来的某一天全都消失不见了。

后来,刘青山居然破天荒在代国朝中任了一个文官的闲职。虽然并无半点实权,倒也为鲜卑族的发展壮大贡献了不少才智。即使连同独孤求全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大以此为意,较少关注;但拓拔锐在此方面,似乎有些例外。他们之间的初次交锋发生在公主夫妇俩的孩子——独孤刘降生的那日。独孤求全居然要这孩子随母亲以独孤为姓,笃行纲常的汉人刘青山自然觉得不可理喻,但是无奈寄人篱下,他也只得被迫顺从。可知晓他意的公主独孤缘还是半强迫性地将名取为“刘”,以图不忘父系血统。独孤求全仔细一看,这孩子还是有几分像他的,有一股纯生的王者之气;而较少父亲的白面书生之貌,‘懦弱无能’之状。在这一点上,他非常高兴、甚为满意。最令独孤求全感到欣喜至若狂的是,随着独孤刘年岁渐长,他身上日益显现出了一股异于常人的天赋,而这不仅远超他的那几个表兄(独孤求全的孙儿们),并且与幼时的代王也颇为相似。但这同时也令他感到无比遗憾,他觉得人生无常、造化弄人:为什么独孤刘不是我的孙子呢!唉,这孩子的未来将不可限量啊。到了独孤刘五岁那年,他的祖父母相继去世,这令他的父亲刘青山无比感伤和悔恨。

原本以为他们的这段异族爱情故事就一直如此下去了,而我们的时代混血儿——独孤刘也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可惜,事与愿违,好景不长。

在独孤刘十岁那年,那个当年被定亲的匈奴王子、当今匈奴大单于的弟弟呼卓带着一群使团前来求亲了。得知这一消息的代王独孤求全和公主、刘青山无比震惊,浑然不知所措。并且,这个呼卓秉承父命、信守诺言,在诸位公主之间指定要娶“大漠之花”独孤缘。当然,他之前在一次宴会上都已见过代国数位待字闺中的公主一面。为今之计,绝不可对其直白公主已嫁之实。可这该如何是好?!他们三人和某些知情的王室成员、亲近臣工恍恍然不知所以。就在急忙找寻措施的那几日,刘青山却突然离奇死亡。噩耗传来,公主独孤缘当场昏厥,不醒人事;独孤刘也哭得稀里哗啦,简直呼天抢地。独孤求全等人自然大为震惊,心想此事绝对没有丝毫败露啊。故此,他们猜想此事应该不是匈奴浑邪王呼卓所为。可真相如何,他们未能知晓。“唉!倒是苦了我这个宝贵女儿,还有我的好外孙啦!真是对苦命的母子。缘儿呐,父王叫你不要找那贱命的汉人,你偏偏不信。这下,只有往自己肚子里咽了。”独孤缘原本便要践行她的生死诺言,跟随自己的夫君而去;可最后在匈奴使团软硬兼施的炎炎道义面前,为了不使父王和代国失去颜面亦使族人免受战乱之苦,作为一国公主的她也只得舍却个人私欲,以图稳定大局。这正好也遂了呼卓的心意。临行之前,代王独孤求全除了为女儿举行盛大仪式之外,还在私底下对爱女和外孙多加抚恤安慰。这可是真正地生死离别啊——“父王,原谅女儿的忤逆不孝。您的养育教诲大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了!”“外祖父,您多多保重!”独孤求全虎眼含泪,铁骨柔情。原本独孤求全死活不肯让独孤刘冒险同行,但是在女儿的一再坚持下他最终还是默许了。

于是,代国公主独孤缘被迫远嫁匈奴,独孤刘扮作公主亲卫随使团同去。

此刻,独孤缘、独孤刘母子正在去往匈奴族前秦国的路上,与他们同行的除了完成任务的匈奴使团之外,还有一支大约二三十人的代国队伍。这支代国队伍当中的成员撇开十之七八的公主奴婢、亲卫不谈,还包括了几个鲜卑族王庭歌伶舞姬以及一些亲信智囊等。一路上,公主独孤缘和独孤刘都显得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倒是这个浑邪王呼卓看似心情格外高兴、喜悦无比,竟而有些得意忘形了。作为一直自视为“天之骄子”、“草原上的雄鹰”的匈奴部族的第二位人物,前秦国当今大单于唯存的胞弟的呼卓横跨在一匹高大健壮、神武飞扬的骏马之上,锦衣华服的他在夕阳金色余晖的照耀下看起来分外明艳闪亮。而这,居然也从很大的方面淡化、消散了他那过于“张扬”、粗犷的面容和短壮乃至奇异的身材,那一瞬间的他璀璨动人,像极了清晨绿草上随风拂动的晶莹露珠。于是乎,自觉无比美好、似乎情难自己的呼卓发扬了草原游牧民族源于血液之中的优良传统,他在一片低草,牛羊此起彼伏、渐消渐现的苍茫辽阔景色之间对着微微吹拂着的清风唱起一支歌儿来。大概是由于这支小曲本身的旋律极为优雅动听,呼卓唱出来的歌声非常悦耳、婉转悠扬。歌声愈来愈大,紧接着匈奴使团的所有人都跟着呼卓的节奏哼唱起这支歌儿来。歌声涤荡回旋,飘扬在有雄鹰和飞鸟越过的天空,碧野蓝天。不知不觉之中,独孤缘一行人全都被他们的声音或是乐曲本身所深深吸引了,沉迷陶醉。很快又似乎过了许久,这支听来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歌儿渐渐飘逝远去。忽然,呼卓嘴角略微向左一动,眼珠里荡漾出一波微笑,随即他驱马走到公主马前轻声说道,“公主,听得怎么样?你以为我大匈奴这支乐曲如何?”呼卓显然十分期待公主的回答。只见公主微微一笑,便即回道,“甚是不错,使人心生共鸣。无独有偶,恰巧我鲜卑族也有一支类似的曲子。”接着,她带头吟唱了起来,很快在场的所有鲜卑人都一齐唱道。独孤缘她们所唱的这支曲子与之前那支匈奴乐曲虽然旋律相似,但含义却大为不同。这支曲子讲的是:鲜卑人远离家乡,此去经年,必定会照顾好自己,并许愿期盼故土和谐、家园美好。听完这支曲子的呼卓等匈奴人亦非常动容,似乎感同身受。接着,他略有所思、深沉一笑之后,便回归原位了。

突然,呼卓似乎是意识到了一丝不对。不知只是心中隐隐感觉,还是亲眼所见。紧接着,他有意地朝公主身后一个并不显眼的护卫望了一眼,随后他对独孤缘说道,“公主,这个人看着和你颇为相似啊。”没错,此时他用马鞭指着的人正是独孤刘。即使独孤刘在出发之前,便已经过较为高超完备的打扮乔装,但不想这外表非常粗野的呼卓心思居然如此之细,眼睛之毒异于常人、可见一斑。独孤缘心中一惊,但外在毫无破绽,只淡淡说道,“哈哈,是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觉得这人与我在五官轮廓和眼神之上有些相似。”接着她又对独孤刘说道,“诶,小兄弟!我的夫君浑邪王说你长得与我这朵大漠之花极为相似,你还不快对他表示感谢吗?!”独孤刘尚未出动,只听得呼卓哈哈大笑着说道,“免了。竟不想世间还有公主此等绝色!”接着继续驱马先前。直到呼卓远远走开,独孤缘高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随即,她对着儿子独孤刘饱含深意地关怀一望,似乎在说: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惦记上。而独孤刘仿佛也听懂了母亲的话,坚定地点了点头。自此,独孤缘的心变得更为敏锐和警惕了。

很快,一阵夹杂着风沙的狂风吹过,天色便暗淡了下来,一道深色的天幕升了上去。草原大漠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如同夏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不,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轰隆声声震天。但这一突发的极端天气状况,并没有吓倒和难住早已习以为常的草原游牧人,尤其是匈奴人。他们早有准备,于是匈奴使团便利用起随身携带的简易物件儿来搭建篷帐谷包。但是很遗憾,他们的那些东西实在过于简陋,对于此等恶劣的天气毫无招架之力。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历经十天半月的长途跋涉、越原度漠,他们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前秦境内。于是,他们便投宿到了附近的牧民家中,借助他们的谷包用以挡雨遮风、整顿休息。呼卓和独孤缘等人倒还尚可,可独孤刘这批人的处境就有些糟糕了。本来,独孤刘可以作为公主的贴身护卫而进入“上包”内休息。只可惜,呼卓这晚竟来到了公主帐中,要和她同床共枕。于是,独孤缘无计可施,独孤刘也只得退出帐来。那夜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独孤刘就是在一个破烂不堪、实可谓有不如无的帐篷之中吹着风、淋着雨度过的。直到后来,呼卓深深睡稳之后,他才照着母亲的吩咐悄悄来到了这临时的王帐之中遮蔽风雨。原来,在来此处之前,呼卓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后来,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流涕。但没发出一声过大的声响,即使有也早已被帐外响彻天地的暴雨巨雷所彻底掩盖。一直持续了许久,才平静安定下来。直至天将破晓,独孤刘这才轻身离开,悄无声息。在出营帐的那一刻,独孤刘望着闪烁着丝丝泪光而又不失坚毅的母亲,心中下定决心——“我要坚强,我要好好地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终于,在这日黄昏,伴着呼啸而过的飓风呼卓一行人回到了前秦大都山头城。经过两天的休息整顿,在第三天代国“联盟和亲”使团才正式地到大殿之中拜见了匈奴大单于、前秦大王呼赫。这位大单于,呼卓的长兄相貌不凡、威风堂堂,仅从外表上看不知比他这位兄弟强过多少。在见到代国公主独孤缘的那一刻,呼赫单于当即十分真挚而赤诚地表示,“愿终己一生,以代国为尊,必断不可违。”并宣布于三日之后为浑邪王举行大婚,迎娶代国公主。这天,代国公主独孤缘成为了前秦浑邪王呼卓的王妃。即便年满三十岁的呼卓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为他诞下几个子女的数位姬妾,但这却并不会丝毫影响、动摇他对于正妃独孤缘的那份实可谓“得天独厚”的深爱和宠溺。原因很简单,毫无疑问,独孤缘是他众位妻妾之中姿色最优、气质最佳的那人,深得呼卓之心。当天晚上,大婚之夜,呼卓总算是得偿所愿了,他本人已达一月的愿望终于实现,似乎前世注定的姻缘已经修筑完毕。那天夜晚,卧于玉锦金鸾之上的独孤缘不觉眼角滑落了数滴泪珠,她一直想着那天,苍茫草原……“可我的刘郎又在哪里?”这夜的独孤刘亦难以入眠,才过一旬的他似乎已完全懂得这件事了。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母亲被父亲之外的人所占有,宁可失去性命也必然会全力阻止,竭尽所能保护她。可是,白昼之时他刚想制造点事端,就立即被巡逻卫护的匈奴兵所搅乱制止。力量弱小的他去寻求国人的帮助,但是他们对此仿佛根本漠不关心、无动于衷。独孤刘极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痛定思痛的他,制定了一项极为可行的“复仇”计划——他要破坏这个匈奴族的前秦国,甚至于将它完全终结。

两三年之后的一天,这天独孤刘正和一个名叫阿佐伊的匈奴姑娘漫步草原。他是在大约两年以前与阿佐伊相识的。他们在一起无话不谈,也无所顾忌。他俩似乎都颇有情意,均可谓之为对方的完满初恋。这是一对草原的情侣,他们因白云蓝天而结缘,因绿水青山而相恋。草原上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也全为他们开放,盛开在天之涯。

经过长达三年的无意之间的观察和探索,公主独孤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令她绝对无法接受的秘密或是真相。这一天……

 身在浑邪王府主帐之内的独孤缘因为一时闲来无事,便去到大帐之外轻缓踱步。不想,她却在离此处不远的一个营帐中看见了自己的丈夫浑邪王呼卓。这时的浑邪王不同于以往,不是那个她平时所见、早已熟识习常的郎君模样。即使相貌平平、粗野鲁莽,但却待人平和、又粗中有细。此刻的呼卓显得格外使人心惊胆寒,独孤缘站立在外便已然深深觉察,那么可想而知此时帐内的人是何感受!没错,早已惊心动魄,但由于大音希声,故而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可他们似乎早已习惯在此等高危强压的环境下行事、生活,看起来镇静如初,像一个无畏的无知者一样。这是独孤缘本人第一次深深感觉到自己丈夫的可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紧接着,呼卓传入独孤缘耳中的下一句话则令她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幽冥之中。呼卓对着帐内的一名看似平平无奇、以至过于平庸的中年男子问道,“为何就你一人回来了?怎么样,代国那边情形如何?最近,可有大事发生?”听完这句话的独孤缘登时一愣,脑中茫然静立了一会儿,才不免深深担忧起来,心道:“看来,这前秦已在我代国暗中布下了不少卧底。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暗中贪恋、觊觎我国不成?简直妄想,尽属虚妄!”

她继续听着:“回报大王,代国那边一切照旧,并无异常。其他兄弟正潜伏其中,继续观察。”“嗯,你们要注意隐藏好身份,私地秘密观察。一有动静,立刻派人前来通告。”呼卓说完,一段时间的沉吟不语之后他才说道,“对了,记得向你师父、事业的先驱,转达我的美好祝愿,待他回国之后必有重赏。他在我们解决刘青山这件事上出力最多、功劳最大,仅凭这一点,本王便要赐予他一个千户侯的官爵,况且他仍旧在为国效力。你告诉他,我大匈奴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的。当然,你们也要牢记这一点。”“是,多谢浑邪王!祝我王如草原之上的骏马般神武,愿我王如天空之中的雄鹰般飞扬。”这位从代国返回前秦回报讯息的间人行完礼仪之后,便动身折返起程了。独孤缘的心、脑早已跌入那无底的险谷悬崖,在深海之中随着暗流涌动的波涛起伏跌宕。“刘青山,刘青山!莫非我的刘郎真是他——呼卓,这个与我同床共枕已达三年之久的男人,我如今的丈夫杀害的?!这不是真的,这决不是真的。”即便她的内心一直不敢承认、面对这份太过残酷的“突如其来”,但是她的耳朵、大脑早已回荡着、回想起适才呼卓所说的话和他当时冷峻决绝而又颇有些怡然自得的复杂表情无数遍。她忘不了,恐怕此后这事便会像一群浅飞盘旋在她脑海的乌鸦,终生难以排除遣散。许久之后,直到呼卓等人早已从这个秘密的营帐远远离去,独孤缘才回过神来,站稳了身子。当然,这个营帐的所谓神秘一说,只是对于她之流的外人的假象营造,知情者眼中的笑料、“奇谈”。在此之前,代国人从未发觉这个营帐的真正目的,它似乎显得过于隐秘和令人难以觉察。此时的独孤缘眼放数道寒冷犀利的精光,那张俏脸如同出鞘的利刃一般坚硬锋利,正是刀劈斧削。她下定决心——“我要为夫君刘青山报仇,手刃仇敌。大仇得报之日,便是我命赴黄泉之时。刘郎,你等着我,等我和你一起走。”独孤缘只管报仇,不顾一切。即便这个人是自己如今疼她爱她的丈夫,一岁半的儿子的亲身父亲,也不能放过,决不避开。

于是,锁定目标的独孤缘便在第二天召集起了所有跟随自己来到前秦的代国人氏。起初,除开她本人和独孤刘,他们一共二十有三。可由于某些原因,时至如今,三年后他们的人数便折去了一半,而其中对于复仇之事真正有所助益的大概已不足五人。但是即便如此,独孤缘也不会放弃,未有丝毫退怯。而得闻此事的独孤刘早已义愤填膺、戾气满身,他恨不得此时先将呼卓杀之而后快。但是,他深知此事在整个过程之中都不可有丝毫急迫,必须得扎实行之;否则,必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他在隐忍,等待时机。这天,代国公主独孤缘向其余绝对可靠的四人公布了独孤刘的真实身份。这两个谋士和护卫当即表示必将终生以公主母子为尊、马首是瞻,宁死不屈。六人当即许下重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原本,以往在独孤刘向母亲吐露他心中的志愿之时,独孤缘还当即表示了反对,她当时认为呼卓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她;而且,在她看出自己儿子的筹谋计划的时候,她还以自己的另一个孩子,独孤刘的胞弟也是唯一的弟弟来劝阻他,为了他那无辜的胞弟而考虑、三思后行。可事到如今,为杀夫之仇、杀父之仇而冲昏头脑的独孤缘和独孤刘也只好对不住幼子、弟弟了。即使他们心中念及此事也都还感到无比疼痛和憾恨,可终究别无他法,只此一途。所以,独孤缘向众人商定,先将他们安置进浑邪王府的卫军之中;接着再贴入到浑邪王近身,寻找机会,一击而中。他们点头称是,并将矢志不渝。

