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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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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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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远方(5)连载

忙完包谷地里的农活手头没什么事做张一鸣就坐在阁楼里翻看一本本旧杂志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这一本本旧杂志是他上中专时买来的张一鸣在中专学校读了四年书他每个学期都会拿到一笔奖学金别人领到了奖学金就呼朋唤友去学校对面的饭馆里大吃大喝一顿可他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就把奖学金拿去买杂志看周末张一鸣一大早起床去饭堂买了两个干馒头啃着干馒头去逛街那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随时可以见到一些中年妇女地上铺着一张塑料布买旧杂志一块钱一本地上的旧杂志像春风中绽放的花朵散发着芳香的气息从鼻孔飘进的心田让人一点点沉醉一鸣激动得像筛糠那样颤抖着瘦弱的身子迫不及待把杂志捧在手里翻看起来像贪婪的婴儿吮吸着文学甘露滋养干涸的心田他精挑细选了自己喜欢的杂志乐呵呵地掏钱买了下来当成了金银宝贝抱在怀里眉开眼笑地往学校赶去他把一本本旧杂志放进床底下的红皮箱里锁起来周末宿舍里没人时就拿出来看这一本本不值钱的旧杂志就像一串闪闪发光的钥匙开启了张一鸣的阅读之门他一步步走进了文学的百花园听到了竹笛的悠扬声看到了细密的春雨渐渐沉醉在洁白的樱花中

张一鸣每个周末都去逛一次街每次都会买十几本旧杂志他每个月底回家拿生活费手里提着用报纸包着的几十本旧杂志在别人的眼里这些杂志不值钱可一鸣觉得他提着的旧杂志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几年下来张一鸣买了几百本旧杂志这些旧杂志装满了几个大纸箱他一边翻看杂志一边想在这个远离喧闹与嘈杂的封闭的村子里要是没有这一本本杂志自己不知道怎样熬过这些困苦而艰难的时光这一本本杂志就像一位患难与共的知心朋友陪着一鸣一块面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始终不离不弃里面的一行行质朴的文字就像一双温热的大手为他拍去这一路走来的风尘为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是的一页页鲜活的文字犹如丝丝缕缕的阳光一点点透进一鸣的心田他的身子里渐渐滋长出一种神奇的力量觉得自己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而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也会一天天变得美好起来一鸣暂时忘掉了尘世间的苦累和生活中的忧愁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翻出那支金黄色的钢笔和一本洁白的稿纸流淌着烫热的泪水一笔一画涂抹着埋藏在心底的那个绚丽多姿的梦想那一夜他觉得木床变成了弯弯的小船载着自己慢慢悠悠向着梦中的地方飘去

那些纸张发黄的杂志就像一架梯子张一鸣踩着它一步步往上爬看到了大山外面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那是个中午张一鸣没有半点心思看书他望着远处的山峦久久地发呆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一分一秒犹如世纪般漫长这种漫长让人烦乱让人厌倦这时木梯上响起了咚咚咚脚步声紧接着虚掩着的木门吱嘎响了一声张一鸣回头一看是柱子哥的大儿子铁锅听柱子哥说铁锅有点事要回来一趟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回来了一鸣慌忙站起来一把拉着铁锅的手半天没有松开记忆的风帆缓缓地飘过岁月的河流成长中那些美好而难忘的生活片段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一鸣的眼前……

