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挠痒•痒痒挠儿

痒•挠痒•痒痒挠儿

文•刘凌林

“痒”，是人类很奇特的感受，小痒舒适，奇痒难过。古人将痒归为病，《说文》解释为：痒，瘍也。从病羊声。说得也是，疥、癣、荨麻疹等奇痒无比，就是以痒为主要表征的病痛。

人们常将“痛”“痒”相提并论，如无关痛痒、不痛不痒等等。

痒，有具象的体肤痒，也有抽象的“心痒”，如技痒。亦作“技懩”，《文选•潘岳<射雉赋>》有“屏发布而累息，徒心烦而技懩。”徐爰注：“有技艺欲逞曰技懩也。”技痒是需要控制的，要知技痒之时大都是看“小”了他人急于表现，若是眼高手低，或看走了眼再盛气凌人，就难免要坍台了。

欲火中烧，某种欲望过于强烈的表现，都可谓之：心痒。

偷窃欲是一种“心痒”。早年曾听派出所干警报告，讲过当地一名惯偷丁某，一天不偷东西就睡不着觉。那天，强忍着没干，夜深了仍翻来覆去烙烧饼。实在没法，去东院嫂子的锅屋里拿了一把锅铲儿，回来才呼呼睡去。后来在拘留所，每晚也总得把他人的鞋子什么的用脚勾到自己跟前。

贪欲也是一种“心痒”。现实中，多少官员忍不住心中的“痒”，在诱惑面前失了方寸，一个个犹如希腊神话里被海妖西壬歌声诱惑的水手一样，不由自主地偏离了正道，掉进贪腐深渊。

苏轼有句名言：“忍痛易，忍痒难。”诚然，传说有位县官死后留下一只木箱，后人打开一看，是满箱血迹斑斑的草纸和一封书信。原来这位县官生前面对贿银，内心也曾一次次发痒。为戒贪拒贿、煞住心痒，他以锥刺股，以纸拭血，久而久之集满了木箱。

解决“痒”的问题，一是忍，二是挠，没好法。有笑话说，某人得了痒症，千金求得一妙方，打开千层包万重裹的包装后，得到一个小字条儿，上面写着两个字：挠挠。

小痒挠挠，是一种享受。明朝刘元卿讲了这么一个寓言故事：有只老虎脑袋痒，就让乖巧的小猱挠痒。小猱殷勤地用利爪为老虎服务，并趁其美滋滋地享受时，在它的脑袋上挖了个洞悄悄地取食虎脑，有时还将吃剩下的献给老虎。老虎愈发喜欢小猱的忠诚和体贴。时间一长，老虎发觉脑袋快被掏空了，欲抓小猱，谁知小猱早跑了。最终，虎跳踉大吼而死。害死老虎的是小猱，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老虎自己的轻信和放纵！

“哪儿痒痒挠哪儿”，是对小人谄媚上司的最形象的刻画。其实，哪里痒痒除了自己清楚，他人实难知晓。《贤奕编》有《搔痒》一文说得实在：“昔人有痒，令其子索之，三索而三弗中。令其妻索之，五索而五弗中也。其人怒曰：‘妻子内我者，而胡难我？’乃自引手，一搔而痒绝。”而善于阿谀奉迎的小人和巧于围猎的“猎手”们，往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是有着一眼即能看准领导干部“痒点”的特异功能。

自身挠痒也有手够不到的地方，于是就出现了挠痒的工具——痒痒挠儿。

痒痒挠，古称搔杖、爪杖，俗称“勿求人”，又叫“老头乐”。以骨、角、竹或木削为人爪状，有柄。元•陈栎有《和不求人赞》：“噫！虽不求人兮，未免求木奴之指。孰若反掌以自搔兮，君子求诸己。”出土于山东曲阜鲁国故城遗址的牙雕搔杖，是迄今发现制作年代最早的，残长约40厘米，直柄，饰有三角云纹，杖首是一屈指作抓痒状的手掌，上饰卷云纹，柄端雕一兽头。

痒痒挠儿，就是为了挠痒的，手所不能至，搔之可如意。据说，誉为“中兴第一名臣”、“亚圣”的曾国藩60多岁，老大年纪了要买小妾，是因为身上天生疥癣一天天扩大，奇痒难耐，经常夜不成眠，需人服侍。于是，有人“吐槽”：曾大人不是买妾，不过是买了个“痒痒挠儿”。

痒痒挠儿，也不都是为了挠痒。痒痒挠儿的一支，逐渐摆脱了实用功能，向纯粹陈设珍玩演化，于是就有了“如意”。

清《事物异名录》云：“如意者，古之爪杖也”。如意材质多样，品类极多，造型是由云纹、灵芝做成头部衔结一长柄而成，多呈S形，类似于北斗七星的形状，被赋予了吉祥驱邪的涵义，成为承载祈福禳安等美好愿望的贵重礼品。

清朝巨贪和珅被抄家时，光是如意，就搜出1200多柄，而皇宫里才有238柄。如意，毕竟是陈设珍玩，不当吃，不当穿，要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但又很难说，贪贿如此古今尚不乏其例，譬如唐时元载胡椒就贪了800斛，而今白恩培的老婆酷爱翡翠玉石，受贿的玉镯没法放，就用一根根竹竿穿起来。贪欲的“痒劲儿”上来了，也是难挠难搔的。

和珅曾献给乾隆一柄玉如意，镶着金边，嵌有钻石，造型十分优美。和珅的这把“痒痒挠儿”，搔到了乾隆痒处，乾隆高兴得题诗，并对和珅说，“卿之如意令朕大为如意”。

和珅也曾给嘉庆送过如意，那是他得知嘉庆被立为太子的“机密”后，悄悄送去的，一为暗示，二为祝贺，实为邀宠。聪明人和珅也有用错聪明的时候，这次就热脸贴了冷屁股，拍到了马脚上。嘉庆早就对他权倾朝野、聚敛贪腐不满，隐忍不发罢了。收到如意后，嘉庆愤愤地对左右说，和珅老贼如意，我是大不如意。后来，嘉庆一登基，就立即拿他开了刀。

（1894字）

2018/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