很快,制定了可行计划的代国“复仇者小分队”便在独孤缘的直接作用下成功实现了第一步,也是最艰难、最重要的一步。他们包括独孤刘在内的五人都如愿以偿地进入到了浑邪王的卫军之中。在接下来的日子当中,他们屡立奇功,并且独孤刘还曾在狩猎之时救过呼卓一命。于是渐渐地,呼卓和其他匈奴人便逐渐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开始真正地信任起他们这四个“非我族类”的代国人,尤其是独孤刘来。而独孤刘也在这段时间内,暗中集聚起了一支属于他们的军事力量,并逐步发展壮大。而这一切最主要的来源便是大力支持他的未来妻子的娘家,他们提供了大量的金银钱财,用以发展力量。

独孤刘铁定的岳父正是前秦国乃至整个北方草原的首富,作为拥有无数牛羊、马匹的“畜牧大王”达姆,富可敌国,财力最为雄厚。原本得知自己的独生爱女决定的未来夫婿是一个代国人的时候,达姆非常气愤,当即坚决反对。但是,在阿佐伊将独孤刘请到自己家中做客之时,达姆一见到他,便发觉独孤刘天堂辽广、目光炯炯,气度不凡 ,立刻深感“此人前途无量,必是一代霸主。阿佐伊跟了他,来日不是王后,便是王妃。”后来,经过仔细观察,便看准了他那恩怨分明的直率本性。所有这些,达姆都大为满意。接着,达姆当着阿佐伊和全家人的面,对着独孤刘表态——“贤婿,咱们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但凡有用得上岳父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达姆必将全力资助于你。”阿佐伊和母亲顿时喜笑颜开。独孤刘也受宠若惊,随即跪倒在地,口称岳父。“哈哈!好小子,快快请起!”达姆大喜不已 ,笑着说道,“刘儿,你打算何时与我女成亲哪?大喜之日定于何时!”独孤刘眼带笑意地望了望阿佐伊,只见她十分羞涩,脑袋已垂成一条直立的横线,久久不语。微微笑着的母亲把女儿的俊脸捧在手中,说道,“孩子,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害什么羞呢!”“娘!”阿佐伊只说了一个字,便又将脸深埋下去了,脸红得像一片美丽的格桑花。立时,大家伙儿都笑了,发出了朗朗的笑声。

后来,独孤刘将这一喜讯告知给母亲,独孤缘也灿然大悦。“好儿子。阿佐伊那姑娘我见过,非常满意。况且这也对我们的复仇大业有着莫大的益处。娘亲真心为你高兴,好哇!”母子二人相拥而笑。

但仅过了几天,倏忽之间,一个响彻山谷的晴天霹雳便即来临——代国大王独孤求全突然暴崩,死因不明;而由于此事迅雷不及掩耳,代国此时已然大乱。

这个会令不同的人产生不同反应的消息,自然是由成功打入了敌营内部的匈奴间人传回国内的。在外界当中他们无疑是作为最先的一批人获得这个消息的。代国上层足足将这个消息封锁了半月,才向外界予以公布。他们对外宣称独孤求全乃是身患暴疾,不治而亡,据说这个便是真实的死因。但是,外界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认为似乎事情必然不会如此简单。于是经过外人的多加揣测和猜想,一个令人顿时心生疑惑的说法便出现了——死因不明。

初次听闻这个惊天噩耗之时,公主独孤缘还不肯相信。她决不会相信自己那个英明神武、气壮山河的父王就这么去了,一代英雄就这般消逝在无垠的长河之中了,她不信直到她死!但是,残酷的事实活生生地摆在她眼前,不由得她不信。“你信与不信,它就在那儿。”经过多方探查,独孤缘绝望了。她的身心在获得确切结果的那一瞬间,顷刻间便轰然坍塌,香消玉殒、心如死灰。“刘郎、父王,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独孤缘悲痛欲绝。可是,她突然间想到自己还大仇未报,于是她便强打起精神来,一直告诫自己:“我不能倒下!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接着,她猛一思索,眼帘便敏锐而又犀利地一动,心道,“我敢断定,几乎就可以确认,这件事绝对跟匈奴人脱不了干系。呼卓!呼卓!”想到最后,独孤缘忽然咬牙切齿、变得狰狞可怕。独孤刘此刻并不比母亲好过。在某种意义上,他还要比母亲更伤心、更难过!那个过份宠溺他的外祖父,他心目中真正的英雄已然远去,他又怎能不无比悲痛呢!独孤刘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极力压抑克制着自己;突然,他终于坚持不住了,潜藏沉积着的情感宛如水龙狂飙般肆虐飞射,奔涌而出。“啊!啊!啊……”独孤刘大声呼号了许久,才痛哭着与悲戚哀怨的母亲紧紧相拥。紧接着,一袭白衣、披麻戴孝的母子二人向西而跪,朝着代国的方向为独孤求全送行祈福。

随后不久,作为亡人的女婿浑邪王呼卓也率领家人在王帐之外的一处祭天台上为岳父烧纸焚香,举行了一个十分隆重的祭奠仪式,希其一路走好,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祭奠仪式上独孤缘狂哭不止,她的小儿见状也跟着大哭。心事重重的呼卓极力安慰母子二人。

虽然以人之常情度量呼卓此刻必定也大为悲痛,即便事实也果真如此;但是,毋庸置疑,他内心绝对按捺不住的喜悦此时已然浮出水面、甚至溢于言表,这也是不难看出或者容易想到的。是的,呼卓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当然,这里并不是狭隘地讲独孤求全之死这件事,而指的是代国的变乱和动荡。觊觎鲜卑代国已久的呼卓和一部分为数不少的前秦人他们的时机终于到了。作为韬光养晦的野心家、“阴谋论及其执行者”的呼卓绝对不同于他那个色厉内荏、“好看不中用”的王兄。事实上,在大单于的几个兄弟之中,只有呼赫本人属于异类,其余个个皆颇有野心,且能力不俗。故此,这恐怕也是当初他们的父王将他定为继承人的某个原因吧。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但是时机尚未成熟,因此,他们还在等也还要等。“待到代国你争我夺、大打出手,而至两败俱伤、‘乌烟瘴气’之际,嘿嘿,我们便要出动了,并一举成功!”呼卓心中畅想着,随即说道,“你们先回去,时刻注意、密切观察,一有变动,便报与我。”“苍天大地哪,我大匈奴先祖啊,我们的时代就要来啦!”

便在这时,代国大冶城之中,先王独孤求全出殡的队伍正缓慢行进在王城主街上。围观送行的大冶城百姓见状无不大悲,一时哭声震天,整个大冶城都沉浸在一种过于悲痛的苦闷气氛之中,经久不息。暮色的天空之中,几只零零散散的孤鸟飞过。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代国王亲臣工们都陷入到了一阵极为激烈的吵闹、争斗之中。不难想象,此时争吵的中心问题自然是王位的继承人选。因为代王之死过于突然而未曾立下王储,故在朝堂之上,甘宁宫大殿之中便主要分为以当朝国舅兼大将军拓拔锐为首和以几位其他派系的手握重兵的大将为代表的两派。他们一方主张立先王独孤求全的嫡长子独孤上为王,另一方则认嫡次子独孤行为主上。作为两位王子的亲舅父也是代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拓拔锐在这个问题上本应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决定权,但是由于他一贯谦和待人、不轻易施压,而另外几个握有实权的将军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看法、选择又不一致,故双方只好如此对峙。拓拔锐愿立生性温和恭谦、仁义道德的独孤上为王,他认为国君如此当是国家、人民之福;并且,先王也曾数次在他面前吐露过这个意愿。但是,多年的宿敌们则一贯不将这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他们显然更倾向于魁梧不凡、武略韬韬的独孤行。实际上他们早已是独孤行的人,很久以前便站定了队伍。这个相持不下的局面一直延续了很久,也在朝堂之上僵持了数日。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决断明快的拓拔锐在第二天入朝之时便直接请立独孤上为王;此时,敌对阵营中人自然不服,领头的甚至当场予以否决。直到拓拔锐从怀中拿出了一道先王的遗诏,上面赫然写着“立嫡长子独孤上为王”几个大字,众人见过之后均认为这是先王的亲笔字迹无疑。于是,那几个拥立独孤行的将军便才哑口无言了,他们只得接受。就这样,独孤求全的嫡长子独孤上便继他之后坐上了代国大王的宝座。立王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么?远远没有。至少有勇有谋,自诩胜过兄长数倍的独孤行是不会放弃的。“这是我的王位,只是我才配是父王的继承者,鲜卑代国的大王。”于是,他便召集起了旧部,密谋造反作乱。起初,由于一两个所谓“迂腐之极”的“愚忠”将军公然宣称谨遵先王诏命,于是独孤行不说二话便把他们杀掉了。并道,“很显然,那封号称父王亲笔的诏令分明就是由那个不喜欢我的舅舅他们所伪造,三岁小儿便可知这个道理。哼!如此愚笨不堪的人,我独孤行宁可不要!”此后大约两年,时机较为成熟,独孤行便带领拥护他的军队公然叛上作乱;故而,代王独孤上便派兵征剿。自此,各种潜藏的危机和隐患也逐渐开始显现、毕露无余,代国大乱,山河日下。

与此同时,前秦呼儿盖大草原中央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大婚,这对新人正是独孤刘和阿佐伊。今天是爱子成亲的大喜之日,独孤缘以其家母浑邪王妃的身份光降于此。眼看着独孤刘和阿佐伊喜结连理,自此相伴终身,作为母亲的独孤缘无比高兴,深感欣慰。接着,大典进行到高潮时刻,如今十分看重独孤刘的浑邪王呼卓居然也亲临场中,为这对新人祝以新婚之愿。这天夜晚,在碧蓝湛亮的天穹之下,伴着明亮动人的点点繁星,无数对年轻的匈奴男女在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之上歌舞飞扬。生生不息的篝火,香气四溢的酒、肉、奶、茶,便是他们美好生活的写照。此时,在一座美丽的帐包之内,一对相恋数年的情侣走到了一起,要一起去迎接那个属于他们的最终的璀璨光辉。这一夜,独孤刘和阿佐伊在浩瀚美丽的星空之下播洒了爱的希望之种,等待绽放,走向远方。次日早膳之后,岳父达姆赐予了女婿独孤刘一份天大的礼物。他告诉独孤刘,自己有一个一般分散潜伏在大山深处由上万名精锐组成的军团,军纪严明、训练有素。这个军团的主要将领全都由受过他恩惠的有为青年担任,他们无一不是智勇双全的忠义之士。接着,达姆郑重地说,“而今,我要将这支军队全部交与你指挥。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我这支‘飞鹰军团’的主帅啦。”“岳父,小婿何德何能!这……”独孤刘越听越惊,大感意外。“诶,刘儿,咱们如今已是一家人啦。主帅一职非你莫属,以你的才能方可胜任。切勿再行推脱,就这么定了。”“是,岳父。小婿遵命。”“嗯,刘儿,岳父知道你心中实有伟业宏图,只管去实现吧!你只要记得一点——我达姆可是把整个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啦。”达姆目光坚定,拍着爱婿的肩膀。独孤刘当即坚毅地点了点头,随即跪倒在地,“请岳父放心,小婿我定当不负重托!”

时机眼看是要到了。

这个时机自然是对呼卓一干人等而言的。这等机会于他们来说实可谓是千载难逢,如今正值这“铁树开花”的因缘际会之时。他们又为何不会见猎心喜,跃跃欲试呢?!“我等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啦,时机差不多已然成熟。我们只需等消息一到,便可立即出动。”呼卓目视前方,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体温逐渐上升。“这一天可算是到了!”

呼卓这一批胸怀大志、心存天下的有为群体为了早日实现他们心中的雄图霸业已然准备了数年有余。当初,他去往代国求亲虽说一是为了求娶素有“高山雪莲”美誉的鲜卑公主独孤缘,但其主要目的亦是为了顺便打探代国虚实,摸清楚对方的实际情况,尤其是兵力部署、军队战斗力等客观军事数据,以图对症下药、据敌而变。外表憨厚淳朴、实则精明强干的呼卓仅凭这一次便敢断定——“代国可取!”于是,此后他便为此事做了周密的安排。他需要一个时机,他在等待。可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心想看来是我的努力感动了上苍:两年之前,代国之中唯一一个会令他胆寒心惊,被他视作劲敌的一世英雄独孤求全却突然死了。他的内心该是何等的畅快、得意啊!也为此,他便在这两年间多次调动军队进行攻防练习、以攻为主,实战化操练,“一把出鞘的利刃在临阵磨枪”!经过多年的整顿布置,如今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股东风也该吹来了吧!”呼卓早已知晓、面露浅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股自信的神气俨然周遭。

做好准备的自然不止这一家。独孤刘亦早已做足了充分的打算。在匈奴前秦的这六年时间里,独孤刘基本从一开始便已着手策划这件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彻底搅乱这个前秦,以报复其对于本身那近乎残忍的虐待;后来,当他知晓呼卓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后,他便更加以此为念,复仇之志决不可破。独孤刘要手刃仇敌,为父报仇;将这个匈奴前秦国彻底覆灭,将悲苦惨绝的匈奴平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长期生活在前秦底层的独孤刘早已深谙草原游牧民之苦,他发誓要让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起来,彻底改变贫苦人民的困窘处境。为此,独孤刘不仅暗中培养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少阳”军队,而且还栽培出了一批卓越的将领。这支军队的人员主要是由平民出身的匈奴人所组成的,他们起初喜好赞赏独孤刘的为人,后来便完全被他的雄才大略所深深折服。他们甘愿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一生一世决不离弃。“朝阳军”除主帅独孤刘之外,还有四个主要将领,也均是与他一心同志的代国人。当然,不久之前,岳父达姆还将他那安身立命之法宝,绝对杀手锏——“飞鹰军团”交到了独孤刘的手中。虽然时间短促,独孤刘也仅仅只是跟其中几个主要将领见面商谈过几次,但是这些已经远远足够。他们一见如故,后来数人均在独孤刘那异于常人的军事才能面前倾倒拜服。紧接着,独孤刘在盘龙山大天坝一睹了“飞鹰军团”的绝世神采。独孤刘深深地为他们精神的军容、出色的实力所折服,他边观看边点头,心中不由感叹道,“果然出类拔萃、不同凡响,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两支军队时刻准备着领受统帅独孤刘的命令。只待其一声令下,便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独孤刘亦在等待,那最佳时机,以图一举成功!

而此时,经过两年多之久的夺位之争内乱的鲜卑代国已然大伤元气;可时至如今,双方都还未能斗出个成败胜负来。独孤上仍旧是代国大王,独孤行继续当着他的乱臣贼子。虽然他一直想要改变这个眼前的事实,甚至于改写此后的历史,但是无奈,他只有一直等待,永不言败的他似乎是不会放弃的。可是,他能成功吗?他的勃勃野心最后能得逞吗?实事求是地讲,大概已经不可能了。只要拓拔锐在甘宁宫大殿中一天,独孤行恐怕是永远不会取得胜利的!事实上,幸亏有这位立于浪尖风口而稳住不倒的国家柱石在,否则代国如今已不知将是何等模样了。亏得他在剿灭叛乱的同时,也乘机处理危机隐患,并把破坏、损失降到了最小,这才将代国维持在了一个最好的程度,战时最佳的状态。最后的交锋,大决战终于来临了——拓拔野这位曾由一代英主独孤求全亲自佩戴“大勇士金腰带”的鲜卑英雄,在这场战斗中亲手拿获了犯上作乱的独孤行。他本人也在这场内战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代国新一代的战神。兵败垂成的独孤行由于心高气傲在回城途中自杀了,可他既非畏罪又未谢罪,还撕下衣衫写了一封血书献给自己的王兄,以明其志。独孤上看完后,也只黯然一笑;接着,代王便死去了。原来这封血书之上涂有剧毒。这时,刚刚平定内乱的代国又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之中了。

当前秦卧底们将这一消息带来国内之时,呼卓大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天助我也!这可是上天给予我大匈奴崛起的绝佳机会啊,我们必然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拓拔锐呀拓拔锐,我看你有何办法?!哈哈,这大好河山不日便要易主啦!”接着,他与其他几个兄弟一同去朝见了王兄大单于,呼卓等人简要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并当即请求呼赫立即发兵,直捣黄龙攻占代国都城大冶。“王兄,那时候,您可就是整个北方之主啦!”呼卓不失阴险地笑道。“不可,我已立誓以代国为尊,决不可违。”“王兄,您宣誓效忠的对象他早就不复存在了啊。”“绝对不可,万万不可!”“呼赫,事到如今,你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箭在弦上,这可由不得你!”呼卓脸色一变,强行逼迫着。最后,大单于决定以三万雄师择日兵发代国,力争天下;呼卓作为匈奴大军最高统帅,志在必得。

得知此讯的独孤刘正和母亲以及其他几位兄弟暗中商议。“唉!不想我这两位兄长全都已不在人世了。”独孤缘或许早已料得此事,大概这也是她当时不顾一切要将独孤刘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主要原因吧。“不知小威此时情形如何?”适才,独孤刘接到呼卓传令,命他负责于其不在的这段日子内卫护好王府一众人等尤其是王妃的安全。“这呼卓是决不会只任命我来保护安全的,他必定会派其他匈奴人留守。他们此去只带三万兵士,但据我所知,这前秦精锐至少有五万之多,想必定是为守护后方本营之故。”独孤刘说。“不错,正是如此。我前几日听呼卓提起过,七贤王、八大王将留守国中。”独孤缘道。因此,他们决定——独孤刘带四兄弟率“飞鹰军团”迂回策应,斩乱其后方阵脚;而其余诸位将军则统领“朝阳军”于此时赶赴代国,以确保绝对安全。“朝阳军”此去将身携公主亲物,以联动拓拔锐率领的代国大军。一言以蔽之,他们将要里应外合、随机应变,一举全歼匈奴大军。

次日,在即将出发之前,作为统帅的呼卓在一片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大校场对着诸位将士喊话。“我大匈奴诸位勇士何在!”五万人齐声答曰:“在!”“而今就是你们建功立业,我们大匈奴入主北方的历史时刻啦!”“嗷呜!嗷呜!”顿时遍地狼嚎骤起。“不破鲜卑终不还!”“杀!杀!杀!”吼声震天。或许是他们的壮志豪情震撼了天地,一时竟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时,挺立在大校场外围的独孤刘笑了,不知为何他就是笑了,轻蔑地笑。

那么后来呢?