铁锅比张一鸣大一岁叔侄俩正好可以玩到一块去记得几岁时父亲叫一鸣去古庙边的小卖铺买盐巴父亲多给他两分钱买糖吃一鸣买了糖后自己舍不得吃留着给铁锅送去铁锅不在家他就蹲在院坝边一直等着母亲拖长声调喊他回家吃饭他假装没有听见饿着肚子就那样等着铁锅去山坡上放牛在草丛里扒了些地瓜他也舍不得吃装进口袋里留给一鸣吃铁锅喜欢来一鸣家玩夜深了就在一鸣家歇叔侄俩一直叽叽呱呱地讲话直到夜半深更铁锅对一鸣说听张四叔讲咂烟比吃鸡肉还香我也想学一学一鸣也觉得好玩就把父亲那根几寸长的乌木烟杆偷出来和铁锅蹲在家门口的草跺脚学着大人裹烟卷可怎么也裹不紧急得满头大汗裹好烟卷后一鸣不敢咂铁锅就像他爸一样翘着二郎腿点火才吸了一小口把他呛得眼泪鼻涕流为了咂烟这事铁锅还被他爸大骂了一顿百花齐放的春天柱子哥给铁锅缝了一架风筝铁锅就和一鸣在油菜地里跑着放风筝欢声笑语撒满了田野的角角落落蝉声如潮的夏天一鸣就约铁锅去村前的小河里洗澡他们三两把扯掉身上的衣服,“噗通一声跳进了半腰高的河水里溅落的水花伴着他们那爽朗的笑声飘落在绿油油的稻田里洗好澡后叔侄俩顺着松松垮垮的河堤走上几里路去邻村摘酸枇杷吃那棵高大的酸枇杷树长在一块稻田里铁锅是个爬树高手脱下鞋子像蛇那样爬上大树摘那些熟透的酸枇杷扔给树脚的一鸣吃。酸枇杷的味道就是童年的味道。有一次铁锅有些大意摘酸枇杷时从枝桠上跌落下来掉进了稻田里满脸都是稀泥幸好没有摔伤手脚记得那个瓜果飘香的秋天家家户户的院坝里堆满了包谷圆滚而密实的籽粒一行行排列着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那天是中秋节张一鸣老家那边叫八月十五月亮像个古典美女在天空露出了迷人的笑脸皎洁的月光撒满了村子的角角落落村里流传着偷老南瓜的习俗铁锅就约一鸣去偷秋花嫂家的老南瓜秋花嫂是个喜欢骂人的角色一鸣胆子有些小担心被秋花嫂逮住可铁锅拍着胸脯说不怕她家那个老南瓜有二十多斤重放进锅里煮熟甜得要老命我们不去偷也会被别人偷走再说按老辈人的说法谁家的老南瓜被人偷走了要是骂了人就会走霉运的一鸣听了铁锅的话就跟着他去偷秋花嫂家的老南瓜那个老南瓜长在一棵樱桃树下面秋花嫂怕人偷走了用一些枯草盖住铁锅弯着腰正要用镰刀去割瓜蒂没想到一瓢粪水泼了过来秋花嫂张开嘴巴就骂了起来短命儿我晓得今晚上有人会来偷我家的老瓜我就在地里头守着这个老瓜是我留着做种用的铁锅慌忙叫上一鸣拔腿就往家里跑可跑到太快铁锅掉了一只鞋来来回回找来半天还是没有找着铁锅怕回家挨打一鸣就借了一双旧鞋给他穿白雪皑皑的冬天一鸣就叫上铁锅带着家里的黑狗去山坡上追兔子他们顺着兔子留下的印痕一路追去一只灰兔子慌乱中钻进了刺梨蓬铁锅蹑手蹑脚地靠过去一把抓住兔子的后腿可铁锅心肠软最后还是把兔子放跑了是呀童年的情谊就像清澈的山泉水透亮透亮的让人一辈子怀念

一九九二年一鸣转学去了城里读书可他和铁锅的情谊没有因为空间距离而疏远铁锅知道一鸣每个周末会回家拿生活费他就走上几里路去接一鸣回家到家后他们又一块去山坡上放牛割草摘刺莓吃铁锅上初三那年他家的大牯牛掉进山谷摔死了牯牛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他们一家老小哭了好几天也是这头牛彻底改变了铁锅的人生轨迹他含着热泪对爸妈说自己不想读书了出门打工挣钱买头牯牛那年一鸣在上初二铁锅背着几件换洗衣服去城里找他说要去深圳打工已经订好了车票送铁锅去车站的路上泪水一直在一鸣的脸上流淌他不知道十几岁的铁锅出门打工能做些什么铁锅检票后一步步走进站台没有回头一鸣搓揉着模糊的泪眼跑进车站边的一条巷道穿过一片菜地翻过半人高的栏杆跳进站台去找铁锅那是从昆明开往广州的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人车门无法打开铁锅踩着一鸣的肩从车窗翻进去的列车越走越远到了最后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只剩下空荡荡的铁轨往天边延伸去一鸣的心里空空的像被人掏走了五脏六腑同时又塞进了无边的忧伤他拖着散了架的身子一步一挨回到学校边的出租屋从不喜欢唱歌的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遍遍唱着一路顺风这首歌房东还以为他喝酒醉了发酒疯端来半碗酸汤给他醒酒哩铁锅去深圳打了几年工一直没有回家过年一鸣考上中专学校那年他托从深圳回村的张四哥给一鸣带来一支几十块钱的黄色钢笔一鸣把钢笔捧在手里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不知道铁锅为了送他这支钢笔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工地上搬了多少块砖一阵风从家门口吹过树叶响起了哗哗啦啦的声音一鸣不知道是不是远方的铁锅再向自己问好

几年不见了铁锅还是没有改变只是身子比以前壮实了不少都说深圳天热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皮肤好像比以前还白了不少一鸣回村后心里头藏着好些话不知对谁说今天铁锅回来他多想把心里的苦闷说给铁锅听听可千言万语不知从哪说起铁锅是个直爽人从口袋里摸出烟咂了一口粗门大嗓地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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