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

  天还没亮，刘益民就醒了，他爬起来又提了提昨夜就整理好的一篮草鸡蛋，生怕篮把子不结实，跌碎了鸡蛋。

  你就不能好好睡一会啊，一夜被你吵死了。刘益民老婆也爬了起来，她瞪了刘益民一眼说。其实她自己草也激动一夜都没睡·。

  呵呵，我马上就当爷爷了，哪里还睡得着啊，我们快点走吧。 刘益民吧嗒吧嗒吸着旱烟袋说。

  不行，走的这么早，谁知道我们去哪里呀。我要让人们都知道我们儿子现在有出息了，都在上海买房子了，我们是去带孙子，顺便旅游一下。

  刘益民点点头。

  不一会，就熬到天麻麻亮了，刘益民老婆向院门外伸出头，左右看了看说，咦，奇怪了，咋还没人起来啊。

  他娘，咱别瞧了，走吧，别晚了赶不上车。刘益民提着一篮草鸡蛋说。

  放心，我昨天就给跑车老板说过了，他会等我们的。

  其实刘益民老婆也急，她也怕进城的班车走了，于是，她又伸了一下头。呵呵，走，有人起来了。她高兴地说。

  这大清早，你们去哪啊？

  呵呵，他王婶咋，我们去上海看孙子喽，估计得孩子满月后才回来，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家啊。门锁得结实，刘益民老婆却故意扯着嗓门嚷道。

  好，恭喜恭喜啊，回来多带点喜糖啊。

  行。刘益民老婆平时擦腚纸一次都不舍得用两张，这回倒挺大方的。

  呦，你们两口子赶早市啊，这么早就去城里卖鸡蛋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早起的李奶奶竖着大拇指说。

  李奶奶，我们这回不是去县城卖鸡蛋的，而是去大上海看孙子。

  生了？

  就这两天，我去给儿媳做做饭。我们是坐高铁去的，就是趴在地上比汽车跑得还快的火车。刘益民老婆得意地说。

  你儿子真有出息，回来多带点喜糖啊。

  好咧。

  一上车，刘益民老婆就对司机说，师傅，你开慢一点，别把我鸡蛋颠碎了，我是送给儿媳补身子的。

  司机只顾开车也没理她。刘益民老婆因此为鸡蛋安全担心了一百多公里路程。刘益民老婆一下车连声说几遍，谢天谢地，总算来到了高铁站。

  他们又坐了近三个小时的高铁，终于来到了上海儿子家。

  老两口一进门，刚放下鸡蛋，就发现儿媳的父母也在，旁边也放了一篮草鸡蛋，可能也是刚刚才到。

  于是亲家见面，免不了亲热几句。

  两天了，孩子还没生。刘益民老婆就对亲家母说，老妹子，您回家吧。这里就交给我啦。

  哎呦，老嫂子，还是您回家吧，我就这一个女儿。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您放心，我会向疼闺女一样疼她。

  不行，还是你回吧，我比你照顾得更好。

  你咋不懂我话呢？房子这么小，旅馆那么贵，怎么住啊。刘益民老婆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就直截了当地说。

  亲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拍着胸脯说，呵呵，我来我女儿家，我孩子没撵我，你撵我啦？我就是不走。

  好了，两位妈妈，您们就别吵了。要不然，您们就轮流来过吧。刘益民儿子为难地说。

  你先回去。

  两位妈妈同时抢着说对方。

  两位妈妈，别急，我也不好让您们谁先走，为了公平，您们就抓阄吧，谁抓到回谁就先回去，好不好。

  好。刘益民和孩子未来外公也赞同这个方法不错。

  不一会刘益民儿子就写好了抓阄纸。他把阄放在桌子上。

  两位妈妈立刻各人抢到一个。都迫不及待打开了。

  妈妈，您先说。刘益民儿子突然对自己亲生的妈妈说。

  唉，我是回。

  啊？哈哈，亲家，愿赌服输哦。亲家母立马笑着把手里的阄撕碎了。

  老妹子，那也得让我看到孙子再走吧。刘益民老婆哀求着说。

  好好。亲家母脸笑的向花一样灿烂。

  孙子终于生下来了。刘益民老两口看到了，心里实在是喜欢，很想在这多过几天，可是，不行啊。

  第五天一大早，儿子迎着大雨把爸爸妈妈送到了高铁站，给他们买好车票，就赶回来上班了。

  刘益民老婆苦着脸说，老头子，我们说好到孙子满月后再回去，这时回家人不笑话我们吗？

  对。

  怎么办？

  有了，到工地打工。等轮到我们时，我们再来。刘益民说。

  好，还不能给孩子知道。

  嗯，瞒着他。

 于是，刘益民老两口手牵着手迎着逐渐下小的雨向远处工地慢慢地走去。

  晚上，丈母娘说，孩子，感谢你帮了我们，都写了一个“回”字。

  妈，其实我都想让您们留下来，可是，我们房子真的太小了，住不下。再说了，您把女儿都交给我了，这么远来一次也不容易，所以，我就想办法留您了。

  谢谢，亏你帮了我们，要不然我们真的没脸回家啊。

  为啥？

  我们来时骄傲地对老家邻居说，来上海旅游，顺便帮你们带孩子，一直带到孩子满月后才回家。

  刘益民儿子不知为啥，说着说着突然流下了两行眼泪，也许，他想到，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他甚至又想到，假如将来两位老妈都同时生病住院了，我该伺候谁，是不是也该靠抓阄来决定呢？

    原文刊发2018《小小说大世界》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