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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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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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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远去的婚俗之三:拜堂

        拜堂是一个系列活动。从花轿落地的“回车马”,到“跨火盆”后进屋“拜堂”,再到入洞房“坐帐”。最是“回车马”仪式隆重,有看点;坐帐最有情趣,能看出新人的人情世故观。先生说,“拜堂”是婚礼活动中最重要的情理交接,上轿前既已辞(娘家)祖别亲,下轿后自然入(婆家)祖拜亲。好比现在的牵移户籍,一转一接,不能虚搁。


先生还说,女伢没有行过回车马;拜堂;坐帐仪式前最多只能称呼新姑娘,称新媳妇应该是不合规矩的。



        隐约听到了鞭炮声,鼓乐声,新姑娘就要回来了。门前已有人开始忙碌的布置着烟花爆竹,只待迎亲的队伍进到村口,就可以噼噼啪啪的燃放,早有人焦急地拿着香火棍在快乐中等待。

厨房里开始手脚麻利地冲炒米,一碗一碗的炒米被人用圆盘托着往堂屋和门前的方桌上运送,所有的桌子上都摆满了一碗碗又香又甜的炒米,宾客及塆间来看热闹的,人人有份。

负责发喜糖的女人端着簸箕伸长脖子向村口瞭望,另一只手时不时敲打着那条负重的胳膊。

成群接队的孩子看着炒米和糖果,开始迫不及待地唱起了童谣: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什么?说话、逗笑、解解闷儿……

        正堂的神案上已重新燃上了崭新的大红蜡烛,中间香炉的定杆香正袅袅升起扑鼻的清香,一应贡品安排妥当。

门前的香案布置安毕,香蜡纸炮,三牲贡品都是在先生的亲自指挥下各就其位。先生在香案旁正垂手等待。

花轿到了,在震天响的烟花爆竹鼓乐声中,沿着香案巡游三圈,轿门朝向香案落定。

新姑娘头披大红盖头由牵亲的伴娘搀扶出轿,一对新人面对香案躬身而立。

老先生侧伸双手上下抖动,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空场上除了孩子偶尔的叫声,一片寂静。

先生燃起早已备下的黄表纸,向着村口方向虔诚的三鞠躬,礼毕。清了清噪子,高声唱道:

“鸣炮者,鸣炮三响”——噼噼啪啪,炮竹响过;

“擂鼓者,擂鼓三通”——镗镗,镗镗镗,锣敲过三遍;

“司乐者,司乐三章”——唢呐声响起。

“小乐”——部分乐器联奏。

“大乐”——全部乐器合奏。

“乐止”。

全场再次安静。

先生开始认认真真,抑扬顿挫地唱起《回銮文》……

        古礼认为,新姑娘从娘家一路欢腾而来,既然喜悦了沿途人间,也会惊扰到一路神灵和沾上阴界不洁的东西。为了一家人的太平日子,必须举行这种隆重的迎送仪式。劝退某(新娘家)氏先祖,及沿途魑魅魍魉。姑娘今日出阁,已入某(新郎家)门,各路行差到此止步。祷告某门(男方家)列祖列宗,开始履行庇护之责。祝贺新人,财发子旺,敬老爱幼,夫妻和睦等等。

“礼成”。当先生宣布“回车马”仪式完成后,全场再次沸腾起来。

一对新人被推推搡搡,热热闹闹跨火盆进屋拜堂。堂屋里早已备下了二个拜席,新姑娘一到就被按在了拜席上跪头。主持人宣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热心的堂兄堂嫂们连推带拽地把新郎官抢先送到了新房门口,口里还在不住叫嚷“坐大首,坐大首”。

男左女右,左首为大。当地风俗认为,坐帐时,谁抢先坐上大手,谁就应该当家作主。男人还能不用怕老婆,是有诸多好处的。谁家不留神让新媳妇坐上大首了,会让人讥笑半辈子,所以滋事体大。

一对新人刚进洞房坐帐,年青的后孙们就熙熙攘攘拥进了新房。说是坐帐其实就是坐在刚铺好的新床上,床上罩着随姑娘一起陪嫁过来的蚊帐。说是夫妻同坐帐,白首不相忘。

小伙子们见他们扭扭捏捏的样子,猴子似地窜到床上,抱着新郎新娘使劲往拢挤。新郎新娘害怕他们动粗,只得紧紧挨在一起。

“调教”得差不多了。小伙子们开始要求点烟,吃喜糖,唱歌。闹腾着要听他们淡恋爱时的龌龊事。讲不出来,就开始胡编乱造让他们照着说,都是些肉麻的故事,害羞的话题。至于要求他们当面拥抱,亲嘴只能算是小儿科。因此,新房里的笑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年老者,长辈是挤不进去的,只能站在门外或趴在窗沿上咧着嘴不住地傻笑。

大姑娘不好意思拢来,只好不远不近地半捂着眼睛、耳朵,潮红着脸作壁上观。

小孩子们赖在大人怀里,指着新房门口哭着闹着要进去瞧热闹。

半大孩子在门外喝着炒米,吃着糖果,一浪赶一浪地唱: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什么?铺炕、叠被、穿袜子儿。

……

“让个道,麻烦让个道”。这时新郎的堂婶一手端着脸盆,一手牵着新郎的小侄儿送洗脸水来了。挤到门口指着新媳妇对小孩说“去,叫二妈,说‘洗手脸’”。

新媳妇连忙起身接过脸盆,孩子太小根本端不动。新媳妇从怀里掏出一对“封子”(当地管红包叫封子戏称蜂子)交到小孩手上,朝女人友好地笑了笑。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朝孩子说“毛头,‘蜂子’(红包)有蜇手么”。说着抱起孩子朝门外挤去,“让我看看‘蜂子’有几大,咬得疼不疼”。拆开红纸,一张五块,那时最大的纸币是十块。新媳妇家世应该不错。

洗完手脸又有孩子送茶进来;送汤进来;新娘子依然都是二个“封子”。娘家时,妈妈就教导过闺女,做这些事情的都是嫡亲晚辈,莫舍不得,日后不好做人。等一会,进来收拾东西的孩子照例要给“封子”。图的是个喜庆,同时树立新人做人的形象。

外面的人开始纷纷议论,正山家有福气,娶了个富厚媳妇。一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山村,正山走到哪儿都招来羡慕的眼神。

年青人实在闹腾累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外甥,侄子又一窝蜂的拥进来,挤了一屋。叫舅妈,叫二妈,太小的孩子干脆叫妈妈,新媳妇一下子蒙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妥,只能陪着笑脸。必竟还未为人母,这些带“妈”字的称呼实在没有作好应答的准备,听着怪不好意思。

        孩子们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乱哄哄的,要吃糖,要封子(红包),要花手帕。太小的孩子抢不赢,干脆咧嘴哇哇大哭,弄得新媳妇是手忙脚乱,茫然无措。

有的孩子挤不进来,就坐在外面,咿呀咿呀的唱个不停: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早上起来梳小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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