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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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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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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远方(3)连载

听说张一鸣那小家伙在城里头找不到工作回村里种地来了?”

回来了。”

他去一家化工厂实习和一个开饭店的女娃娃处对象那个女娃叫什么冬雪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编造的假话张一鸣没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哪个女娃瞎了眼睛会看得上他哩小家伙身子太瘦扛不动犁耙等着饿肚子吧!”

中专毕业后虽然张一鸣把户口落在了城里可他深深爱着的那个城市没有为他打开一扇门窗走投无路的他带着失落和忧伤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小山村不晓得今后摆在自己面前的将会是怎样的一条人生道路晚饭后他去村里走走看看想把积压在心头的怨气消散出去还是那些盖着青灰色瓦片的老屋还是那些逼仄的巷道可一鸣觉得一切是乎都变了样不再是记忆中的村子可到底是哪里变了呢他自己又说不清楚记得几年前张一鸣是在父老乡亲们羡慕的目光中走进中专学校的大门的可正因为他毕业后没有一份稳定而体面的工作就成了那几个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一鸣痛苦地闭上了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这些妇女没有见过世面懒得跟她们计较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由她们去说吧

张一鸣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低着头放开脚步从那几个妇女身边走过有个妇女不知是没有看见一鸣还是想故意气气他喳声卖嗓地说:“读书有屁用我家幺妹不识字在深圳一家电子厂打工管着几十号人每月工资也有一千多块钱哩张一鸣的老爹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儿子送去城里头读书儿子还没有毕业就闭上了眼苦累了一辈子值不得呀!”

张一鸣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就是住他家房背后的秋花嫂从几里外一个叫岔河的村子嫁到村上来的说起这个秋花嫂那可是个泼辣的角色村里不管是谁家的娃娃去山坡上割草只要从她家包谷地里走过她看到了就会双脚跳高骂上半天有一次她家里的一只几斤重的老母鸡不见了她怀疑是左邻右里偷去杀吃了拍脚打手整整骂了三天专捡那些恶毒的言语吵得人没有清净日子过张四哥实在听不下去了好心劝她几句她就一口咬定人家偷了她家的鸡要是没有张一鸣的父亲死死拉着张四哥这个泼辣的女人少不了一顿捶打一个星期后秋花嫂去茅房舀粪水浇菜才发现家里丢失的那只母鸡掉进茅坑淹死了张一鸣上初三那年秋花嫂的双腿无缘无故地肿了起来她舍不得花钱治病请了个巫婆来家里跳神闹腾了大半夜病情也不见好转反而一天天加重从早到晚哭爹喊娘地叫唤着拖到最后秋花嫂连洗衣煮饭的家务活也做不了她杵着半截木棒来到张一鸣家搓揉着泪眼可怜巴巴地对一鸣的父亲说:“叔叔我想去城里治病可手头一分钱也没有厚着脸皮去找几家亲戚可他们说没钱不肯帮我一把叔叔求你借点钱给我治病您的恩情我一辈子记挂在心坎上。”一鸣的父亲看着她可怜借了几百块钱给她治病可让一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嘴巴上说记得父亲一辈子恩情的秋花嫂居然在闲聊时说出这样的话来秋花嫂的这些言语就像牯牛那坚硬的弯角把他往生活的绝处用力抵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是的我张一鸣没有一点出息上了四年中专学校连一份工作也找不到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可你不能说我张一鸣的老父亲老父亲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呀他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受尽了生苦的苦累也要把孩子送去城里上学这样无私而伟大的父亲不值得人们尊重吗

张一鸣气得双腿发抖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一团怒火在胸膛里燃烧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温顺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握着拳头气汹汹往梨树下扑去恨不得把秋花嫂的嘴巴撕烂

那几个说人长短的妇女见到张一鸣显得有些不自在慌忙闭上了嘴巴只有秋花嫂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右脚往前跨了小半步左手叉在腰上揉着鼻子不怀好意地说:“哎呀一鸣兄弟你是喝墨水长大的人好意思偷听我们这些妇女人家说话吗不对呀你不是找了个叫冬雪的女朋友嘛她没有跟着你回来?”

