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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鸣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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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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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椿,香透了春天

文/刘鸣利

这个世界,爱吃的人们是最有创意的,也最具探索精神。这是我吃香椿时候的感觉,因为据说这个世界上把香椿作为蔬菜来吃的国家只有中国。今天早晨,当我把女儿送我的香椿炒了鸡蛋的时候,把外甥女送的香椿水汆了盐渍,脑子里就一直盘旋着这样的思绪。

谷雨时节,泡桐花开得正旺,刚刚吃过了荠菜饺子、榆钱苦累,大把的小葱又上了餐桌。香椿芽终于在灰褐色的枝头露出招牌般的肥嫩,有着柔滑触感的叶柄,小叶子一簇簇的,绿中带红,藏着一冬积攒的香气。我最受不了这样的诱惑,因为我实在是这芽儿的知音,美味的知音。这也是吃货们的一个美好的自嘲吧。

吃香椿,在我的家乡行唐能吃出一种境界,我总觉得,那是一种近乎极致的创造。我所知道的就有生拌香椿、水汆香椿、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香椿炒辣椒、香椿裹上面糊炸制的“面鱼儿”。特别是一年中能够随时吃得上的用于炝油的干香椿叶,又衍生出香椿油拌菜,香椿油汤面等等,又是另有一番风味的吃法了。想起我的一位老兄说的一句话:“回家,你嫂子准备了手擀面,吃炝锅面,唧溜爪喇的热油一炸,香椿那个香啊,啧啧。”说的和听的人,口舌生津,馋虫难耐,眼睛里都有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我对香椿的最早记忆有些模糊,但是故乡老宅院里的那棵香椿树我还记得。树梢已经远远超出了屋顶,为了能够方便采到香椿,爷爷奶奶还准备了一根长长的木杆子,杆子的一端绑着镰刀。谷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有一种温馨的画面。山乡的老宅院,晚春温暖的晨光,花白头发的爷爷,手持长杆扒椿芽,还是孩童的我们翘首望着,北房屋檐下锅灶里正升腾着蒸汽,奶奶拉着风箱慈祥地看着我们,整个院子都有春天那种尚偏冷色的橘黄,一种滋养天伦的温暖。这样的感觉,与明代诗人李濂的诗《村居》颇有谐趣:“浮名除宦籍,初服返田家。腊酒犹浮瓮,春风自放花。抱孙探雀窝,留客剪椿芽。无限村居乐,逢人敢自夸。 ”只是不知道,李濂抱孙掏出的鸟蛋,炒了香椿待客,会不会让树上的鸟儿吵得吃不安宁。

吃香椿,许多地方把它纳入“吃春”的风俗,我一想到吃春对于吃货的诱惑,由不得就浮出一丝笑意。吃香椿也就罢了,要吃下一个春天,这可是维度上的变化,吃也可以从具体的东西吃到季节和时间的层面上,我是真心佩服民俗中吃货的创造力了。不过我们的先人们,不仅仅是吃,从汉代以后陆陆续续有人把吃香椿录入文字,还研究出它的药用价值,除了吃可以除湿化积之外,洗还可以除疥疽之毒,也令人叹为观止。大概,吃得专业、吃得持久,也必有额外收获。

香椿的香味很独特,它很容易让人想起点什么。香椿的吃法也很多,每一种吃法自有它的道理。我最喜欢的,就是把新摘下的香椿洗净,直接用现开的水泡起来,加盐,半小时就可以吃了。这样的做法鲜香纯粹,而且符合现代标准,既降解了亚硝酸盐,又保留了本身的香气。这个做法来自于母亲,母亲的做法来自于她的母亲,所谓生生不息,关乎吃的方面最容易传承。

香椿树在过去是长寿的象征,庄子说它以人间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所以有“椿寿”的说法。父亲被称作“椿庭”,母亲被称作“萱草”。父母健康被称作“椿萱并茂”或者“椿萱在堂”。唐代牟融写有“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就是送徐浩回乡时,对其因为满头白发的父母正在家中等候,所以急于回家的心情表示理解。想起清代康有为的“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也就品出了其中想起汉武帝追求长寿的想法,吃上这长寿的椿芽齿颊留香,月余不散,美不胜言的心中感受。

这样的一个时节,街上的行人、路边的小店,都可能遇到手拿香椿的人们。昨天下午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小伙子手拿一大捆香椿,边走边嗅,恰逢我心中动了写香椿的心思,我不由得多看了小伙子两眼。小伙子似乎有所感觉,大概是觉得诧异。我心里笑了,其实我并非想得到他手中的香椿芽,而是看着他手中香椿芽肥嫩的样子,在心里追溯它生长的宅院呢。我更愿意那是他家老宅里的香椿,带着父母的慈爱和嘱咐,只需一壶白开水,积攒着的亲情香气就溢满了每个儿女的心怀。我想,当我们读到那些关于香椿的美文和品尝香椿的美味时,都会体味到另外一种香味。

香椿的美味,从古到今,延续在数千年的文字里,也传承在祖祖辈辈的亲情里,香透了春天,更香透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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