 此时,早先出发的朝阳军已经行进在由前秦去往代国的路上了。他们自离开前秦国境之后,便立起了“代”字大旗,快马加鞭、一路奔袭。为首的一个将领甚至还派出了一支先头小分队携带公主独孤缘的亲笔信笺先行赶赴代国,说明情形。

可这似乎已经不用了。因为代国这边已经知晓了匈奴前秦大军挑起战乱的事,并且他们对于敌方的具体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这个消息也是由潜伏在前秦的代国人传回国内的。不过,唯一令他们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竟不想敌方这先锋军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于是,拓拔锐、拓拔野伯侄不约而同地有些担忧地感叹道,“看来这匈奴人的军队策动力非同小可,我们切不可轻敌大意啊!”由此可知,他们定是把帮助其守护家国的朝阳军看作敌人的前锋营了。故而,当朝阳军的几个兵士被人绑进位于大冶城近郊的拓拔锐的帅帐之时,他还十分警惕;直到一人从怀中了拿出公主亦是他外甥女的亲笔信,拓拔锐这才当即相信了他们。他本人并还亲自向其赔礼道歉。待他们走出帅帐,去回复使命、传达消息之后,拓拔锐方才对帐内大小数十位将领说道,“好啊。如此一来,我方的胜算便大大增加了。不瞒诸位,先前我与众位将军还曾一再商讨这个令我等大为头痛的问题:我方虽有五万军士,但其中精锐皆是刚经内乱战斗,且尚未进行任何休整;并且这五万人当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近日才从民间招募自愿而成的,尽管怀有一腔热血,但客观而论,其战斗力几乎为零。试问我等何以如此力量对付、战胜拥有三万乃至更多身强体壮、骁勇善战的匈奴雄兵呢?!其结果显然不言而喻。”接着,拓拔锐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如今我们有了这数千精兵再加上上万精锐,这样便大有希望了!时隔几年,竟不想公主这儿子独孤刘居然已这般能耐,果真没有给他外祖父、我们的英王丢脸哪!好孩子,好!”此时,帅帐中众人皆恍然大悟,又点头称是、喜笑颜开。“舅爷爷,您说什么,刘儿要回来啦?!”独孤刘的大表兄亦是他的好朋友,独孤求全的长孙独孤威说道。他比独孤刘大三岁。“正是!小威,这下你们两兄弟可就要见面了!怎么样,激动否?!”“嗯,我期待!”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朝阳军便赶到了大冶城外。他们受到了代国大军的热烈欢迎。经过必要的简单休整,大家伙儿便一起等待着匈奴大军的到来,届时以逸待劳的他们将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与此同时,远离故土、亟待建立功业的匈奴将士正马不停蹄地奔赴在前往那个他们心目中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乐园——代国的路上。按照先前的估算,以他们目前的行军速度,大军可于明日午时左右到达大冶城。他们为破代国迫不及待。即使深谙兵法的呼卓之前多次令其在途中适当休整,但是一心想要取得胜利翻身做主的匈奴人却并未把统帅的谆谆教导、金玉良言,这个已然超乎命令之外的话语放在心上。他们短暂的休息就是为了一味地飞奔驰骋。他们仿佛永远不会疲软,从未感觉到累。呼卓十分气恼也不免有一丝害怕,这样下去,我匈奴大军何以大获全胜,何以成为北方之主!他正准备号令全军进行休整,却不想竟有人代劳,帮了他这个大忙——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在此处的数百只“飞鹰”从天而降,为他们带来了一场血与火的精彩演出。这场演出为匈奴大军削减了数以千计的弱兵,为前秦的军队精简做了不可磨灭的无私而伟大的贡献。因为他们为此也付出了失去超过全队三分之一力量的惨痛代价。后来,经过他们这一出,匈奴全军才得以暂时停下盲目前进的步伐,安静下来。此时,作为统帅的呼卓突然十分担心起来,“刚刚那伙贼人虽然穿的是我匈奴普通百姓的衣物,可从他们的各项实力来看,显然不是一伙寻常的强盗!明显训练有素,战斗力居然还胜过我天之骄子大匈奴!他们到底是谁?又由何人指挥?照常理来说,也不应是代国呀!”他的副手说道:“主帅,我见他们的举动倒也不似各国的正规军队!”“嗯!暂时不想那么多了!时刻注意,兵来将挡。”呼卓最后说道。随后不久,匈奴大军继续出发了。

不错,这一切正是出自于独孤刘的手笔。而此时此刻,他正在匈奴大本营组织策划动荡变乱呢。在独孤刘的亲手操控下,前秦王城如今已是大乱。各类设施受到损失,各项事业遭到破坏,竟连大单于呼赫也被他们控制了。即使七贤王、八大王此刻正率大军平定动乱,但是他们却不知这幕后推手到底为何方神圣?!而正当他们有点眉目,怀疑到浑邪王的部下独孤刘头上的时候,却又已双双被经过策反、投诚于独孤刘的近卫给杀掉了。虽然王城有两三万兵卫护,但这其中已有一小半倒戈相向,而且其余一大半中的大多数也都不愿再为现今的王室卖命。故而,他们对于独孤刘而言基本也形同虚设,况且这当中还有数以千计的人反戈一击,加入到即将拼杀的代国阵营之中来了。现如今,独孤刘亲率万余大军,带着母亲、弟弟以及岳父达姆一家正奔赴在返回代国的路上。“代国,我回来了!”穿着银灰铠甲,身跨血红战马的独孤刘内心怒喊道,声震寰宇、热泪盈眶。

后来,在途经去往代国之路的险关阻口之时,前秦大军又屡次遭到了“飞鹰”的袭击,遭受的损害着实不小。而此时已然交战数日的双方形势依旧相持不下,各有伤亡;但从目前来看,代国仍然占有较大的优势。这天,刚从战场上下来,呼卓便被一名冒死前来报信的匈奴人告知了目前十分严峻的态势。“什么?!不可能!这独孤刘怎么会反我!我如此待他、无比器重,现如今已对他的代国人身份毫不介怀!他不……”呼卓说到这儿,忽然一惊想到,“他终究属于代国啊!不是我前秦人呐。”而这个传讯兵还没说完,便已气绝。呼卓不得不信,他的满腔气血不由得活动更为旺盛了!

现在,独孤刘他们已经到达了大冶城郊。这时,正是一天的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独孤刘脸上的那一刻,站在他对面的呼卓登时呆若木鸡、直直愣住了。此时的独孤刘显得格外平静镇定,他一如往常,安如泰山。终于,既惊又怕还气的呼卓怒不可遏起来,以全部的力气对着独孤刘咆哮道,“独孤刘,你这个鲜卑贱种!亏我还这般对待于你,你为何如此待我!你难道就是这样报答我对你的深厚恩情的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说完了吗?”默默听着,全程不动声色的独孤刘最后只问他这样一句话。“哼!我要为上天惩罚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犬类鼠辈!”接着,怒火冲天的呼卓举着一对巨斧迎面扑来,独孤刘手持一柄宝剑与他交战。经过几个回合,武力超群的呼卓居然也渐感吃力。他不想这少年膂力竟而如此惊人,隐藏得可真深哪!最后,独孤刘险胜对手,呼卓败回阵中!这时,独孤刘对他喊道:“呼卓你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儿!你扪心自问,可曾有半分真心对过我?!根本就是利用,纯属榨取价值!”他接着说,“我们之间也该有一个了断了。”随着独孤刘的一声令下,万余大军顿时便冲入阵中与敌人一阵猛烈厮杀,与此同时代国军队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一时间无数人横尸当场、血流成河,战火弥漫了整个时空,即刻天地间渐渐昏暗起来,不见万物。

结果仿佛已无需多言。最后的成功自然是由实力略胜一筹,战略战术生效得力的独孤刘一方获得。这天,呼卓被绑到了公主独孤缘的跟前。独孤缘当即把他拥入怀中,呼卓心痛不已,就在他正要问“你是怎样来到这儿”的时候,独孤缘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深深地捅入了他的心脏中心。接着,呼卓的脸上立时显现出十分震惊、大惑不解的复杂而痛苦的神情。随后,独孤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独孤缘这才说道:“今天我是为丈夫刘青山报仇!而他就是我和刘郎的儿子。”呼卓似乎眼珠睁得更大了,随着一阵狰狞丑陋的抽搐,他脖子一倾折,便倒了下去。就在独孤刘望着他那无比痛苦的深渊似的眼珠之时,独孤缘居然又将另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娘亲,娘!”独孤刘无比惊诧和太过意外,可已是回天乏术了。“孩子,我决不是为了他。这是娘对你父亲的承诺。”独孤缘气息微弱地说,“刘儿,娘希望你……好生相待小儿,因为无论如何,毕竟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你唯一的……”说到这里,独孤缘便已然身亡。一代草原奇女就此飘然消逝。“娘!娘!”独孤刘心如刀割,悲痛欲绝,“您放心,我一定会的。”这时,同样悲痛的阿佐伊来到了丈夫的身边,安慰着他。

“刘儿,姑姑她……”独孤威也来了。

 “表哥,我娘她……”正在痛哭流涕中的独孤刘见到小威来了,便强忍着泪水随后起身跑到他面前。于是情同手足的两人,表兄弟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刘儿,别难过!你应该为你娘感到高兴才对呀!姑姑她能够去跟姑父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件使人愉悦、值得被祝福的好事吗?!”独孤威耸着独孤刘的臂膀,以男子汉的方式给他打气,对他说道。顿时,独孤刘变得坚强刚毅起来,点着头回道,“不错,表哥你说得对!”接着,他也以男人的个性回敬了独孤威。于是,两兄弟相视而笑,好像融化冰雪的春风吹拂在了无边的旷野。

这时,刚刚取得胜利,大获全胜的代国大军进行了短暂的休整。此次战斗的广度、深度,破坏力和影响性决不亚于代国乃至整个北方历史上的任何一场战争,包括独孤败天当年建立代国的数次战斗在内,即便是当年也不能与此相提并论。这实可称之为一场空前强大而又艰苦决绝的伟大成功。这些为代国巩固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数万将士都将载入史册,必会彪炳千古。正如拓拔锐和独孤刘在次日犒赏三军之时所言,“诸位将士,都是我代国的有功之臣。代国的历史上必将记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所有心怀天下的人都决不会忘记诸位的汗马功劳,定会一直牢记你们的劳苦功高!”

做完这些,三天之后,独孤刘一家便要在拓拔锐和独孤威的陪同下正式返回代国——进入大冶城了。此时,召集前来、卫护都城的代国将士绝大部分都已分而治之、各回驻地;只是,这独孤刘所带来的一两万强将精兵一时还尚未来得及做出妥善处理。于是,独孤刘只好先令其暂据城外,而后再行处置。

随后,独孤刘一行人便正式地重返大冶城,进入正大街了。刚刚进入城门,他们尤其是独孤刘本人便就受到了众多王城百姓的夹道欢迎和热烈而亲切的问候,大冶城民无不欢心鼓舞,皆感喜悦愉快!独孤刘一边行进于路,一边与家乡的父老乡亲含笑作揖,向大家回谢!毫无疑问,此时独孤刘已然成为大冶城乃至整个代国的大英雄了。见到此状的阿佐伊无比高兴,他为自己的如意郎君、丈夫而自豪骄傲。就在这时,独孤刘却突然拉住马缰,向身旁四周众人喊道,“我们能有今天的成绩,取得成功,这全靠诸位出于家国情怀的鼎力支持,也得多靠明睿的拓拔锐大人主持大局,以及智勇双全的拓拔野将军的谋断、冲锋。”拓拔锐、拓拔野和众人都不免有些自得地微笑。接着,独孤刘提议道,“让我们为了伟大的人民而欢呼鼓舞,为了英雄拓拔锐和拓拔野而雀跃!”一时间,举城沸腾、“如日中天”,像正午阳光般照耀闪烁天际。这时候,达姆会心地笑了;而他有意识地望了望独孤威,却见他虽有一丝失落的憾恨,但大体也愉悦高兴。接着,达姆点了点头,微笑不语。独孤刘就这样回到了代国大冶城,登上了甘宁宫大殿。

紧接着,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才经战争洗礼,各项事业遇到破坏的代国急需一位雄才大略的国君安邦定土,恢复发展。这代国大王的人选倒是不缺的,不过就得看是选谁了!这还用说吗,简直不需要考虑,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绝佳的吗!独孤威呀!代国众位大臣想都不用想,一致认为。包括位高权重且德高望重的拓拔锐在内的其他人或许也都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们又不免随即想到,这如今以独孤刘的力量之强、威望之高,客观而言,他才该是代国之主哇!可他毕竟不具资格!不知他又是如何打算的!正当他们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独孤刘立时发话了。他说:“既然拓拔锐大人与诸位暂且未言,那不妨就由小子我斗胆来说两句吧!如今我们亟待解决的实事,毋庸置疑就是谁坐王位!这难不成还有其他选择吗?我表兄独孤威就是不二之选。我提议咱们一起拥戴独孤威为代国大王。不知,各位意见如何,可有异议?”“不可!”不想这当即反对之人居然是被提名的独孤威,他接着道,“挑选代国大王当以才能为上,我表弟独孤刘文韬武略、智勇过人,当为代国之主。这王位非他莫属。”独孤刘大为震惊,急忙言道,“不可,表哥此举万万不可!我怎么能当代国大王呢,你才是外祖父的嫡长孙呐!你不做这个大王,谁做?!孰可为之!”“就是你!只有你做这个大王,才当是我代国社稷百姓之福!我相信,就算父王、王祖父在世,他们也必会择你独孤刘为代国之主!”接着,独孤威随即跪倒在地,大呼,“请独孤刘为代国大王!你不允可,我就不起!”独孤刘十分为难,一向果敢的他此刻也难以决断,口直呼道,“这……表哥,你这不是逼我吗?!”“对!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请你以我代国江山百姓为念,成为代国大王。我们请求你!”独孤威的头深深地栽了下去,磕到了殿面。此时,代国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接着他们一齐把目光投注在了拓拔锐的身上,等着他的表态。于是,拓拔锐便走上前,说道,“王长孙此言不无道理。请吾王为代国之主。”接着,他又跪倒在地。拓拔野也跪了下去。霎时,众位大臣又都随即跪拜下来。于是,众人齐声高呼——“请吾王做代国之主!请吾王做代国之主!”独孤刘眼见推辞不过,只好坦然接受。他望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众人,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了诸位,做代国之主!”顷刻间,“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朝拜和那如群山环绕般的呼声、回音对着代王独孤刘传来,立时响彻在了大殿、王宫乃至大冶城的上空。接着,代王独孤刘答道,“众爱卿平身,快快请起!”“谢大王!”众人起身时回应道。

