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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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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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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老屋

题记:村里的老屋,大多坐东朝西。开门,看到村子前面的山坡。夕阳从山坡一点点落下去,霞光中的老屋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炊烟。或浓或淡或白或青的炊烟,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拼凑出温热而诱人的图案……

一、堂屋

烟火熏染的老屋,在阳光下黝黑发亮。

远远看到一条狗蹲在门口守家。那看家的狗,刚满双月就从亲戚家抱来喂养,吃猪食,喝米汤,一天天长高长大,油光顺滑。生人走过,狗扑上去狂吠,这叫声一声紧似一声,隐隐含着一种对主人的提醒。一条狗叫,别的狗也跟着叫,院子里的狗叫声连成一片。主人家慌忙从屋里出来,扬起手对着狗吼叫一声,狗低着头退回门口蹲下,半闭着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堂屋的两扇木门,隔开了家里家里。用楸树做的木门,纹路清晰,厚实耐用。门越厚,心里头越踏实。插上门栓,夜色挡在门外,风霜挡在门外,雨雪挡在门外!

大门两边,贴着红纸黑字的对联:

向阳门第春常在,

积善人家庆有余。

风雨洗刷,对联蒙上尘埃,字迹模糊,颜色暗淡。闭上眼想一想,阳光从屋檐的缝隙折射进屋里,照在木板壁上。摸一摸木板壁,暖烘烘的,暖意顺着指尖往手臀流淌,渐渐地溢满心间!

大门对着的那面墙上贴着家神,家神是请村里的阴阳先生写的。那字方正,一行字从头到尾排成一条直线,分不出大小。神龛上摆着一把香一沓钱纸,钱纸上压着一盒火柴。村里人敬天敬地敬祖宗,过节给老祖人供饭,点上三炷香,烧三页钱纸。

冬腊月,村里有人家嫁女儿。堂屋中间,两张八仙桌拼凑一起,上面摆满了礼物。男方家带来的礼物,照着女方家提供的清单买回来的。乡场买不到礼物,就去县城买,一点也不敢马乎大意。红皮鞋红衣服红雨伞红苹果,还有红纸包着的喜糖,把新娘的脸染成了红色,把堂屋的板壁染成了红色,把日子染成了红色!

新娘的姨妈姑妈舅妈仔仔细细翻看,生怕漏掉一样礼物。就算男方家的礼物一样不少,这些七姑八姨也会挤眉弄眼故意说上几句,寓意好事多磨。

燃蜡是接亲过程中最重要的仪式,女方家请中老年男人陪着押礼先生共同完成。押礼先生是接亲的主角,

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也懂人情世故,还会察言观色,主要是能说会道。押礼先生把脸定得平平的,不慌不忙说起了自己编的四句:

一张桌子四角方,

八样礼物摆中央。

牛郎织女吃过后,

子孙高中状元郎。

押礼先生说的四句,是押韵的顺口溜,听着顺耳,听着贴心。看热闹的亲人们,一个个都夸押礼先生口才好,说笑声填满了堂屋的角角落落。

押礼先生取三页纸钱,点燃红蜡插进烛台,红蜡烛把他的脸映得红红的。押礼先生点蜡时说的是这样的四句:

婆家一对蜡,

拿到娘家插。

良辰吉日插过后,

荣华富贵两家发。

押礼先生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拖长声调念起了敬酒的四句:

一敬天长地久,二敬地久天长。

三敬荣华富贵,四敬儿孙满堂。

燃蜡仪式结束后,女方家安排远路亲戚歇息。平时难得见上面的姨妈姊妹,没一点儿睡意,坐在堂屋拉扯家常,一直说到鸡叫二遍。

卯时,屋外黑漆漆的,还不见光亮,隐隐听到几声鸡叫声。新娘跪别父母后,弟弟背着出嫁的姐姐一步一步离开堂屋,往门口赶去。快要跨过门槛时,出嫁的姐姐摸着大门,缓缓转过头,咬咬嘴唇,眼窝渐渐润湿。她生怕父母难过,又把头慢慢地转过去,狠狠地揉了揉眼窝。看家狗挣脱了绳索,从灶房冲出来,“呜呜呜”叫着追了出去。堂屋的左边是牛圈,看家狗吵醒了躺在稻草上睡觉的老牛,老牛“哞哞哞”响上几声,这深情的叫声似乎想要留住些什么…:…

