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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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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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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的时候

题记:在这个孤寂的夜晚,丝丝缕缕的思念,就像蠕动着的毛毛虫,一点一点从我的灵魂深处爬了出来,像一双双软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柔柔地拍去记忆深处那些落满尘土的往事。第一次离家时的那些温馨而亲切的画面,一幕幕清晰而鲜活地呈现在眼前……
那是1992年的秋天,父亲带我去县城六枝上学,那年我刚满11岁。
我至今还清晰的记得,离家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很低,让人担心掉下来就会砸在头顶上。家门口刮过的一阵阵凉飕飕的秋风,杂夹着一星半点的雨丝。勤劳的母亲一大早就起床了,系上围裙,卷高袖口,忙着生火煮饭。家里养了好几只下蛋的母鸡,母鸡下的蛋,母亲舍不得吃,一个个攒下来,凑足一竹篮,提到城里卖了,换几个油盐钱。我记得家里有只青灰色的下蛋母鸡,被人家偷走了,母亲伤心得哭了好几天。可就在我离家那天,一向节俭的母亲变得大方起来,她捉来一只5斤重的老母鸡,叫父亲宰了,放进鼎罐炖得熟烂。父母亲舍不得吃一块鸡肉,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弟弟也一下变得懂事起来,抢着给我添饭。
洗涮好碗筷后,母亲顾不上歇息,又忙着帮我收拾行李。她把粉红色的床单和换洗衣服仔仔细细地折叠得平平整整,连同她那无私而伟大的母爱,小心翼翼地装进行李袋里,陪着年幼的我去异地他乡上学。村里人的铺床,用的是干枯而柔软的稻草,舍不得铺棉被。可心细的母亲生怕我冻着,把家里的两床厚实的棉被,给我带去城里。薄的铺床,厚的盖身上。我换上了母亲精挑细选买回来的新衣服,第一次穿上了皮鞋,第一次系上了皮带。母亲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帮我拉扯衣角。忙完这些,母亲就叫父亲带我上路,她抹着泪眼躲进了厨房。
弟弟在院坝里喂牛,那是头温顺的老黄牛,正在摇着尾巴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鲜嫩的青草。我每天放牛上山,它从来都不会乱跑,吃饱了肚子就去水沟里喝水,天黑了就自己回家。我轻轻地抚摸了老黄牛一把,它抬头望着我,目光是那么的亲切,又是那么地柔和,眼里流淌着牵挂,流淌着不舍。它还伸出温润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我的手背。我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可又怕父亲难过,慌忙用衣角抹去成串的泪水。我紧紧地跟在父亲的后头,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熟悉而温暖的祖屋,离开了可敬可亲的父老兄弟……
父亲走得十分缓慢,像有着心事,走一步就叹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老脸,一直紧绷着,眉头拧成一股绳。过了村口的古桥,家里的大黑狗吐着舌头,撒开四腿发疯似地追赶上来,它呜呜地叫着,围着我一下前一下后地打转。大黑狗是我童年时亲密无间的好伙伴,它和我一块打闹,陪着我上山放牛,陪着我度过了无数个幸福而快乐的日子。姐姐出门时,黑狗才几斤重。几年后,姐姐回家,它像牛犊那样壮实。父亲生怕黑狗咬姐姐,一直在它耳边说是自家人,它在姐姐的鞋上闻了闻,一下就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欢迎姐姐回家。大黑狗一直跟在我的后面,走了一里地,它好像发现了什么,用嘴巴死死地咬着我的裤腿,不让我往前走半步。父亲轻柔地在它的头上拍了拍,轻声说,回去吧,我们去城里,路程远得很,晚上才回家。黑狗听话地点了点头,还是舍不得回去,一屁股蹲在地上,竖着耳朵纹丝不动地守在那里。当我翻过山梁,无意中回头,看到黑狗还没有回去,一团黑影在我的眼前晃动起来。
父亲怕我累着,在一处流淌着山泉水的水沟边停下歇脚。父亲掏出烟袋,取出几寸长的烟杆,颤抖着右手在烟袋里摸索着烟叶,可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出来。父亲干脆把烟袋里的烟叶全都倒在地上,又一片一片整理好,再装进烟袋。父亲像在找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叹了叹气,慢慢吞吞地裹好烟卷,装进烟锅,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咂了起来,可他咂了半天,火没有点上,也没有发现。父亲把烟嘴取出来,摸着我的头轻声细语地说:“儿呀,你才十来岁,一个人在外读书,爸爸放心不下呀!可种地苦得很,农村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你要好好读书,不要惹祸,爸爸有空就来城里看你……”父亲再也说不下去了,把头扭在一边,一直在搓眼角。
我点着头说:“爸爸,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夜里不会乱跑。”父亲放心得点了点头,紧绷着的脸一下舒展开来。他拉着我站在高高的山梁上,手指着不远处露出红砖的楼房说:“那就是县城,你们学校就在文化路。”
我使劲揉了揉双眼,终于看到了大山外面的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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