大冶城某一驿站,达姆微微一笑,对着女儿说道,“阿佐伊,快去准备梳妆打扮,你即刻便要进宫,当王妃啦!”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宫里便传来诏令:“请王妃阿佐伊进宫!”很快,独孤刘的发妻阿佐伊当上了代王贵妃;而王后之位则由拓拔花、拓拔月这俩姊妹,来自拓拔家族的这对秀外慧中的姐妹花取得。姐姐为东宫王后,妹妹则是西宫王后。这王后的人选自然是由拓拔家族的“掌门人”拓拔锐提议而来,他亲自提请王意。说起来,这拓拔姐妹与独孤刘还颇有交集,他们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独孤刘本人对她俩的印象也算得上佳了。于是,代王的后宫便有了三个女人。之后大概半年,阿佐伊为其诞下了一个王子,独孤刘大喜,取名为独孤心。

经过一两年的“无为而治”、巩固发展,鲜卑代国之时的力量虽然还未能恢复到独孤求全时代,但已然远迈之前,以往与今决不可同日而语。各项事业仍旧在蓬勃发展,他们相信这仅是时间问题。没错,代国的空前强大,实现真正的繁荣发达还需要时间。代王独孤刘此刻依然在博书阁处理政务,一如平日勤勉之状,两年以来莫不如此。而当日临时驻扎在大冶城郊的朝阳军和飞鹰军团,在圆满完成清扫前秦残余的任务之后,便已然合二为一。他们融合而成了代国的王宫禁卫军,是代王独孤刘的一把尖刀,平日负责卫护王室和王公大臣;而一旦战争来临,他们便成为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坚固屏障,亦是代国的绝对杀手锏。在这段日子里,除开已然归附的匈奴前秦国,羌人、氐人等各大小部族也纷纷派来前人与代国修缮关系,并正式宣布臣服于代国。代王独孤刘见状,便派人驻军接管了其他部落。由此,鲜卑代国已然成为真正的北方之主了。如今,拓拔花、拓拔月俩姐妹也相继诞下了两个儿子,独孤刘分别取名为独孤文、独孤武。

又过了两年,现在代国的实力已然大胜往昔,甚至已经超越独孤求全在位之时!经济发达、政治开明、军事强盛,百姓生活得到改善、显著提高。这时,代王便开始与诸大臣商议更改国号以及迁都的事宜了。独孤刘深知在一些为数不少的人心底他们仍然不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鲜卑代国大王,认为其血统不正、身份不符,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客观事实,无论他如何大略雄才,人们心底总归有一丝无奈的遗憾。他知道自己不是纯正的鲜卑人,因此也就无法成为鲜卑代国之主。于是,独孤刘便将代国更号为“徐国”。由于他的这一举动并非难以理解,更何况除了国号其余一概与昔无异,众人便也可接受。接着,徐国大王独孤刘便要将都城从大冶城迁至其西南方向的兰都。起初,众人均有些不解,但是经过独孤刘的一通清晰明了的利弊分析之后,恍然大悟、皆以为然的他们当即表示了赞同。

实际上,这些问题自独孤刘当上大王之时便已然着手策划了。这时,作为徐国都城的兰都早已建设完毕,更胜于代国大冶城。随后,徐王独孤刘和众人便要正式前往兰都了。

自此,一个新的历史篇章也即将拉开序幕。

十一

三月初三,春时的花香鸟语、莺莺燕燕交相绽放在塞外的一隅,成为了北方一处堪称永恒经典的偶然性风景。这一景色令此时途经这里的徐国迁都队伍大为惊喜,众人纷纷喜笑颜开,无一不为自己此生能亲眼目睹这般秀美景色而庆幸、深感愉悦!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实可谓是众人精神上的的第二故乡,心灵深处那梦萦魂牵的江南。他们此生有所见闻,却至今无缘亲见以至难免遗憾的江南。那个烟雨霏霏、飘忽如梦的江南。于是,徐王独孤刘偶一联翩浮想之后,便仿佛从恍世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接着,他含着自信而笃志的微笑,驰身跨于马上,用一条黑白相间的皮鞭指着前方——他们的目的地,随后说道,“我们的兰都,就在那里!吾等速行,遇见江南。”随后,独孤刘一挥马鞭,骏马“飞凌”纵身一跃,不一会儿,他便只身驰骋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就这样,徐王独孤刘和几名随行的亲卫便成为了整个徐国大队的龙头。在他后面的一些将军不禁点头颔首,心道,“吾王果然英武!不愧为一代英主,英雄气概布满天际。”接着,全队跟随“龙头”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后来很快,经过为时数天的行进,徐国首支队伍、首批先行队便赶赴到了兰都,这个属于新生徐国的都城。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各路队伍都已陆续到达,需要搬迁的人员和设施几乎也全都到齐了。如此一来,徐国便开始了在兰都的生活,准备启动书写兰都、徐国的历史长卷了。

起初,在之前独孤刘将兰都定为自己心目中也是客观实际上最佳的都城地点的时候,他便派人赶赴兰都公布了一道由其亲笔写就的“与万民书”。这封书中基本都是些决不扰民、与民和善,抚恤百姓、稳定人心的内容,并且他还在此“书”中与兰都人民约法三章,言之凿凿。作为徐国大王的独孤刘能够亲自布下这样一些规制,兰都人民自然也就深信官府、朝廷的坚定意志和良苦用心了,同时也打消了某些人心中的疑虑和担忧。于是,此举自然而然就受到了几乎全体兰都百姓的热烈欢迎和大力支持。他们不仅在官家建设兰都之时出钱发力,而且还在朝廷大队入驻都城时举行了一场盛大而热切的欢迎仪式,为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一代明主而跃动鼓舞。由此,独孤刘一行人刚刚进入兰都,便感受到了那属于王城人民的纯朴好客、古道热肠,众人皆感到一种真诚的愉悦,有如那温暖的光、那和煦的风,照耀、吹拂在所有人的心间。

这天,三月九日,此时徐王独孤刘正在新建成的王宫大殿之上与众位臣子商议政事。在谈到近年来徐国日益增加的新添民族、部落和新开拓疆域、领地之时,独孤刘和一干大臣皆觉有些头痛。毫无疑问,处置这些问题难度实在不小、实属不易,而若要较为妥善、圆满地解决这一系列的难题更是决不轻松,简直会煞费苦心、很伤脑筋。虽然他们在此之前,便已然在当地,譬如匈奴、羌、氐等游牧部族建立了以往的底层组织从而进行统一管理,但是最后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已经不能够有效地管控了;此外,近些年急剧上升的人口数量也形成了另一个实难处理的现实难题。除开这些,包括经济日益增长等在内的现象也均无疑显示出这一事实:原有的政权机制乃至政治模式显然已经逐渐不能适应如今客观存在的并日益发展的经济社会了。当然,徐王独孤刘和众位大臣也都或明或暗、或深或浅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仅仅有所意识那还远远不足啊!关键在于如何合理地解决,寻找到问题的答案。他们作为统治者、统治阶层需要对此做出解答,必须为这个难症开出药方。可这该如何是好?!独孤刘和众人一时还未能想到一个绝佳的方案。一向高瞻远瞩、智计百出的独孤刘,这时竟也暂而一筹莫展。于是,不得其解的他便向此时已为徐国太师的拓拔锐询问,但即便是他,也没能给出解、支个招来。

就在这个其他所有的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当年跟随独孤刘始终蛰伏于前秦的一个谋士,一名汉人,此时已是品阶不低的文官的他便斗胆上前对徐王说道,“大王,微臣许耀有个可行主意。”“哦!许爱卿速速说来。”独孤刘听闻此言,一时眼睛顿亮,自然地惊喜道。接着,许耀沉吟道,“以今日情形来看,单单只是一个‘族国’建制明显已经不能适应如今的新形势;以微臣所思,为今之计只有建立一个一统的封建王朝,并依照形势改良前朝之法而成我新帝国之制,并立即实行方可。此法足以有效且永续解决相关问题。”独孤刘不禁眼帘一动,随即说道,“照许爱卿之意,如今我徐国要联合而成、建立一个统一的封建帝国,而孤本人便将加冕称帝。”“正是!如此而行,一概处之,此法可矣。”许耀答道。于是,独孤刘不禁想到,“孤要当皇帝,称‘朕’了吗?!”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问到众人,“许爱卿之意,诸位可有不同意见?附议与否?”众位大臣皆不免心吟道,“这……”,即使内心深处仿佛都有一个隐约的声音,但最终还是未能将它抓住。紧要关头一到,依旧是如今的大将军拓拔野当即言道,“臣等唯大王之意是从!”“臣等唯大王之意是从!”其余众人也一齐喊道。独孤刘道:“可孤知道,这历史上并未有一人是以非汉人身份而坐上皇位的呀!浩瀚长河之中尚未有此先例!”许耀微微一笑之后,便即言道,“吾王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实乃一代英明圣主。何以不能成为第一个游牧人皇帝?我鲜卑国何以不能做第一个草原王朝?!”此言一出,众人皆如见闻闪电雷鸣一般,均感震撼人心、振聋发聩。许耀此言有如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使得独孤刘醍醐灌顶,宛遭当头棒喝的他精光一闪,便激发起了心中乃至全身的沸腾而澎湃的热血——“好!许爱卿之言,甚得朕心。朕自即日起昭告天下,朕便是千古首位‘天骄’皇帝!朕之大鲜卑便是历史上首个‘天骄’帝国。”独孤刘此声响彻天空、荡平寰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爱卿平身!”至此,独孤刘便当上了皇帝。

如此一来,做了皇帝的独孤刘便将国号更为“大齐”,年号定为平昌。平昌元年,拓拔花、拓拔月姐妹便成为了大齐当今东、西宫皇后,阿佐伊作为皇贵妃;长子独孤心为魏王,次子独孤武为秦王,嫡长子独孤文则被册封为太子。大齐国朝廷上下各项规制也都相应做出更改、完成替代,世间景象一片昌盛。大齐皇帝独孤刘当即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此后,鲜卑人、匈奴人、羌人和氐人等原本分属于各不同民族的人之间便日趋联系紧密起来。由于此前的战事以及历史沿袭所造成的一些原因,一大批匈奴人不再居住于原先的领地域土,他们开始向之前代国的一些疆域迁移,并且其中最大的一支则直接向大冶城一带往徙定居,与鲜卑人群落一同生活。由此,各大民族便逐渐开始一同生活,各个地区均有不同的民族、部落杂居集聚。尤其是一些经济较为发达的城镇,那就更是“群英荟萃”、“相映成趣”。这当中自然以大齐都城兰都最为突出明显,最具代表性。此后过了几年,时间一长,几大民族之间便相处得较为融洽了,生活得更加和谐美好。此种景象自然是身为大齐王朝的缔造者,当今帝国皇帝的独孤刘乐于见到的。因为,从其自身,他的生命本源而论,独孤刘本来就是民族融合的产物;当然,这自然还得需要与依靠天时、地利和人和的绝妙组合,往小处上讲,则必须两情相悦、两厢情愿。此时,大齐全国一片祥和安宁。

如今,二十又一就当上皇帝的独孤刘已经二十五岁了。而这时,之前约定此生与他不离不弃,立誓当做终身之主的那四个兄弟:两个文臣中许耀做了左丞相,而另一个则成为了大军师;两个武将一人做了骠骑将军,一人当了皇卫军统领。而这,直接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十二

或许一个“真正的人”从这件事情之中还看不出任何问题,即便是有,他们也只会看到这一正面:皇帝独孤刘的重情重义、所给予臣子的大奖厚赏,并且这四个人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是他们应得的,以其之前的功绩和劳苦而得今天的这一切完全无可厚非、实在理所应当。其实,这一做法深得某些知情人的心,他们非常赞同。不仅如此还为这表示高兴,为现今的君臣和谐局面,“上爱下忠”的关系而喜悦愉快。于是,他们这群“真人”皆发乎内心不由自主地慨叹道——“真是好一派政治清明的美好景象,正大光明、霁月清风啊。”不错,看来事实正是如此。其实远不仅只是这些身处江湖的在野之人、平民百姓有此想法,而且即便是一群居于高高庙堂之上的大臣他们最开始也都是这么想的。这类大臣主要是一些被提携晋升而上的新人,和一些已入朝堂但却似乎还保持着众多譬如为人赤朴、真诚等难得的美德,大概还“天良未泯”的大臣。初涉“死潭”和求生疆场的他们也许是尚未来得及适应新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斗争策略、游戏规则,故此便显得非常傻气,“老人”偶一心想、略微一瞥便可知其绝非可造之材;而那些仿佛至今还保持着“本真自我”的达官显贵居然也有此反应,那想必定是一时糊涂,犯了大错!果不其然,接着,猛一清醒过来的他们全都无比悔恨和懊恼,差点没集体把脑袋送上墙柱,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一顿猛烈过激的自残自虐。他们欲以此等极端的方式来使自身印象深刻,达到铭心刻骨的程度;以至保得其位,而不至于生死两亡。

“这可决不是危言耸听,你本人务必引起足够重视,必须时刻谨记——”一位大臣在府中书房对自己说道,发人深省的自言自语着,“你可要知道这件事情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何等的可怕呀,简直危机重重、杀机四伏!首先,你要知道这四个官职所具备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和非常之意义:作为众文臣之首、皇上最有力膀臂的左丞相,此位之尊之重自然不必多言,早已人所共知;骠骑将军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职,平日里领兵数万,而一到危急关头他就是一把锐利无比的锋刃;大军师亦无需多言;而这个皇卫军统领那就更值得着重关注了,毕竟他是皇上身边最为亲密也是最深得龙心之人,掌管着负责卫护皇家安全的皇卫军。此四位如此切要,可皇上却把这些官职全都交给了几乎与他同龄的青壮年人。这还不够,并且在此四人当中竟还有一半都是汉人。唉!真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今已至绝境,那个传说中‘最危险的时候’了!”

接着,以这位大人为首的一些大臣便立即跟朝堂之上大批他们的老师、前辈开展连夜的商讨。他们的一干前辈首先对其进行十分激烈且残暴不堪的轮番轰炸,使得后辈们既惊又怕、羞愧难当之后,这才客观冷静地分析起当今的严峻形势来。“其实,这次只是近年来皇上所采取的一系列相关措施中一个较为突出明显的偶然事件,而这无意之中也形成了一根直接激怒诸位大臣的导火索,而这或许也是早有预谋的皇上刻意为之的举动,意图在于察看我们对此的反应。”顿时仿若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众人皆感这个领袖的明睿眼光,耆老健将的凶狠、毒辣之强光使得他们大为佩服,立时便为之倾倒。最后,众位大臣商议,他们不妨就将计就计,以此检测、验证皇帝的心意。“且看他如何面对?!”

事实上,在二三年前独孤刘自身力量开始强大并逐步得到巩固之时,他便立时进行了一连套针对旧有腐化体制和大批陈规陋习的政治改革。如今的大齐王朝,在建立之初依然大量沿袭了以往鲜卑代国的习规制度,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因为这个大齐毕竟是以代国原有的官僚为主而组建成朝廷的国家,或者毫不夸张地说一干机构是直接由代国“转移”过来的。故此,这当中自然就不乏有些早已不能适应客观实际,早就亟待革除的一批成套的规制,比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旧有奴隶制组织模式以及世代传袭的领主贵族制度等。虽然,以皇帝独孤刘为首的“少壮派”“新兴阶层”自大齐建立起便已进行了一场较为广大的改革,但是由于此项改革受到的阻力过于强大:因为这直接损害、很大地影响到了众多贵族阶层乃至高层的许多既得利益,由此,便遭到了众多利益共同体、各大集团的一致抵御或反抗。故而,深度上远远不足,绝对不够。很多事情不过仅仅只是做了一层表面功夫,根本未动肌理,“不痛不痒”、无法触及。但独孤刘等人坚决推行改革的坚定意志是决不会被改变、动摇的,当然他同时也清楚地深知这将是一个极为漫长而艰巨无比的征程。他自己这一批人要真正实现大齐的繁荣昌盛就必须成为先行者,为后人摸索、开拓出了一条道路,义不容辞。而关于启用甚至重用汉人的问题在独孤刘看来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更何况他自己身上也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或许正因为此,独孤刘才从一开始就跟拥有一个汉人父亲的左丞相许耀和母亲是汉女的皇卫军统领王邦关系尤其密切,感情异常深厚。不过这其实也才只是一棵刚刚出土的小苗,毕竟大齐朝廷二三十名大臣之中汉人所占比例亦不过十分之一。可就是这个渐渐显现出来的趋势,使得众位大臣感受到了一种太过沉重的危机感,相关意识也随之产生。

于是,见招拆招的大臣代表便在次日的早朝之上直接向皇上和众位大臣说,“启禀陛下,臣和众多大臣以为数日前所下的一道诏令有些欠妥,这左丞相和皇卫军统领之位还须另谋人选。”“哦!那朕倒要问问爱卿,这两个官职何人居之为佳呀!”独孤刘看似平淡温和地问道,波澜不惊。“这……微臣惶恐!此两人为谁?自然是由陛下圣心独裁,臣等何敢多言!不过,既然陛下问到微臣,作为臣子,倒有一个建议以待陛下裁决。微臣以为大将军拓拔野便是最佳的左丞相人选,这统领之位亦可由大将军推荐。”“哦,此话好似倒也不无道理!”接着,独孤刘对众人问道,“尔等亦是此意?!”随即便有十来名大臣跪倒在地,口中皆呼,“我等正是此意,且请陛下三思。”拓拔野听闻此言,当即跪倒在地,心中掠过了一道隐隐的寒光之后,方才说道,“臣以为,戚大人举荐人选此事也有待商榷。这自然得由陛下圣裁,臣等为君之命是从!”“哈哈,好。既然如此,朕自然会再行思虑!”独孤刘精光一闪,又才说道,“至此今日政事已毕,卿等且退,退朝吧!”“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独孤刘离开大殿之时,一些大臣还在想,“这皇上到底是何用意!为何推延?并未表态!这可不像陛下的一贯作风啊!”拓拔野有意地将刚刚那个戚大人望了一眼,神色颇为深切。

大概十天以后,拓拔野请见了皇上,并于次日早朝起奏道:“微臣拓拔野奉圣旨遍查朝廷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事,现于近日查获戚玉大人府中存不明来源的金银数箱并有众多珍宝古玩,现已查明,证据确凿。请陛下处置!”“许爱卿,依照我朝律法,该判处戚玉何罪!”“禀告陛下,依律应革除功名、发配流放苦寒之地,财产尽数充公上缴国库。”“好,便以此处决!”