出嫁的女儿走远了,老娘倚在门口,凝望着门前的小路,泪眼朦胧,看不清天地。屋旁的树在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响,像在轻声说着祝福的话语。

那以后的日子,一个个落日黄昏,出嫁的女儿们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凝望着老家的方向,想起了老屋,想起爹娘,想起了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二、灶房

进堂屋,左边角落掩着一扇变形的小门。有人进出,小门吱嘎吱嘎响。小门里面是灶房,煤灶砌在灶房的窗户边。升火煮饭,烟雾在灶房弥漫开来,瓦檐上飘浮着青色的烟缕,在村子上空游戈,编织着温热的图案……

灶房角落立着一口水缸,足足装下几百斤水。那水缸摸着粗糙,是窑洞烧出来的砂缸。卖缸的汉子气大力足,两个水缸结结实实绑在扁担的两头,小心翼翼地赶路,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汉子走着走着就进了村寨。他放下担子,抹抹额头上的汗水,拖长声响吆喝起来。悠长的吆喝声顺着逼仄的巷道从村口往村子中央传递,夹着温热的烟火味。水缸,让人想起了村旁的古井,心里头升腾起丝丝凉意。

缸里的水从村旁的古井挑来,像粮食一样金贵,大人小孩舍不得抛撒一滴。村里人喝生水,揭开缸盖,舀来小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一缸水晃动起来,山里的日子仿佛也跟着晃动起来。

山里人家苞谷多,都会养几头猪,心里头才踏实,日子也就有了盼头!猪菜是从苞谷地里割回来的,有酸姜菜,有肥猪苗,有露水菜,还有消炎祛火的蒲公英。地上垫一块木板,布满了浅浅深深的刀痕。猪菜一把一把理顺,女主人右手持刀左手握着猪菜,一刀一刀砍碎。刀起刀落,木板“当当当”响。有经验的女主人一点也不慌乱,刀起时,握猪菜的手会往后一寸寸退去,伤不着人。手也有被伤着的时候,女主人皱了皱眉头,敷上蜘蛛网,接着干活,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事儿。几种猪菜的味儿混合在一块,有酸有甜有苦有涩,分不清是哪种味儿。活在人世间,尝遍苦辣酸涩,这才是生活!

淘米水洗碗水舍不得倒掉,攒下来煮猪食。带耳朵的大锅,笨重耐用,锅底粘上锅粑,怎么也洗刮不掉。一锅剁碎的猪菜放火上煮,心细的妇女撮来一瓢苞谷面,手不停地抖晃,苞谷面均匀地撒落,严严实实盖住猪菜。锅底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猪菜接着冒起了一缕热气。火越燃越旺,猪菜一遍遍翻滚,混合着各种野菜的味道,溢满灶房。猪食,养猪,喂狗,喂养村庄!

顶着帕子的女主人在灶房走动,操劳着一家老少的吃喝。她嫌火不旺,半蹲着捅火,手里握着七字形状的铁钩,铁钩哗哗响,煤灰扑散着撒在身上。煤灰扬起,女主人那朦胧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瘦小,让人心疼。

女主人撮来几碗米,站在门口捡,米里夹着几颗稻谷,捡起来扔进猪锅。大米饱满透亮,煮出来的米饭喷香,还夹着一丝丝甜味。大米淘干净后加水,放火上煮,女主人握着长勺守在灶边,时不时搅动几下,米粒不会粘锅。大米一点点变胀变软,煮出了一锅夹生饭。她架上烧箕,滤米汤。心细的女主人,用米汤熬小半锅盐稀饭,等着娃儿放学回来,吃稀饭后才有力气背着竹箩去山坡上割草。