我不是你兄弟!”一鸣拍着干瘪的胸膛恶声恶气地吼喊起来

你们大家快来看看都说读书人懂礼节我看你是把书读进牛屁股里头去啰对着我这个堂嫂没大没小地喊叫。”

愤怒的火焰在张一鸣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他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伸手就去揪扯秋花嫂这时候有人一把把一鸣拽住那是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一鸣怎么也挣脱不开他转身看到拽着自己的人是柱子哥柱子哥没有说话用力拉着一鸣往村口的一棵构皮树下走去一鸣被拉着走了几米远秋花嫂也没有闭上自己的臭嘴巴仍在不依不饶地吆喝着说;"张一鸣你要是动了我秋花一根汗毛我那三个壮实的儿子打断你的几匹肋巴骨孤儿寡母的我不会抬锅去你家火上架是的几年前我是给你家借了几百块钱去治病可那钱八百年前就还上了你不要一直想着我欠你家的人情再说我的大腿治好后也去帮你家栽了两天包谷我们两家谁也不欠谁的!“

到了那棵构皮树下柱子哥才把手松开柱子哥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黑里透红的脸上时常挂着亲切的笑容那年冬天父亲去世了张一鸣和妹妹还在学校上学家里缺少劳力他母亲舍不得家里的几亩田地丢荒就厚着脸皮去求村里的几户人家帮忙照管一鸣的母亲还没有把话说完那些人就摇头晃脑地劝道:“大娘这些年大姑娘小伙子都出远门打工去了村里田地丢荒的不是一家两家我们这山旮旯没有大江大河望天落雨靠天吃饭碰上旱灾连买种子肥料的钱都收不回来村里家家都缺少人手自家的田地都种不过来鬼二哥还会去种别人的田地?”一鸣的母亲佝偻着腰叹着气挪动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回到风雨飘摇的祖屋这位可怜的母亲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想着去世的丈夫想着一双上学的儿女想着艰难的生活不停地搓揉着昏花的老眼。就在这时候柱子哥主动问上门来了他开门见山地说;"大娘我刚犁田回来就听说你去求别人帮你家照管田地我饭也顾不上吃就赶紧过来了大娘你不要着急你家的田地我来种。“柱子哥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可他除了自家的农活还帮着两个出门打工的哥哥照管田地一年到头都在田间地头干活没有一天空闲

柱子你家老大铁锅出门打工去了你手头的活路很重我家的事儿你就不要管我不想拖累你家里的田地我自己想办法。”

柱子哥是个直爽人他站起来急着说:“大娘叔叔走了你多病多痛种不了庄稼一鸣和一秀还在上学你们家用钱的地方还多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想帮你们一把我希望一鸣一秀活出个人样来不落别人的笑话大娘记得十几年前我家田地少孩子多每年粮食都不够吃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几个娃娃饿得哇哇大叫叔叔就把我叫到家里打开粮仓借稻谷给我家熬过难关我流着热泪把稻谷挑到家里对几个娃娃说是你们家救了他们的小命大娘我的良心没有被狗吃掉你们家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听着柱子哥这些温暖心窝的言语一鸣的母亲不由得点了点头。从那以后柱子哥一直帮着一鸣家照管田地

柱子哥搓了搓手掌摸出烟吸了一大口叹着气说:“兄弟村里的那几个妇女吃饱饭找不到事做喜欢聚拢在一块说人长短你跟那些人吵嘴白费口舌。” 柱子哥我没有招惹她们是她们说我爸我实在忍不住……”

 “你和我家铁锅一块玩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哥一清二楚那个秋花嫂用人时嘴巴喊人不用人时屙尿淋人听说你从城里回家了哥想去陪你坐坐说些宽心话可走到你家院坝里我想自己是个种地的庄稼人帮不上一点儿忙就返回家去你心里苦哥明白可你妈身体不好你不要在外惹祸给她添加麻烦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也不要灰心种地也饿不着肚子你不想种地过几天铁锅回家你可以和他一起出门打工我还要去坡底坑放田水你回去早点睡觉过些日子等我把包谷地薅完,捉家里养的大公鸡杀了两兄弟好好喝上几杯。”

柱子哥说完话扯开脚步往田坝中间的小路上走去张一鸣没有急着回家他顺着一条狭窄的田埂路来到小河边河水缓缓地向前流淌着却带不走他的忧伤和哀愁张一鸣久久地凝视着远处模糊的山峦不知道这四面环山的村子外面是否还有一片更广阔的田地是的不管是出门打工还是种庄稼这样的人生道路对张一鸣来说都是艰辛而曲折的但他不能逃现实父亲不在人世了他就是这个家的依靠他只有好好活着像骆驼那样在满天黄沙中一步一步走向苍茫的远方才能把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年幼无知的妹妹带到风平浪静的港湾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滑落夜一点点往深处走去他蹲在河边捧着水洗了洗泪痕斑斑的脸,等心情平静下来才顺着田埂路回家一只青蛙噗通一声跳进稻田里几只蚂蚱弹跳起来从田野上飘来的一丝夜风夹着丝丝的凉意

张一鸣走进院坝家里的灯还亮着堂屋里还有人在说话他想村里人习惯早睡早起母亲这时候是和谁在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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