此时,朝堂之中尚有几位大臣意欲上奏。不知可是为了给戚玉求情?!

十三

看来正是如此。他们必将进行的故事就将这般发展。当然,这个剧本原本早已被他们撰写、修改得圆满完美,臻于化境;可任谁都没有、也不可能料到的是,这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却被插播了这么一段!唉,真是……怔得他们不得动弹,那些个大臣全都目瞪口呆,之后很久方才惊恐万状,急忙寻找起救兵来。可自己这一阵营遭遇到的是整体性乃至毁灭性灾难,其中并无一人幸免!这还有何计可施呢?已然无可救药,于是被逼无奈:紧要关头,还是得自己上。这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于是,这一阵营之中的第二号人物登场了。他对独孤刘说道:“皇上,微臣恳请陛下再行细查,臣愿以性命担保,这戚玉大人绝对不是……”可他还没说完,拓拔野便插起话,“陛下,微臣以为这人言语措辞有些不当。一时情急,故而大胆插言。请陛下恕罪!”他见独孤刘默许之后,便随即话锋一转,对那个大人说,“你的意思是我查案有误或者栽赃陷害?!”“不敢!微臣岂敢无端指控大将军。鄙人绝对没有也不敢有这个意思。恐怕倒是大将军多虑了!”他又道,“陛下,臣以为这戚大人……”这次,他的话又被人给打断了。不过,这人却是当今大齐皇帝独孤刘。“给朕住口!简直大胆!此案事实清楚、铁证如山,你还觉得他冤枉?!再行细查?如今朕都已经处置判决了,你这难道是认为朕办事糊涂,有失公允吗?!”独孤刘一脸刚毅,脸色有如寒冰。“微臣不敢,臣只是以为……”“你以为如何?!还敢说出‘愿以性命担保’这样的胡话来。好哇,戚玉之罪无可辩驳,判决铁定不能更改;既然如此,那你就与他同罪吧!”那个大臣大惊,口呼,“皇上,皇上!”但独孤刘却对其毫不理会、置若罔闻,他问到许耀:“此种行径按律应当何如!”“回禀陛下:当降职三级,罚减五年俸禄。”“好!就此执行。”另外十名大臣皆大惊失色,立即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请陛下收回……”独孤刘顿时龙颜大怒、怒不可遏,猛地一拍龙椅把手,疾言厉色地大声说道,“大胆!尔等岂敢把君命当做儿戏!这帝王之言,朕之语岂是说改便能改的吗?!你们再多说一句,便与此人同罪!真是胆大包天,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数次当众违抗君父之命!”那些大臣顿时跪倒在地,噤若寒蝉,连口气都不敢出!“哼。日后如若再出此类事件,必不轻饶!”独孤刘这才渐渐平复了天子之怒,接着寒光一闪,不含一丝情感道,“来人!把他二人给朕拖下去!”“陛下,微臣冤枉啊!冤枉!”

由此,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告一段落了。作为大齐皇帝的独孤刘早就对这些无德无才、尸位素餐的贵族官僚恨不得撤之而后快了,他们居然还胆敢违反君令、忤逆罔上。正巧拓拔野查明这批人当中头目之所犯罪状事实,于是他正可以此顺水推舟,拿他们开刀;同时也为规制改革减少阻碍,从而得到一些成果,并借此宣告推行改革之坚定决心和意志,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其实在这之前,大将军拓拔野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戚玉的大干罪状,那日在朝堂之上戚玉竟当众离间挑拨起他与皇上、汉臣之间的关系,所以这便直接加快了拓拔野处理此事的步伐。这些相对弱小的贵族阶层一向与拓拔野所在的“代国第二家族”的拓拔氏不和,双方有着诸多权力斗争和利益冲突。独孤刘于此有所耳闻,大概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出于一些必要且重要的因素考虑,思虑再三的他最终还是对此表示了赞同!他间接性地帮助拓拔野诛杀异己,参加了这场战斗。如此一来,独孤刘的改革大业便才真正地向前推进了一步,开始缓慢地朝着深处和坚地进行了!

时间无声无息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千回百转。这日,刚刚上完早朝的齐帝独孤刘此刻正在他的上书房内阅读书籍。独孤刘看的书是西汉太史公所著的《史记》。这本书他早年便已深深拜读,如今算来恐怕已不下数遍,且又时常温故。近日他又读到了“高祖本纪”,对于汉高祖刘邦创立大汉基业素有研究、颇具心得,并且渐生新知。如今,独孤刘还在从书本中汲取先人智慧,并结合当前实际加以运用。毫无疑问,在北方两百年左右的历史长河中,齐帝独孤刘可算得是数十位统治者、众多统治阶层中接触汉文化最多,受到汉文化影响最深的那个了。由于独孤刘身上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可能这正是他生来便不像其他纯胡人首领那般从骨子里轻蔑、抵制汉文化的源因。独孤刘的亲生父亲刘青山正是一个汉人,并且也颇有才学。母亲独孤缘也可算作这其中较为热衷汉文化的一人。于是,在这些因素的综合运动之下,独孤刘从小便较其他人更多地接触到了汉人文化。自他幼时起,父亲便开始教他写汉字、读汉书。整个过程他都耳濡目染,文化氛围十分浓厚。被奉为正统经典的儒家“四书五经”这些都是与独孤刘相伴童年的基础读物。对此,他自然颇为熟识。独孤刘的少年时代基本全是在匈奴前秦国度过的。在这当中,极为幸运的是,他身边的人、他最好的朋友许耀就是一个学识渊博且富有文采的汉人。故而,在许耀的影响和帮助下,独孤刘便更多地学习到了汉文化,他如今最为喜爱、在上书房之中实可谓爱不释手的《史记》《战国策》等书皆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接触的。当然,平日里时常“舞文弄墨”“遣词造句”的许耀也向他推荐过不少像“楚辞”以及“汉赋”之类的书,但是独孤刘对此好像并无兴致。他当时说:“‘四书五经’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部文绉绉的《诗经》。”许耀当时一愣,而后说道,“佶屈聱牙、最难懂的,不是《尚书》吗?”“咦,等等!你刚才所说的那个什么屈什么牙是何意呀?!”独孤刘问。

这天,独孤刘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微服出巡,他准备去兰都近郊的一些集镇、村舍,了解百姓生活,体会民间疾苦。此时,独孤刘来到了距离兰都城大约十里的一个村舍野外,他看到了一个正在播种农作物的姑娘。这个女子看似大概年方十六七岁,清丽脱俗、窈窕婀娜,瞧来有一种纯出天然的动人美丽,恰似草原之上沾染着雨露的野花;并且这个女子带有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温婉之美,就像那春日艳阳里随风拂动的柔软柳枝。后来,经过了解才得知:原来这个姑娘姓李名若妍,正是一名汉人。在数年之前,才随父母举家来到了此处;当时,并有数家与其一同到了这里。大概一个月后,齐帝独孤刘便将她娶进宫,封为淑妃。这日,独孤刘来到了李淑妃所居的青萝宫,与她交谈。“淑妃,你们是从何处来到朕这大齐的?”“陛下,臣妾一家及众乡亲是由西子湖畔的杭州来到北国兰都的!”“杭州!可属春秋之时阖闾、勾践吴越之地?”“正是。陛下学识如此,实属难得。臣妾喜慰不已。”“南方,那是江南哪。还有朕之祖上的燕赵中原。”

与李淑妃的一番交谈,使得独孤刘心里深埋的一颗向中原、江南的寻根之种开始发芽,这直接促发了他脑海中一个潜在的深意识——“朕必定要去南方看看,一览南国风景;方可不负汉血,才能无憾此生!”致力于实现胡汉民族融合,推动历史发展必然进程的齐帝独孤刘此时已然下定决心。一年以后,新入宫的李淑妃产下了一个龙子,独孤刘大喜,给他取名为独孤血,小名南儿。以纪念其汉族血统。

之后不久,齐帝独孤刘在上书房召见了大将军拓拔野和左丞相许耀。他问道:“两位爱卿以为中原、南方之地是否可取?!”

十四

抑或是独孤刘的话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两人都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甚而还都半自觉不自觉地愣登了一下。“陛下在问中原、南方……是否可取?”拓拔野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之中思量起这件事情来。不过很快,他便回复道,“回陛下,长期以来微臣对于这件事情都没有过多地关注。仅仅只是把目光、视线放在了我们的大齐,未能很好地尽到一个大将军应有、该做的职责。实在是有辱圣命,羞愧难当!”随即,拓拔野便立刻下跪。看这架势,似乎是为了向独孤刘请罪。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眼放精光,对着齐帝坚定地说道,“不过,请陛下放心,臣等坚决支持陛下的一切行为举动。不管何时何地,无论什么,一旦陛下决定,微臣必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臣拓拔野永远是陛下的第一冲锋队。”“哈哈,好!拓拔爱卿果然赤胆忠心,朕甚为满意欣慰。”齐帝独孤刘含笑说道。他接着又问起许耀:“许爱卿,你对朕所提的问题又作何回答!”这时,许耀仿佛才正从瞬时的沉思中恢复过来一般。听到皇上在问话,他这才当即说道,“回陛下,恕臣愚钝!微臣斗胆冒昧地问上一句,请问陛下,君上之意是否必取中原、江南等南方之地不可?!”听完了许耀的问话,独孤刘有意地深深凝望了他一眼。于是他便敞开心扉,缓声说道,“朕之意志、决心必然是极其坚决坚定的,朕想大概可以称作是无坚不摧了。不瞒二位卿家,此事是朕必然要去做的。这是朕的拳拳心意,也是朕的殷切愿望。此事之缘故原委,朕料定二位爱卿也必深知。朕便无需再行赘述。”“好。即然如此,臣可对陛下明言。南国之地大抵可取,但必不将有大作为。并且此事也绝非如今当下便能做到,还须得从长计议。”左丞相许耀直言不讳,坦诚相对。齐帝独孤刘既惊又喜。他不禁心想:“如今朝野内外、举国上下能对朕、敢对朕如此直言之人实属寥寥,许耀一如当年,果然没有令朕失望。朕坚信许耀是永远不会令朕失望的。”独孤刘正欲颔首称是,不料大将军拓拔野便即说道,“臣对许大人之言深表赞同。臣亦相信陛下对此已早有打算,准备充足。且请陛下示下,臣等立即执行。”

“好。有二位爱卿如此,实乃朕之大幸,大齐之大幸。一朝、一国若有此等人才,何愁难酬壮志、大业不成?!”齐帝独孤刘大笑不已,实是快慰平生。一时心血来潮的他,当即令人赐座并赏美酒一杯与其共饮之后,方才又对二人言道,“拓拔将军果然有些‘手段’,非同小可!许丞相啊,日后你若要想骂朕,就得向他学习。这般有技巧。”拓拔野下意识地一反应,当即大惊;急忙跪倒在地,向独孤刘请罪。“臣若一时不察无意中冲撞了陛下,使吾皇不悦,还请陛下责罚,臣罪该万死。”“诶!大将军这是为何?!快快请起。朕并无此意,爱卿且放宽心。朕只是觉得爱卿刚才侧面提醒得很对、很好,仅此而已。”他接着又说:“二位卿家之意朕已知晓,金玉之言朕亦已铭记于心。当然,朕只是先前向二位卿家询问意见,并顺道探知南方虚实。显而易见,以当今之势,怎可大开杀伐,四方征战?!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做好充分准备,寻求最佳时机,而后方可出动。朕之大齐决不打无把握之仗,出鞘则必见血!”“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齐千秋万代,一统中华。”拓拔野和许耀当即发自肺腑地喊道。

适才,最初拓拔野在听到独孤刘问话的那一瞬间,他便当即怔得愣住了。他不曾想过皇上竟然还会有如此壮志雄心?!尽管他深知也坚信齐帝独孤刘是整个北方两百年历史上最伟大、最“英雄”的一位君主,可他也没有料到:在独孤刘统一北方,结束北方两百年分裂动荡历史,建立了庞大的大齐帝国之后,居然还对南方饶有兴趣、意欲收入囊中。不错,当时他确实是有些吃惊。不过,即使拓拔野的确无比意外,但是在这短暂的自然反应之后,他便已下定决心——“既然陛下已经决意要做,作为他的臣子,我必当不顾一切、竭尽全力。”这一志向在独孤刘对其坦承自己心中想法之后,便更加毅然决然,坚如磐石、不可动摇了。许耀在当时虽然也跟拓拔野一样无可避免的有些诧异,但是这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显然这事属于情理之内。作为同样身上流淌着汉人血液的他,自然也就更能理解齐帝独孤刘的那一腔豪情抱负以及潜藏于心的美好祝愿。他乐于见到此事,愿意为了两人心中共同的理想志愿而奉献才智、不遗余力。如若最终能得靠己力玉成此事,实现心中志向,便是他此生最大的价值体现和快乐源泉。他们立志实现天下黎民百姓的美梦宏愿,在历史发展的潮流中踏浪前行。虽然这些人深知此事的险阻艰难,但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一往无前。舍我其谁!“天地当以吾始”。于是就这样,他们便成为了事业的先驱,那勇往直前的开拓者。

一直以来便在心中有此夙愿的大齐左丞相许耀自然早就有对南方的大致情形,以及近年来的发展态势进行关注,并且他还格外重视。经这几年潜在南方的大齐间人回报的消息来看,他们欲想把南方规划进自己的版图似乎还不大可能。思虑再三的许耀最后保守地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至少在这几年之内,可以憾恨地说基本不可能了。虽然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无比疼痛,但是这就是事实,无可争辩、无能为力。这可是事实啊!尽管在大齐建立的这十年间,整个北方人口巨增、经济日趋发达,军事实力日益强大,国库日渐充实,百姓生活更加富足。但是,可终究但是,以草原游牧文明作为基础和主体的塞外北方又怎能是以高度发达的农业文明和殷实雄厚的物质文化为根底的中原、南国的对手和敌人?!无论如何,北方在这些方面终归是比不得南方的!当然,也决不是没有可能。在某些情况之下,一向作为北方优势的武力、军事力量仍然极有可能大获成功。独孤刘、许耀等人自然也明晓这个真理,他们在韬光养晦、聚精会神搞建设的同时,也还不忘去寻求或者主动制造这个时机。他们深知这是实现目标的最佳方式,同时也几乎是唯一机会了。

与北方的历史发展轨迹很相似,南方也是在不久之前才逐渐平息战火,开始走向统一的。但是,南方已过的重建时间足有北方一两倍之多。它们建立政权皆早于大齐建国一二十年。此时,除边塞北国之外的包括中原、江南等地在内的广大南方地区大概主要被划分为四个国家。这四国当中,相对强大的是两个建立了帝制的王朝:其一为大陈,令一个则是南汉。大陈的疆域主要集中在广阔的中原一带,之前东汉都城洛阳是它的国都。南汉国土大致分布于江南地区,岭南等地也有一部分归其管辖,其都城为金陵。这两个王朝皆是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社会财富相对丰足的国家。大陈和南汉人口众多,远胜于北方的大齐。并且实在难能可贵同时也令人不得其解的是,这两个王朝、四个国家之间从成立起至如今的二三十年间居然没有发生过较大的、可称得上较为严重的冲突和斗争,关系十分融洽,好的就像一个不分彼此的集体。

这可就令远在北方的大齐皇帝独孤刘和左丞相许耀等人感到无所适从和茫然失措了。“唉!看来为今之计,也只好大力发展自己,找寻并催生机遇了。继续坚定地走下去吧!这是一个艰巨而伟大的工程,奇迹工程。”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气馁和胆怯,大齐将一如既往地发展其自身优势。

积蓄坚守,等待绽放。

十五

如此过了几年。时间无意中流逝的很快,却不觉难以捉摸。尽管它仿佛一直模糊,如同戴上了一张深色的面纱,令人看不穿、触不到、摸不透;但是无疑,它同时又是具体的,有时甚至还很灵动。如同一匹白色的骏马正在越过时空的罅隙,哒哒的马蹄偶尔涤荡起的水波便成了天上那长长的银河的流泻。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尤其是为一个既定目标而奋斗拼搏、不顾一切的时候。在那个时间段里,在那些岁月中,日子闪闪发光,像极了那草原夜空里灿烂星光的明亮。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美妙的,即便是苦痛中偶现、渐生美妙;这一切又都是神奇的,常常是腐朽中幻化神奇;这一切更是值得的,为了心中的理想宏愿便没有什么不值得!

