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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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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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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眼泪

她隔三差五在校刊上看到他的散文,读着读着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很想很想认识他,好想好想和他说说心里话。

每天放学后,他都去阅览室看书,她红着脸跟着进去,厚着脸皮坐在他身旁。她开朗活泼,整天和同学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老觉得紧张,一点都不自在。她多想把心底的秘密告诉他,可怎么也开不了口,憋得满脸通红。到最后,她还是放下了女孩的矜持,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鼓足勇气咬着唇说,你的散文写得很美很美,我非常非常喜欢!他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轻声说谢谢。他笑起来有对迷人的酒窝,牙齿像水晶那样白。

天性好动的她,最喜欢打篮球,可为了见他,她每天都去阅览室。

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她一脸绯红地守在饭堂门口,说请他去唱歌,说完赶紧把头低下,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和紧张。他傻傻呆呆地立着,好大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就只见一个穿着白风衣披着闪亮秀发的天使在眼前翩翩起舞,自己变成了一片轻柔而洁白的云朵。

学校附近的那家歌舞厅,那晚却大门紧闭,她显得一脸失望,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时间还早,回宿舍也无聊,两人就沿着铺满了落叶的那条悠长而宁静的小路散起步来。她能说会道,虽认识他没多久,就把他当成了久别重逢的好朋友,把家里的一切的一切点滴不漏地告诉他。他听得仔细而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心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快乐和幸福。夜风轻拂脸颊,撩乱了他的发丝。树枝随风飘摇,他的心思也跟着摇动起来。快乐的时光就像长了翅膀,不知不觉宿舍楼就快要响起熄灯铃,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赶。在学校门口,她抿着小巧的嘴巴说,长这么大,就今晚最幸福,我给你唱几句歌吧:

一切等待不是在等待

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

遇上你是我的缘

……

她的脸很快就红了,躲闪着他的目光,低着头跑回了宿舍。他像烫着了似的,浑身一颤,呼吸不匀。他觉得她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激动,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暖流,一直涌向鼻腔和眼睛。

不久后,她回了趟家,好几百公里的路程,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可她一点也不在乎旅途的颠簸与孤单。她风尘仆仆地赶回学校,在教学楼门口,把一大包糯米鸡和几部世界名著送给他。他不明白她的心思,低着头没接。她着急了,抓着他的手硬塞过来,得意而满足地说,我亲手做的糯米鸡,你不许给别人吃;我爸也喜欢看书,我就把他的这些小说偷出来给你看,对你写作有些帮助。说完这些,她像受到惊吓的小鹿,慌忙逃开。

他是农村孩子,来城里念书机会难得,每天都在刻苦地学习。班上有不少同学谈起了恋爱,他仍旧独来独往。有老乡热心地给他介绍女朋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可有时,想起某个秀发飘逸的女孩子,他耳热脸红心跳加快,滋长出莫名地躁动。善良活泼的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让他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满足!

周末,他去批发市场拿些生活用品去兄弟学校推销,挣几个生活费。她叫嚷着也要去,要体验体验生活。女生宿舍不让男生进去,瘦弱的她背着鼓鼓涨涨的行李包,一步一喘地上楼。她是城市女孩,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他心疼她,眼角渐渐湿润起来……也就在那一刻,他爱上了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不到半小时,她一路小跑下来,提着空口袋,手里捏着几十块钱。她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开心地说,以往这时候,还在睡懒觉,出来推销学到不少东西。他请她去路边的饭馆吃饭,她抢着搬凳子,抢着倒开水,抢着拿碗筷。她舍不得吃肉,一筷子一筷子往他碗里夹。到最后,她一把推开他,抢着买单。她调皮地眨着眼睛说,你太瘦了,要是娶了我,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从小店出来,城市那璀璨的灯火渐次亮了起来,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牵着手观赏迷人的夜景。皓月当空,微风醉人,他忍不住去捉她那软绵细滑的小手,她慌乱地缩了一下,就任由他握住,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钻入他的鼻腔,让人全身荡漾。他多么希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就这样牵着她一直走下去,走完今生今世!

他们相恋了,有爱的日子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甜蜜、温馨。天空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温暖,下雨的时候也是浪漫的!

他快毕业那年,父亲患病离开了人世。他来不及告诉她,发疯似地赶去火车站。忙完父亲的后事,他身心俱疲地返回学校,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她痴痴地守在学校门口,忽闪着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指着他的鼻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吼,你心里还有我吗?回家这么久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我们分开吧!说完捧着泪脸跑开,他的嘴唇啰嗦着,根本还来不及解释。晚上,他去宿舍找她,她正在和姐妹玩扑克,不理他。他就那样呆呆地坐了两个钟头,摇着头叹着气离开。她在想,她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长点记性,他不来宿舍三五次,她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父亲的离去,让他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原本沉默寡言的他更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喝酒。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他哭得很压抑,哭声堵在喉咙里冒不出来,泪水很苦涩。他不想拖累她,她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光明前景和美好未来。他狠下心来,再也没去找过她。任性的她对他彻底失望了,为了气他,赌气找了个男孩谈起了恋爱,还装着甜蜜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夸张地笑个不停。他不怪她,半点厌恨也没有,心却在滴血,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就这样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段美好的缘分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在哀愁的泪水中好不容易熬到毕业。离校那天,他去宿舍找她,打算和她好好谈谈。她不在,他一直等着。可等了一个下午,还是没等着,他只得带着太多的遗憾与无奈离开了生活了四年的母校。也就这天,她去为好姐妹送行,好姐妹是他的同学。话别时,无意中又提到了他。姐妹问,你们为什么分手?那人挺优秀的。她无所谓地说,一个乡巴佬,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半年前不声不响地回家,居然不打声招呼,我跟他大吵一场就……

姐妹惊讶得大瞪双眼,抓着她的双肩连声问,就为这个分手就为这个分手?他是我们班上不少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你和他走在一块,那些女孩吵着要找你算账。半年前,他是回过一趟家,他父亲去世了……

犹如晴天霹雳在头顶响起,她像个木头人,傻傻呆呆地站着,渐渐地,泪水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自私和残忍,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却提出分手,让他独自承受所有的伤悲与痛楚!她不顾一切地跑去他的宿舍,但旧人远去,里面空空荡荡的,就几张光秃秃的铁床,一地的纸屑……她身子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时,从远处飘来幽怨的歌声:

为什么明明相爱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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