那稀饭粘稠,娃娃们不用筷子,喜欢对着碗沿一口一口喝。稀饭软糯清香,养人,养家,也养着村庄。

夹生饭一勺一勺装满饭甑,放灶上蒸。灶上冒出腾腾热气,散发出米饭的清香。村里的女人们会过日子,捡来几个洋芋,蹲着一刀一刀削皮。她们下刀很轻,洋芋皮飘散在地上。洋芋切成丝,用酸辣椒炒,吃着脆爽。她们嫌一个菜下饭单调,从罐子里捞出半钵酸菜,搓去乳白色的粘液,也不用刀切,撕成一绺一绺的。那酸菜用青菜榨出来的,看上去金黄鲜亮,放嘴里嚼几下,酸香爽口。

菜摆上饭桌,冒着一缕缕热气,香味飘进鼻孔,直逼肺腑。天擦黑,割草的娃娃们还没回来,女人们有些担心,倚在门口凝望着通往山上的小路……

灶房有火炕,冬天烧一堆旺火,架上三角铁架,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火锅。一锅油辣汤,煮地里割回来的白菜,清甜爽口,吃得有滋有味,吃得浑身冒汗。腊月,火炕上挂着十几块腌好的猪肉,从早到晚烧火熏。从山坡上背回来的干柴,放火炕里噼噼啪啪响。烧火的还有黄豆梗苞谷杆油菜杆,烟缕有青色也有白色,有的浓,也有的淡。

一滴油掉落在火中,“嗞”一声响,火苗蹿起来老高。梁柱上挂满了一串串用糯谷草辫起来的黄苞谷,籽粒金黄密实,像在对着人笑。贪嘴的娃娃,扭来一两个苞谷,搓下苞谷籽,放柴灰里刨苞谷花。小木棒搅动几下,苞谷籽受热,“啪”一声炸开,从烫热的柴灰里弹跳起来,听着脆响。苞谷花香喷焦黄,捡起来吹去灰尘,放嘴里咀嚼,满口香味。灶房,浸润在苞谷花的香气里。苞谷花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也是乡村的味道!

三、牛圈

圈里养牛,也喂几头猪。牛犁田,肥猪卖钱。

浸染着牲灵体味的牛圈门,用木质坚硬的材料做出来的,猪下力气拱,怎么也拱不倒。门脚上的齿痕,是贪吃的猪啃咬留下的。温和的老牛偶尔也会发脾气,坚硬的牛角一下一下抵门,门上划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痕。

过年,牛圈贴上门联:

牛似南山猛虎,

马如北海蛟龙。

主人过年,牛马牲口也跟着过年。毛笔字看上去歪斜,应该是刚练毛笔字的小伙子写出来的,字里流露出庄稼人最质朴的心愿!

牲口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踩踏,台阶被磨得光滑平整。

还不到喂猪的时间,可贪吃的猪用力一下一下拱着圈门。喂猪的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开圈门,猪从里面冲出来,往食槽扑去。猪大口大口吃食,一声比一声响,像有人用手掌一下一下拍打着簸箕。老太太手里捏着一根指拇粗的竹条守在边上,轻声细气地劝猪慢慢吃,猪食多着哩。老太太说话时,还不忘理理猪毛,一脸满足。

夕阳燃红了老屋,白猪披上了橘黄色的霞光。猪尾巴甩动,霞光也跟着一闪闪地晃动。猪吃到半饱,开始挑食,啃一嘴木槽。老奶奶端着半碗苞谷面,手一抖一晃,往木槽里撒,哄猪吃食。村里人把猪当着娃娃养,有感情哩。猪病了,吃不下食,人也跟着吃不下饭。猪崽调皮,吃几口就停下来,跑去院坝角的樱桃树下拱土。老太太假装生气,扬起手中的木条,可木条一直落不到猪崽身上。猪崽吃饱肚子,慢慢悠悠进猪圈。猪腿沾上一小坨粪便,老太太也不嫌脏,揪下来扔进菜地肥土。

晚饭后,天刚好擦黑,汉子去扯草喂牛。房前屋后,随处见到圆锥形的草垛。那稻草枯脆,散发出阳光的味道。猪牛关圈里养,汉子担心猪拱草,稻草用绳子捆住,吊在门边的柱子上。捆稻草的绳子打着活套,牛吃起草来顺嘴。