是的,正是如此。为了实现目标的大齐帝国这几年的光阴便是在这般之中度过的。可歌可泣却又默默无闻,生来不凡却须打磨雕琢,适度而后方能成器。隐忍,不甘落后;坚持,勇为人先。就是如此,一如这般。大齐王朝经过这几年的艰苦奋斗和秘密准备,各项事业得以迅猛发展,实力指标可谓突飞猛进。如今的大齐已然不再是五六年前的那个大齐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和坚硬的力量可以跟敌手直接正面对抗,能够与广大的南方一决雌雄。对此,大齐国之中有一个看似调侃的说法颇为有趣。他们说,这南方就是一头风头正旺的母老虎,幼崽、成年虎结对又落单;我们北方乃是一头坚韧不拔的巨型孤狼,在大批熊群逼境的高压下引吭高歌、挥发神光。那么,这头“巨狼”又是如何于夜深人静之时在老林深山里嗥嚎的呢?!可曾有人听闻?可曾有人目睹?一匹孤狼在山林高处呼啸,在草原腹地奔驰,像一阵疾风、一束星光似的流动穿行。

事实上,在这大约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大齐举国上下均一致把培育一支最强的军队,增强帝国军事力量这项任务当做重中之重。他们深知拥有强大的武力对于一个国家、民族的重要意义,这对于北方人民来说早已无需多言,实已深入人心。齐帝独孤刘、左丞相许耀和大将军拓拔野等人就是把这一超乎南方的优势当做利刃、杀人之刀以及克敌制胜的伟大法宝和秘密武器的。即使这一秘密早已世所公知,可毕竟也还没到达一个举世瞩目的地步。当然,这不可能,也不需要。与此同时,他们也清楚地知道一个雄厚的经济基础和广大的百姓群众才是所有武力乃至一切的根基,于是,他们便把这当做了中心任务。故此,在这七年间,大齐的社会物质财富得以充分发展,如此一来大齐百姓的生活水平自然较之前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这还不够,作为统治阶层的高层人氏,他们明知自己进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统一南北天下,使得各民族之间和睦共处。因而,他们也为此进行了数次大规模地操练,沙场点兵、攻城略地、挥阖开阔。他们把每一次操练都当做是真正的战斗。作为最高统帅和直接指挥官的齐帝独孤刘在每次开战前都会给众位将士说这样一句话——“如果战争现在来临,立马便要冲锋陷阵!”众人齐声怒吼:“冲锋陷阵!冲锋陷阵!”“朕与诸位共存亡!”独孤刘道。从这几次的操练当中,他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经过大小、深浅一系列精准而到位的兵制改革以及调节和整顿,大齐军终于解决了这个极大的隐患,同时自然也顺带将军队的战斗力大力提高。大齐军系统和结构得以重置和优化,实力雄厚,不容小觑。

如今以大齐的实力看来,似乎是足以与南方决一胜负,而定高下了。“你放心,这个所谓的‘高下’决不会立判,也不是那样好判的。因为双方实力大抵相当。”许耀道:“不错。陛下,以如今来看,我们大齐的确可以与南方一试了。虽然无法保证战必胜攻必克,但是至少我们取胜的几率已然不低,抑或还很大。臣预测同时也坚信,攻占几座城池,占领一些地盘至少是不成问题的。”“好!许爱卿之言,朕深表赞同,亦完全相信。”独孤刘目光炯炯有神,望向前方说道,“那么,如今只有等待这个准确的时机出现了。”

此刻,兰都城丞相府中仍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的许耀大人接到了线人密报:南方四国间发生摩擦,各方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听闻此等消息的许耀当即大笑不止,口中大呼不绝:“此乃天助我也,真乃上天护佑我大齐!皇上啊,我们实现壮志的绝佳时机已经到来了!哈哈,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于是,左丞相许耀便即刻进宫将这一消息告知与齐帝独孤刘。得闻此等天大喜讯的独孤刘反应之激烈决不亚于许耀丝毫,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讲,他还要比许耀更为高兴和欣慰。可想而知、显而易见,因为毕竟独孤刘才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和推动者。“好!真是喜从天降!”齐帝独孤刘真是差点便要从龙椅之上弹跳起来了。不过,一时得意忘形的他在最后关头还是成功克制住了自己。不错,他清楚地记起了自己的地位身份,况且此处尚有如此之多的人。独孤刘眼波一转、微微一笑后随即又道:“好哇!许爱卿请你速去细查,看到底是怎样个情况?而朕之大齐又可以做些什么!”“正是!陛下提醒得对。吾皇圣明!臣即刻便去。”许耀这才回过神来,头脑恢复到了正常运作状态。

经过细查,原来是这样:近些日子,南汉与其西境毗邻的南楚间发生了一些矛盾,可不知为何这次双方互不相让。南汉仗着昌盛强大自然不把南楚小国放在眼里,而素来与南汉交好的巴蜀也顺势对其表示了一番忠心。如此一来,忍无可忍的南楚大王便向自己的姐夫——大陈的皇帝陛下求援。于是,就这样四国便开始了一段时间的纠缠和拉锯战。理清个中关系脉络,算计完备之后,居于外的大齐的左丞相许耀便派一干人乘机去顺势彻底搅乱这滩浑水。由于才智过人的许耀的周密安排,最后这伙人自然圆满地完成了这项任务。经过大齐众人基于人道主义的“鼎力相助”,最后局面被搅得更乱了,简直可谓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啊!这四国间居然直接开起了战火。这下好看了!谁是盏省油的灯?!都不是。更何况这当中还有大陈、南汉这对光耀当世的煌煌之一时双璧呢!实可谓是精彩绝伦、美不胜收啊!

“好!既然南方四国给予了这个好时机,他们心意如此,大齐则必然不会辜负。此等千载难逢的绝佳机遇,朕可一定要抓住!众位爱卿,你们说是吗?”齐帝独孤刘最后问道。“吾皇圣明!诚如陛下所言。”众臣一致高声答道。“好,时机已到,朕之大齐军‘虎狼之师’即刻便要出动啦!”“‘虎狼之师’,必得天下。‘虎狼之师’,必得天下。”于是,齐帝独孤刘便做了决定。此次,作为大齐军统帅的独孤刘将要御驾亲征,他选择暂时率领十万精锐开赴南疆,并令大军师和骠骑将军与其同行。大将军拓拔野和皇卫军统领王邦等人留守兰都,以待随时调动。在他离开大齐的这几年间,将由左丞相许耀辅佐太子独孤文监国,处理国事。处置好了这一干重大事项,齐帝独孤刘便准备于三日之后出发,去平定南方了。

此时,刚刚得知父皇将要亲征南方,而他则要监国的独孤刘嫡长子独孤文大喜不已。“终于要轮到我一展身手,实现抱负啦!”他无比激动,难以自制。独孤文立即跑去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一个与他格外亲近的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十六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不妨就随着独孤文那因狂喜而分外匆促的脚步去一探究竟!独孤文即刻赶赴到了大冶城郊的一处亭林阁院,这里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实乃远离浮华与喧嚣人世的“桃源”。据说这里是历史上一处拥有众多文人雅士、世外高人并为这些人所居的地方。他们在此处得到了很高的精神上的愉悦,也为其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乐趣。故此,此处便成为了一个极其引人注目的名胜古迹,来往的追求者和爱慕者络绎不绝。当然,明显迷于其中、热衷于此道的人在常人看来大多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身无半点实力却尤其喜欢以三寸不烂之舌和一杆秃笔论道天下、臧否人物之徒。但是,如今这里的主人绝对不是上述的这类,可以说他与此类人毫不相干、截然不同。此人正是当今齐帝独孤刘的表兄,代王独孤求全的长孙独孤威。在独孤刘当了大王,尤其是他成为九五之尊,坐上大齐皇帝的宝座之后,独孤威便不再打算与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相伴下去了。独孤威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劳累了,至少他本人是这样跟独孤刘说的。但或许事实正是如此,独孤威见齐帝身边已经有了众多的忠臣良将,人才济济;便不再需要他牵马执蹬了,于是便黯然离去。最后,齐帝独孤刘见独孤威心意已决,便不再强留,成全了他。就此,独孤威远离朝堂国政,成为了一个相忘于江湖的闲人。独孤文一入宅门,便大声喊道,“表叔,表叔!父皇将要去南方征战,正式令我监国了。”“哦!那可就恭喜你了,我的大齐太子殿下!”不曾想独孤威的反应居然是如此的冷冰冰,甚至于还带有着一股太过明显的讥讽之意。他的如此举动,无疑是立即给兴冲冲而来的独孤文泼了一瓢冷水,使其浑身一阵激灵。独孤威见独孤文一脸迷惑,眉宇间颇为不悦。他缓缓地叹了一口长气后方说:“太子殿下,我实在不知为何您竟是如此反应?!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非但不是,恰恰相反这是个极大的苦差事。作为一国储君,未来的陛下,这将是一份艰巨而伟大的责任哪。而您则必须要勇敢地担当起来,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方能不负浩荡皇恩,方能实现天下百姓的殷殷期盼。”独孤文听完便微微一笑,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以本太子的才干能力足以胜任这一切。你就等着看吧!”随后,独孤威便会心地笑了笑。他说:“我相信,也坚决支持太子殿下。但是我还是提醒您一点:天下人,尤其是皇帝陛下也在等着看呢。”

太子独孤文与独孤威一阵秘密交谈后,便又来到了叔父呼小的府上。作为当今齐帝独孤刘独弟的呼小一直受到其兄事无巨细的爱护,享受到了王公贵族中最好、最高规格的优待。但是,由于这位王爷生性闲散,对于朝政之事不感兴趣、漠不关心,于是他便做起了真正的闲云野鹤,整日优哉游哉、无所事事。正如众人所知,呼小便是独孤文的第二个告知或者说倾诉的对象。但是,这种“优待”似乎是由齐帝独孤刘所直接给予的。因为齐帝独孤刘时常对其几个皇子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让他们多与皇叔来往。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最终能够较为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的只有太子独孤文一人。于是,独孤刘本人便对他更加赞赏。呼小的回应与独孤威也相差不大,他首先对其表示祝贺,之后勉励他好好干。“一定要出乎你父皇的意料。”他最后坚定地对独孤文说。而太子独孤文则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三日已到,齐帝独孤刘亲率的十万精锐今日便要向南方进发了,那个他们心目中充满憧憬、被理想灌溉的南方。这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甲胄在身、身披战袍的独孤刘正与众人话别。当然,这些人自然就是他的至亲,譬如皇后、妃嫔等。这时与他进行最后一段对话的是他的两个公主。这两个公主分别由淑妃和贵妃所生,两女诞于同年,几乎可谓是同时出生,即使实际上是相继而来。“父皇!”“父皇!”两个年仅七八岁的小公主对着自己的父皇深深地喊道。“我希望父皇早日凯旋。”“但愿父皇早日与我们团聚。”齐帝独孤刘望着两个漂亮可爱、如花骨朵般娇嫩无邪的公主,当即虎眶噙泪地笑了,并说道,“好!朕谨遵二位公主号令。”刚一说完,不知为何,他自己却大声笑了。两个公主也跟着笑了。

此刻,刚值不惑之年的齐帝独孤刘率领的大军已经开赴到大陈的北方边境了。一路上,独孤刘与众人心情都无比愉悦、格外痛快。每到一个地方,每次距离南方更近一步,他们的心无疑都更坚定了,其志便更是牢不可破。最终,到达边境之上的他和他们全都释然了,这时齐军众人平和如初,一如往常。于是,大齐军队便即刻在此安营扎寨,休息整顿起来。

如此过了几天,大概一连十日,当大齐军队早已在统帅和大军师以及骠骑将军等人的联合部署下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之时,大陈朝堂之上才有人得知了这个“远道而来”的消息,而后才将其告知于皇帝陈如龙。并且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啼笑皆非的是,这等军国大事居然是由当地的一众农夫上报给官府的。“什么!不可能啊!这大齐怎么会无端来朕之大陈寻滋生事、制造摩擦呢?须知大陈与大齐双方素来毫无瓜葛,天南地北,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呀!并且都还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去操劳用心!譬如:如今大陈亟须解决的难题就是如何使南汉不再一家独大、称王称霸。这莫非是误报?!”大陈皇帝陈如龙言道。“皇上,切不可如此大意呀!”朝中当即有人反驳道,接着他又说,“是否真实,派人去往北境一见便知。陛下,这大齐才是我大陈乃至整个南方的心腹大患呐。望吾皇深深切之。”陈如龙深目怨怼:“这还需卿家多言吗?!三岁小儿便知此等道理。卿等以为朕没有对大齐进行任何了解吗?!笑话!怎么可能!可以确定的是,朕对大齐的大体一切都颇有了解和研究。卿家所言其能与大陈一争高下不虚,但是区区大齐能与整个南方一决生死那就必是天方夜谭了,无稽之至。”“皇上,此时当以应对大齐来犯之军为先,把这当做第一要务啊。”“朕知道了。卿家切勿多言。”陈如龙极不耐烦和情愿。

后来,当大齐骠骑将军带领数千精兵接连攻陷了大陈两个城镇之后,大陈的大军这才来到了北境,准备与独孤刘的齐军一定输赢。当充足完备的齐军变得百无聊赖之时,他们便有意地做起了一项娱乐活动——向敌方的大陈进行数次挑衅。经过几回的‘以假乱真’‘游戏人生’,对方仍然无动于衷;最后,直到把这权当游戏的敌人无意中取得实质性进展之后,他们这才“忍无可忍”的出手还击了。虽说是直接出动,但也无异于隔靴搔痒,根本无济于事。面临强敌入侵的大陈居然只派出了大约二万的军队用以抵抗。这不是闹着玩吗?!“这简直是对朕,对于“一代天骄”大齐帝国的莫大侮辱。”齐帝独孤刘感到自己个人乃至整个民族的颜面、尊严都受到了极大侵害!于是自然而然,他选择了更进一步。但此刻正深陷于与南汉争做南方之主泥潭的陈帝陈如龙显然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他本人对此还振振有词:“朕之大陈坚忍建设了三十年,如今第一次遭到了外国的凌辱和侵略,朕不将其完全解决以至永远根除便决不收手!”接着,如同风虎云龙般的齐军以少于陈军四分之一的力量便将敌手完全击溃,两万陈军立时做鸟兽散而遭灭。于是就这样,齐帝独孤刘又轻易地夺下了大陈的两个重要集镇。如此一来,作为大陈北大门和坚硬屏障的某省便已有一大半的土地归敌方的大齐掌控了。

这一火烧火燎的严峻局势引起了大陈朝野上下的一片哗然,不少大臣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在此等情形下,由民间爱国人士自发组织而成的“义勇军”便形成了一支坚硬的军队。即使他们出身杂乱、“拉帮结派”,但是这居然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们的战斗力;相反,倒是促进了不少。何出此言呢?!正是由于他们平民的身份,故此齐帝独孤刘便命令对其礼让有加,正如那为他一贯秉持的信条——“尽量避免扰民!黎民百姓乃社稷之本。”故而,这支“五花八门”、杂七杂八的号称军队的队伍便“风风火火”、“浩浩荡荡”了。这令齐帝独孤刘感到十分头痛。这时,陈帝陈如龙的这条计策眼见是生效了。此刻,早有预料的陈如龙笑了,那神态似乎在说,“哼哼!独孤刘,朕治不住你?!”

十七

 看见自己皇帝陛下的那些个眼神和表情一出现,陈如龙身旁的一些近人便有意地关注了一下,并且还沿着这个方向较为深入的思考了一阵子。随后,他的心底,众人的心里不禁都发出一声声长长的叹息。这声叹息似乎来得过于沉重和压抑,使个人乃至整体的心情甚而整个身心都不免被它,被这种看似无端的深沉情绪给影响,根本被它所束缚,完全任由其摆布。“是的,这无疑太可笑,真是会让人从心底里发出一阵讥笑的声音。其中甚者,大概还会笑得眼泪飘荡、肚疼难忍,简直就是死去活来。”这怪不着我们哪,谁让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如此可笑呢?!对了,正是大陈皇帝陈如龙!就是那个做了一国皇帝陛下,心智、世情竟还如一个“纯真质朴”的孩童一般的成年皇帝“老男孩”。由此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是有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成人哪,并且或许这还将一直与其同在、同行。真是太难得了!毋庸置疑,这绝对会使人顿感喜出望外,同时又会在一瞬间使人相信:“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美好的,因为有爱。”这是肯定的,因为目前所有的事实无疑都指向了这一点,证明了这一点。于是,就这样,某几个常伴陈如龙身旁的太监、奴婢竟而都在一个时间段里相继或同时发出了这些反应,无法避免、不可挣脱。尽管他们都用尽了所有力气压抑着自己,但是人力毕竟有限,况且某些东西的来去根本不能为人力所控制。于是,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发出了一些使人突生疑窦、浮想联翩的不愉快的声音。最后,这些不经意的细微动作还是被生性细腻多疑,在此方面格外敏感的陈帝陈如龙本人给发现了。在那一刻,陈如龙顿时心生怒火,如火山喷发的岩浆般炙热滚烫、来势汹汹,无可阻挡。于是自然而然,作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的他便要做出一件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拖下去斩首!”不错,皇帝陛下要治他们的罪了。可这怪不着我,谁让你们使得朕龙心不悦、龙颜大怒呢!你们真是该死,简直罪大恶极到决无可恕的境地!“哼!”可就在陈如龙即将出手捍卫他作为国君那无可侵犯的至尊之时,不知为何,他居然还停了下来,收住了自己那只本该一往无前的手!或许是他根本就对此不屑一顾吧:“天子之心岂是尔等这般贱人便可猜透?!哈哈!”

可实事求是地讲,这由民间各路人马集聚而成的一支队伍真能对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的齐军产生威胁吗?!这般之军会是这支“虎狼之师”的敌手吗?!如此而论,结果似乎早已不言而喻,浮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仅从客观因素上分析,如果这支所谓的“陈军”硬要“自抬市价”,与之相比,那么它无论是从各个数量乃至各项质量上,与“正规王牌”的齐军都完全不属一个重量级,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试问试想,他们可能是齐军的对手吗?!呼啸而来的齐军于此一笑而过。于是很快,他们整个儿就在齐军的“以不变应万变”之中,变得如同觅活的蝼蚁,甚而自乱阵脚、溃不成军。由此,无言的事实说明了一切。因为,这支“陈军”欲要大败齐军,本身那根本就是绝不可能的。这是真正的异想天开!

但是,这支民间爱国大军就这样为敌军所破,甚至于不攻自破了吗?!显然,事情也远不至那么简单和轻松!即使他们人数不多且又兵器落后,本身武力战斗值几乎为零,但是这又怎样?!因为,从某些角度上说,这也不是决定战争成败的最重要因素。毕竟他们满怀着一腔保家卫国、守护家园的激情热血,他们决不言败、永不放弃,他们前赴后继、一次又一次从跌倒之中爬起而后继续战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大抵这才是赢得战争的最大保障。而他们,“陈军”似乎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从敌人手中获得了这道屏障。经过“陈军”长达三个月的义无反顾、舍生忘死的英勇斗争,最终他们居然也从敌人齐军手里夺回了一个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地盘。

得闻这个喜讯的大陈数名主臣当即大喜不已,脸色明亮、眼放精光的首臣顿时下令:立刻从大陈各地集中起数万军队开赴北境,务必要大败齐军,把这帮北方蛮夷赶回塞北大漠,那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去。于是顷刻间,一支大约三万的军队便在大陈都城洛阳集结,朝廷选派了几名智勇兼备的卓越将领用以指挥,完成使命。这就样,如今与独孤刘的十万齐军相抗衡的陈军便有近六万了。此刻,听闻大将军未经自己允可,便擅自出兵应对敌军的陈帝陈如龙不免有些不悦甚而生气,但同时更多的却是高兴和快慰。因为这无疑直接从正面证明了他的无双智计,体现出他的良苦用心。于是,正与南汉等国激战正酣的他便更加激情澎湃,不可阻挡了!与此同时,交战的四国间也产生了“暂且搁置争端,先联手解决齐军入侵”的想法,并且各方重要人士也开始了往来,进行谈判。

而此时,刚刚才被敌人从他手中夺回一城的齐帝独孤刘正端坐在齐军帅帐的正椅上思考。原来,他还在思索如何应对这支由上万名大陈百姓集结而成的“陈军”的问题。实话实说,他自己实在是于心不忍呐!面对着天下如此之多的黎民百姓,这个众人共建的和谐美好生活的景象,独孤刘真是难以铁血狠辣!更何况,他们在国家危难之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尚且不顾自身、大义凛然,作为一个真英雄的独孤刘自然为他们感到钦佩和敬重,产生了一种英雄相惜的明亮而温暖的人性光采!综上所述,齐帝独孤刘在其抢占城镇之时,几乎便不加阻挠,任由其自由活动、为所欲为。不仅如此,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齐军几乎就没有与“陈军”正式抗衡过。故而,他们无影无踪、来去如风。这一做法自然无可避免地招致了齐军之中很多人的不解和质疑,他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统帅来。他们不能想到,也不会理解。有的甚至还在私底下与人议论:“我们这位陛下,究竟是在干什么?!把如此惨烈的战争,把兄弟们的性命当做儿戏吗?即便是为了树立一个所谓爱民如子的形象和美誉,那也差不多就得了!何必这般当真呢!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给人看嘛!”不仅下层将士如此,而且即便是一些指挥使乃至中高级将军也都持有相同的看法。他们认为皇帝陛下入戏太深,已至过犹不及了。于是,齐军之中一些人便难免对独孤刘渐生不满,逐渐伤心失望了。对此,独孤刘又何尝不知!“可是,朕的心思又有何人能懂?!”

此刻,兰都城皇宫大殿之上左丞相许耀似乎已经料到了目前的情况。于是,他也只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道,“唉!我敬爱的陛下真是苦了您了!我们的事业注定是孤独的。天地悠悠,谁人可懂?!”而大将军拓拔野和皇卫军统领王邦等人则一如既往时刻待命,为着皇帝陛下的一声令下。

很快,赶赴于此的陈军做了一番简要的休整之后便直接趁热打铁向着齐军发起了攻击。可是,不曾想齐军统帅独孤刘对此早有准备,刚刚到达城外的他们便遭到了齐军的埋伏和陷阱。大批军士受到重创,经过一两天连续整日整夜的鏖战,最后他们遭到了齐军的猛击而至大败。此时,齐军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于是,永不放弃的大陈便派遣出动了独孤刘的克星,亦是他们的杀手锏——“民间义勇军”出战,试图扭转颓势。起初,齐帝独孤刘对其措施一如往常,但是见着他们恣意妄为之后,他便当即下令齐军出动,正常作战。故而,瞬间“义勇军”便已大败,只得退回阵营。如此一来,大齐军中人人无不欢心鼓舞,实感大慰平生;竟连之前对独孤刘颇有微词的那些人一时间嫌隙也便如风般消逝无声息了。经此一战,他们便更以独孤刘为神。独孤刘就是齐军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天神!

其实,这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言说的东西。齐帝独孤刘无非就是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为了实现他和众人的理想志愿,他必须先要攻占南方,因此也只好先对不住这些平民了。因为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实现这个目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南北合一、天下一统,才能使世间百姓和睦共处。这个目的独孤刘将用一生去达到,矢志不移、勇往直前。

而这时,南方四国似乎已经达成了一项合议。

十八

无需多言,这项所谓的合议自然就是关于四国联成合兵抵御齐军入侵的。在这般无比险阻、实则已濒临悬崖边缘的危急时刻,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的南方四国便在一瞬间就联合起来了。从此,四国一起就走上了一条广阔而光明的大道,携手并肩、心连着心,不可阻挡。当然,这里所说的“一瞬间”只限于最终合议商定之时那一眨眼的功夫。在那一瞬间,四国之间便已达成了一致的意愿,必将付出实际行动去达到的共识。不得不说的是,他们从最初商谈到最终决定竟用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耗时如此之长便足以说明问题。或许这正可以指出此段路程的迂回曲折,以及这一成果的来之不易。但是极为残酷的事实是,这个费尽心思可谓千辛万苦才取得的成果似乎竟还带有着些许的勉强和装模作样。敏锐地发现了这一深藏的玄机之人就是大陈的首席谈判代表,亦是获得陈帝陈如龙特许的钦差大臣。在他之前已有过数名代表。不过他们都是自发前来,并没有得到陈如龙的允可,甚至他这个皇帝还根本不知情。这名大臣心思细腻且又思维敏捷,他发觉对方的某些言行举止便已初现端倪,由此可见一斑。其实,他们各方从合谈一开始,基本上就当即答应了此事,并立刻表示——“南方有难,四国支援。这是我等不可推卸、必须担负的责任。”但是不知为何,他们就是光说不练,并未采取行动直接出兵。后来,可能是历任的代表都越来越深沉,深谙官场之道,一个个技艺越发精湛直至名副其实的“双面人”相继登场。尤其是最后这个人,简直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真假难分、雌雄莫辨。不过,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等鬼魅的小伎俩如何能难倒真正的高人呢!于是,他的障眼法便被人一眼识破了。不错,南汉和巴蜀的两个大臣和他们虽然表面相和,形同一体、坚若磐石,但是实际上却心怀鬼胎、迟疑闪躲。毕竟,这事大概与他们并无直接关联。“人家大齐攻击的是你大陈哪!啊!”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他们,这两个占据了南方一半的国家最终还是确定了合兵,与大齐开战的方针。他们表示:届时必一道出兵,剑指大齐。

一来一往,不觉齐帝独孤刘在中原已经过了两个春秋和冬夏。如今,他正在大陈的原北方行省里进行适当的休息。此前不久,这个省,大陈的北大门被已完全被大齐所管控。于是在这等情况下,独孤刘便下令明命齐军不可扰民,实行“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政策,力图使他们的生活一如往常。其实,这项策略不是如今才出现的新生儿,早在齐军攻占大陈第一座城池之后独孤刘便已采取这项措施了。时至如今,“首城”人民的生活早已安定如初,甚而远迈之前了。但是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是不肯相信独孤刘的决心和壮举,他们依旧认为其仍在下圈套、造假象,继续演绎着他那未完成的戏!先民居然都一如这般,那么这伙新人自然就不必多言了,那肯定过之远甚。“哼!北夷戏子,你倒是慢慢演!我看你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早已习惯的齐帝独孤刘依然对此哑然失笑、一脸苦索,“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妨一直‘演’下去吧,永不散场、永不落幕。”时间会证明一切,时间会给人答案。这是自然。

终于,历经沧桑磨合的南方四国最终聚合起了一支多达二十万的军队:用以抵挡齐主独孤刘的十万精锐,并图将其打回北方,使得齐军仓皇而逃。既然是一支联合而成的军队,那么他们自然就有各自的统帅。这当中,除开挺拔英武、披挂亲征的陈帝陈如龙之外,其余三国的统领都是各自的大将军。于是,集聚成的二十万大军便已然开赴到了大陈北境。虽然在此之前,齐帝独孤刘便已做好了充足的安排,布下了诸多陷阱机关甚而天罗地网,但是若要以己方的十万人马应对超过其一倍的南军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于是危急关头,独孤刘便立即令待命兰都的大将军拓拔野和皇卫军统领王邦等人立马率五六万名精锐赶来救援。不过,独孤刘令他们赶到的地点却是巴蜀和南楚的边界地带。于是,拓拔野率领的数万大军便从北方一路向南直插进了两国的交界处,随即直接占领。这可是一记高超之至的绝招,此处军事战略位置极佳,实则是南方四国的咽喉要地和绝密通道。于是,恐慌无比、进而阵营散乱的南方四国,尤其是首当其冲的巴蜀、南楚两国,便立即决定率领全军赶回解救。即使这样一来南军不免折去了四五万人马,但这似乎却也无关紧要。毕竟是小国,寡民。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而后又火速赶回,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两国军队没坚持多久就被实力雄厚的齐军给消灭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于是过了数月,巴蜀、南楚两国的一大片地区就全被大齐所占据了。意欲求和的两国君主甚至还当即坚决表示向大齐俯首称臣,奉齐帝独孤刘为天下之主。大陈、南汉两国上下均感无比失望和气愤,但却又无可奈何。齐帝独孤刘的这一计实乃深谋远虑、天下一绝,其实高瞻远瞩的他在征战南方之前,便已然选定了这颗至关重要的棋子。独孤刘清楚地知道这步棋在整个棋局中所具有的重大作用和非凡意义,如今他只不过是放好了这颗棋子,仅此而已。独孤刘早已料定巴蜀、南楚两国必是倾尽全力而出,故此这成为了他果决的直接原因。

虽然大齐在皇帝独孤刘和诸位得力将领的直接作用下于与南方交战的过程中得占先机、拔得头筹,但是这并没有对最后的战局产生很大程度的影响。非但没有太大的帮助,相反还带来了不少阻碍。因为这很大地刺激了南人的复仇心理,于是他们便更加不要命起来,奋勇向前、不顾一切。故此,实力超强的齐军和人数远胜的南军这二者便相杀纠缠。当然,如今南军之中又有大量的百姓平民加入,而他们几乎全都是在齐军插入南方腹地、中心后才自觉而起战斗保卫家园的。双方经过了三五次大战和数次小斗,结果都各有损失,谁也没讨到好。由于双方综合力量大体相当,故此他们便只好一直大抵相持着目前的局面。就这样,双方在你进我退、我来你往之中度过了长达四五年的光景。最终,作为主动进攻者一方的大齐取得的成果,除了先前便已经占有的大陈北省和南方腹地大片地区之外,他们还攻占了位于北省西南方向的一省。如今的大陈已然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折损两个大省的大陈王朝决不能与南汉在南方鼎足而立了,况且它的都城洛阳还处在大齐的“夹击之势”正中。但他们却并未感到过分担惊受怕,因为双方都已深知目前的形势必将长期保持,毕竟任谁都没有力气再来改变了。如此看来,当初南汉的战术倒颇有些先见之明、富含智慧,至少它已成为南方的第一强国。但是,如今的南汉人却并未感到非常高兴和痛快。而大陈全国上下则一片混乱狼藉,陈帝陈如龙颓然老矣,了无生机。

在此后的三年间,齐帝独孤刘在新占领的那省继续实行他的既定方针政策。而之前,经过数年恢复和建设的北省和巴楚腹地早已显示了勃勃生机,呈现出一片盎然之象。而经过无言时间的见证,最终这些百姓相信了爱民如子的独孤刘的好意善心,对他赞赏有加,与此前截然相反。他们在齐帝的统治下不知比陈帝好过了多少。他们已然全都把自己当做大齐的一份子了。而这些年大齐军队的生活物资基本都是由当地的百姓主动供应。齐帝独孤刘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了一丝笑靥。

但是此时,本该无比快慰和欣喜的独孤刘却愈加萧索愁闷起来。独孤刘知道他穷极一生之力,大概也只能如此了。以大齐目前的力量,他们这一代也只能给后人定下这个基础了。其实作为开拓者他们的使命已然完成,但是英雄的独孤刘不甘服输!可他又能为之奈何?!近日以来,他越来越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故土大齐去了。“难道朕也已老了吗?!”时年五十岁的齐帝独孤刘似乎已知天命。哒哒的马蹄踏着原野的青草和泥土,缥缈就远……

十九

“唉!岁月不饶人哪,看来如今确是该班师回朝的时候了。”齐帝独孤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胜唏嘘。并且在说出“班师回朝”这四个字之后,他的嘴角还泛起了一丝怅惘的苦笑。“班师回朝!班师回朝!朕可算大功告成了吗?!”一时间,独孤刘不禁慨叹起不可违的天命和弄人的造化来。“人呐越是年老才愈加懂得造化的天命!”但是很快,他又高兴起来,脸上焕发出了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神采。“朕已经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可以向天下黎民和大齐历史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了!”不错,齐帝独孤刘已然出色地完成开拓奠基的使命。而如今则是他功成返乡之时了。“朕仿佛已经听见来自大齐草原的牛哞、马鸣和萧萧的风了,一片安然美好的景象已然浮现在了朕的眼前。朕是时候回去了。大齐,朕回来了!”齐帝独孤刘喃喃自语,神采奕奕、心仪神往。当然,在此之前,独孤刘便已经派人向远在兰都的左丞相许耀传令,命其择定三组适当的官员分赴此三地前往上任,以正式地将其划为大齐的版图和规制。许耀接到陛下的诏令后当即着手处理此事,并还附亲笔书信一封呈交了皇帝。左丞相许耀在信中有些委婉却又不失明晰地表述了他本人对于此时局势和今后发展的看法。这当然与独孤刘不谋而合。“这个许耀啊,果然懂朕。实乃难得一知己!”独孤刘笑道。于是,在分派的官员上任、防卫的齐军在此驻扎完毕之后,齐帝独孤刘便率领大军返回大齐了。

一路上,独孤刘带领的齐军走的既快速又缓慢,快的是他们急迫返家的心情,慢的是他们那留恋不舍的心意。因此,齐军队伍走的既决绝又缱绻,就像是秋风的遒劲遇上了和煦的春阳。齐帝独孤刘在出发平定南方之前,曾预测自己至多五年之内便可归返;可不曾想,一来二去他们竟在南方滞留了数年之久。当初跟随统帅独孤刘来到南方的十万将士最后耗去了五分之一,剩下的八万尚存者当中还有不少伤残、患疾之士。整整十年、这十年,众人仿若在一瞬间便老了十岁,少去了十载的正茂风华和少年意气。可这又如何?毕竟他们成功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充实而美好、圆满至臻境。

最后,这一英雄群体回城之时受到了诸多百姓热切而激烈的欢迎,他们大都喜极而泣进而泣不成声。重逢的欢喜、迟来的幸福,经久不息、飘散天际。

受命监国的太子独孤文亲率文武大臣赶来兰都城门迎接,他们各个喜出望外、情感自然流露。齐帝独孤刘在城门口接受了全体臣民的朝拜,他感觉体内有一股热血已重燃,如熊熊的火焰般向着八方四面猛烈灼烧;但是,他的心似乎却并不是那般炙热,实则无尽慨叹、感触良多。在回宫的路上,独孤刘轻声细语却又颇为严厉地批评了此次不为恰当、不免铺张的做法,弄得近身的太子独孤文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有股郁闷之气无处发泄。但即便如此,独孤刘对各位臣工和百姓还是一展舒颜、言笑晏晏。

随后齐帝独孤刘回到了睽违十年的国民和家人身边。此刻于他出发时对其美好祝愿的两个公主已然年至二九,青春正好了。“不曾想朕的这两个女儿如今都出落得这般水灵了,果真美丽动人、羡煞旁人,实可谓是倾国倾城呐!”独孤刘对着爱女笑道。“父皇!”两个娇羞的女儿当即不失自然地向他回应道。“可不知世间何等样的男子才能成为朕的乘龙快婿?!如意郎君何处寻哪!”“父皇,本公主的驸马一定要比您更卓越!”“哦!”听闻此言,独孤刘先是惊奇,后又黯淡。“父皇,试问当今世上又有何等丈夫能与您比肩呢!”“哈哈!你们哪!好,都是朕的好女儿,大齐的好公主!”看着陛下和爱女如此和美融洽,贵妃和淑妃相视而笑了。

次日,齐帝独孤刘正式地回归了大齐朝廷。他开始察看、验收起太子独孤文监国十年的政绩和成果来。其实,在回国的路上,独孤刘便有意对此进行了了解和观察,再加之返都之后的亲身见闻,他便可以断定太子这十年来取得的成绩卓越不凡。随即,齐帝独孤刘便在大殿之上当着诸位臣工的面,对太子独孤文进行了一番褒扬和赏赐。独孤文当即谦逊地指出事实:“这主要是左丞相许大人以及诸多大臣辅助有加,最重要的是父皇的治国方略大为有效,而我等只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太子这一番很正且极佳的表示,使得众人的心都喜滋滋的。随后点着头的独孤刘无意间试探了一下众位大臣目前对于太子的态度。他的鱼饵一经抛出,便引来了大批鱼儿的上钩。他们有的有意,有的无心。最后,独孤刘在高处一望,看来真切的事实与自己心中隐隐料知的所差无几——果然,如今朝堂之上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身属太子阵营了。不过,他一看这些人大都是一些身居旁位的普通大臣。至少左丞相、大将军、皇卫军统领以及大军师、骠骑将军这些重要高位的人均不是明显倾向于太子的。“这毕竟都是朕亲手选定出来的人嘛!他们与朕一起历经风云变幻、雷雨洗礼。”可是,如今的朝堂除了不到十名的老臣之外,其余一干人等可以说全都是太子的人了。“如此看来,朕这儿子在这方面实有‘胜于蓝之概’呀!”独孤刘不免感到既欣喜又忧虑。

迈过知天命之年的齐帝独孤刘不由得再一次在内心盘算选定其继承者、社稷储君,这个大齐未来的皇帝来。最开始选定独孤文作为太子,主要是因为他母后的显著家世和深厚背景;后来,随着他年岁渐长,独孤刘发觉“这孩子似乎还不错”,便有意将其好生培养。“此事容日后再做打算”。可不想,如今算来独孤文都已做了接近三十年的太子了。独孤刘深知独孤文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独孤血才是。但是,由于后者过于卑微的出身和位列最末的排序,似乎已经注定他此生无缘帝位了。而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也不具备成为天子的条件:长子独孤心生性逍遥淡泊,对权势政务之类一向毫无兴趣;三子独孤武生来便患有残疾,行动不便。如此一来,独孤刘的四个儿子中似乎只有独孤文一人适宜为君。况且,当前的形势是独孤文早已羽翼丰满、党羽众多;独孤刘就是想要扳倒他,也无疑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使独孤刘为此难免遗憾,可他毕竟对独孤文尚且大体满意。如今独孤刘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如果从独孤文身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便将放心地把这个皇位交到太子手里。于是,独孤刘便对独孤文进行了最后一次判定生死的考验——

在接下来的某日,齐帝独孤刘为太子独孤文安排了一场只有其父子二人参加的家宴。独孤文对此似乎竟也早有准备。在酒肉正酣之际,独孤刘看似无意地问了独孤文这样一个问题:“文儿,你对天下除鲜卑外的各族人看法如何?”独孤文望了父皇一眼之后方才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天下当以吾大鲜卑唯尊。其他族不过……”独孤文一句话还未说完,面色大变的独孤刘便登时站起,正欲说出什么。不过,他尚未来得及张口,便已轰然倾倒了下去。“父皇!”既惊又怕的独孤文还是鼓起勇气、咬紧牙关将手指伸到了独孤刘的鼻孔下方一探,不出意外,果真没有了气息。此刻的独孤刘一脸惊骇,眼珠睁得大大的,像是崩裂了一般。一代绝世英雄就此飘逝于历史的天空,怀着疑惑不解和遗憾悔恨离开了人世间。

此次弑君行动的主要策划人和行使者就是太子独孤文。他为什么要做如此叛逆天地、惨绝人寰的穷凶极恶之罪行呢?!作为一国太子,只须再假以时日,大齐皇帝的宝座就是他的了。可惜,独孤文已经等不及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担心父皇会废黜自己的太子之位;于是,他便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向父皇的酒樽中洒入了吞之必亡的剧毒药物。但是,他却不是此事唯一的策划者,它的两个幕后推手一经现身可能逝去的独孤刘便会立即复活过来。这二人一个是他的胞弟呼小,另一个则是他的表兄、好友独孤威。那么他们为何要置独孤刘于死地呢?!非此不可!他们对此各执一词,并有充分理由。

二十

 可是他们言之凿凿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何等样的原因,什么样的大恨深仇才会让他们做出如此之事!真是不可思议,不敢想象。其实,尽管呼小在他生父呼卓死时尚且过于年幼,可是随着他逐渐长大便对父亲“真正”的死因产生了疑问;最后,经过他的“孜孜以求”和不懈努力,终于查获了事情的真相。不过,这个真相竟是如此的残酷,简直令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谁能料到我那亲我爱我、受我敬爱的如父般的长兄,居然是我的杀父仇人?!苍天呐,你为何要这般待我!为什么?”绝无办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痛下决心的呼小,最终也只能报复轮回了。那么独孤威呢!他又是何道理?他的所谓原因在其自身看来简直无懈可击,再为充足不过:“谁让你独孤刘当上了代国大王,抢了那原本属于我的王位?!尽管你如今登上了大齐皇帝陛下的宝座,但是如若没有代王这块奠基石你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吗!不可能!可以说你独孤刘是踏着我的尸体向前爬上去的!我独孤威才是代国王族的嫡系子孙,我才是王位理所应当的继承人。更何况,我的才能也决不逊色于你。你不过就是命数好而已,汉人贱种!”于是就此,他便非杀独孤刘不可。制定了远大的复仇计划之后,呼小和独孤威便一齐找上了太子独孤文这把较佳的杀人之刀,但他二人平素却并无往来。而独孤文也在无意识和有意当中不乏巧妙地利用了这一优势。最终,独孤文果然不负厚望,成功地做到了。知晓这一既成事实之后,先前已然安排好一切的呼小王爷即刻便选择自杀,他要以此向自己的皇兄和母后谢罪;而独孤威不知为何,却仿若得了失心疯一般整日疯疯癫癫、神魂颠倒,从此杳无踪迹。

而身为当朝太子的独孤文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齐的皇帝。得闻独孤刘“猝然驾崩”消息的众人全都伤心不已,悲痛欲绝。这当中哭得最为决绝厉害,可谓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人就属太子独孤文。在妥善地处理好先帝的后事之后,大将军拓拔野和左丞相许耀等人便拥戴既定的独孤文为皇帝。独孤文成为了一朝天子,便要去实现他心中的雄伟抱负。他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但包括拓拔野、许耀在内的老臣子却对先皇的死因抱有疑惑,于是他们便在暗中彻查起此事来。不仅这帮独孤刘的老人是如此,而且死者的亲属也都大惑不解、不会相信。这当中怀疑得最为深切的是三皇子独孤武。他亦是与独孤文关系最好的兄弟,最得当朝天子信任和倚重的亲王。因此,他便成为了最容易查清此事的人。于是,在此等条件下,独孤武便秘密地开始了对于此事的调查。很长又似乎很快,独孤武已然知晓了他父皇“暴崩”的真相。果然与他本人和众人料定的一样,这个他最不愿也最怕面对的结果摆在了眼前。最终,独孤武下定决心为父皇报仇——“为人臣子绝对不能弑杀君父!纲常不可违背!”就这样,独孤武便重施了其兄残杀父皇的故计。独孤文同样死于一杯毒酒之下。“你!小武,你为何这样对我?!”独孤文既惊又怒,面目狰狞。“文哥,我只是为父皇报仇而已。原谅我!”“报仇?!我看你是想自己当皇帝吧!你这个身残……哈哈!”随后,独孤文便倒了下去。

“父皇,武儿为你报仇了!父皇!”皇三子独孤武此刻正跪在大齐皇祠开国之君独孤刘的灵牌前,对着他的父皇喊道。“父皇,是我杀了皇兄!虽然我知道此事做的对,但是如今一想真是欠考虑、有些鲁莽、实未周全呐!父皇,我,我……”独孤武望着独孤刘的灵牌,涕泗横流、泣不成声,渐渐地,竟连神智都有些不清了。接着,他仿若在梦境之中迷迷糊糊地一般看见父皇正对着自己说,“武儿,好孩子!你做的对!不仅是这忤逆如犬豕一般的贼子毒杀君父,而且以他之心性也实在不宜为君。你这是顺道为天下黎民百姓和大齐江山社稷除了一个大害呀!孩子,你做的好。”“父皇,父皇……”“唉!哈哈!”独孤刘十分感慨地喟叹了一声之后,随即又哭笑不得地挥洒着豪情:“想来,朕这一生起伏跌宕、波澜壮阔,简直已像这壮美秀丽的山河般稳如磐石却又交替变换。朕的个人命运就如同那漂流在江水之上的浮萍般潮起潮落、捉摸不定。朕这最终下场居然令人如此感叹,死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你呼小叔父朕实在是对他不起,但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我们生来异父呢,只得各为其父了。如果有来生,朕希望和呼小能做同父同母的好兄弟,手足之情、携手并进。这个独孤威,朕倒是有话说——自古权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史籍中诸多前车之鉴,朕居然全没放在心上。看来还是朕太过仁慈了,就像个妇人一样。而他看似也不是蠢到如此地步之人,居然连这个都不明白!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倘若他以为这样便算成功、得报大仇,那就未免太过可笑了。哈哈!看来朕之一生呐,就如那草原之上的雄鹰在飞翔。”最后,独孤刘总结性地说了这样一个定论。他有些嬉戏嘲弄,又有些愁闷苦索。那就让它在历史岁月中自然风干流逝吧!

随后,独孤武去西宫拜见了母后,向西宫皇后拓拔月交付了任务。不错。在此项行动之前,独孤武便已然征得了母后的允可;或者也可以说是拓拔月命令其子这样做的。西后此举是为了执行拓拔氏的族规家法。作为独孤文的姨母,她有权代其死去的母后惩罚他,这个禽兽一般的乱臣贼子。“陛下、姐姐,月儿向你们赴命。全靠你们的护佑,我们才得报此仇!”拓拔月心里头淌着泪,紧闭着眼帘。

就在众人认为独孤武将登上大齐皇位的时候,独孤武本人却做了一件令人绝对意想不到的事——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将这个皇位交到了四弟独孤血的手里。众人均感意外,他们想独孤武此举虽说主要是为了给独孤刘报仇,但是如若他对帝位并无半点想法,那也绝不可能。可事实就是如此:独孤威对这个皇位绝无半点兴致。不仅是因为他本身的肉体缺憾所致,而且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原因。比如:他深知在自己几兄弟当中才能最强就是四弟独孤血。而由他做皇帝则是众望所归,父皇和众人眼中最佳也几乎是唯一的人选。

于是,独孤血便成为了大齐皇帝,接过了从独孤刘手中递出的历史交力棒。在独孤血登基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当即大量派兵向南方三地驻扎维护,以维持南方的稳定,保护三地繁荣昌盛的美好景象。果然,随即发生的事情验证了齐帝独孤血的高超智慧和超前眼光。他的这一做法圆满地解决了南方三地的现阶段问题,使得和谐的局面得以长期维持。随后,正式开朝的独孤血首先颁布了一项明令——维持平昌之法长期不变。接着,他又大量起用大齐高祖生前便已选定和青眼有加的臣工,继续沿着独孤刘所开创的基业奋勇向前。骠骑将军接过了拓拔野卸下的大将军重任,而其则将作为当朝太师;大军师、皇卫军统领等位任职者仍就不变,而继续作为大齐左丞相的许耀,他家的公子则刚刚迎娶了齐帝独孤血的胞妹——长公主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的大齐一片繁荣之象,蒸蒸日上、愈加美好。

“父皇,您看到了吗?!您生前想要达到的景象,如今正一步步地实现了。您知道吗?!如今大齐已经在南方拥有多处地盘了,并且他们正朝着之前三地官民所开创出来的道路继续前进。如今的南北天下已经日渐有了走向统一、愈发富强的迹象,汉人和鲜卑、匈奴、羌、氐等各民族逐步开始了正常生活,融合而成美好的生活景象。天下百姓亲如一家,和谐共处。南北已然逐步统一,各大民族开始走向融合。”齐帝独孤血向着父皇独孤刘报告道,试图以此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可目前的形势真如他所描绘的这般美好吗?显然不是。或许这正是此后历史发展的趋势,但也是未来并称得上久远的事情了。真实的形势远不像他所说的这般样子。独孤血向独孤刘描绘出了一个过于美好的世界,因为这是后者的理想蓝图。一世英雄的天之骄子独孤刘奋尽全力也只达到了一个开创出基业的初步景象,他个人命运乃至整个的英雄生涯也都不免有着不少这般或那样的遗恨。英雄慨叹,喟然不已。

后来经过独孤血的继承者,独孤刘的嫡孙——同样雄才大略的独孤立刀的励精图治,于他在位期间大齐强盛的国力达到了历史最高点,南北真正走向统一,各民族间日趋融合。而独孤立刀则将大齐的国姓正式更为刘,自称刘立刀;而大齐各名门望族也都纷纷改为汉姓。

一匹踏着狼烟风沙、掠过水乡草原的矫健骏马正行进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之中,哒哒的马蹄声散开涤荡,在天地间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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