圈里垫着厚厚一层干稻草,猪牛躺在上面睡觉,柔软而暖和。牛像村里的一些老爷爷老太太没多少瞌睡,站着吃草,躺着也在吃草,慢慢地咀嚼着村庄时光。牛斩断稻草时,发出“嚓嚓”的声响。吃饱了肚子,老牛安静地躺在地上,半闭着眼想一些久远的心事。猪贪嘴,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像天上打着炸雷,隔老远也听得见。

牛圈留着四四方方的窗户,阳光透进圈里,撒在猪身上。牛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世界,主人从眼前走过,叫上几声,打着招呼。

雨水季节,牛圈进水,潮湿冰冷。粪水有毒,牛泡在粪水里,牛蹄变软,吆上山坡吃,一跳一颠走路。那些汉子心疼牲口,去山坡上割狼萁垫牛圈。

村子四周都是山,山山相连山山相靠,山的那边还是山。满山满坡长满了狼萁,蕨菜一天天长老,村里人叫狼萁。汉子们弓着腰,一把把割着狼萁,一把把狼萁铺排地上。一把把一抱抱狠萁堆起来,像小山一样高。汉子们拦腰套住小山一样高的狼萁,用力勒紧,打上结。汉子们有的是力气,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晃晃悠悠回村。弯扁担吱嘎吱嘎响着,欢快的声响撒满了挂在山腰的小路。

狼萁柔软,圈里垫上厚厚一层,猪牛躺在上面,凉爽。

养牛喂猪,积攒粪草,攒粪就是攒粮。牛踩猪拱,十天半月,稻草变成了粪草。粪草,肥田肥地,是庄稼人的宝贝。那些年月,种庄稼用粪草。栽苞谷栽秧苗的季节,村里家家户户出粪草,一堆堆粪草散发出牲口的味道,散发出村庄的味道。出粪草的汉子系上围腰布,提着钉耙粪箕打着光脚进圈。贪睡的猪见到人,慌忙往角落跑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扇动着大耳朵哼叫几声。汉子握紧钉耙,往粪箕里装粪草,抬起粪草走出圈门,倒在院坝的角落。望着一堆几百上千斤的粪草,绿油油的庄稼仿佛就在汉子眼前翻滚起伏,他嗅到了生活的芳香,满意地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嘿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了发黄的门牙。

四、阁楼

牛圈上面铺着厚实的杉木板,村里人叫牛圈楼,也有人家叫半楼。阁楼灶房,隔着一层杉木板,灶房角落架着一米矮梯,踩着矮梯上去,门边挂着一把几斤重的叶子烟。忙完手上的活儿,男主人坐在矮梯上,吧嗒吧嗒咂叶子烟。烟味有些浓,挥散不出去,浸润门窗,浸润板壁,浸润粱柱。浸染烟火味的老屋,有了味道,有了血肉,有了筋骨,有了灵魂,伫立风雨中,百年不倒!

阁楼的角落布满了蜘蛛网,蚊子落网,伸着腿拼命挣扎,嗡嗡叫着,蜘蛛网来回晃动。躲在暗处的蜘蛛顺着蛛丝爬过来,吐丝缠住蚊子,渐渐地听不到声音,一切都平静下来。阁楼的角落,几乎每天都上演着蜘蛛捕食的场景。蜘蛛网,粘住了蚊虫,粘住了旧时光,粘住了乡愁,在记忆深处一闪一闪地晃动。

阁楼左边,用水泥板拼凑了粮仓,一口袋一口袋金黄的稻谷倒进去,填满了粮仓。碰上好天气,勤快人家会点上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跳进粮仓,撮几口袋稻谷背去老屋前面的院坝晒。一地的稻谷,一地的金黄。饱满的稻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人眼谗。

粮仓后面放着十几个装满猪油的罐子,紫檩色的罐子,不受看,但耐用。大大小小的罐子用来装酸辣椒,用来装霉豆腐,用来装引子糖,用来装柴米油盐的生活。五指膘的肥猪,粮食搭着猪菜养了一年,肥肉腻人,切成方块熬油,猪油灌满了十几个罐子,一个碗扣住罐口。猪油雪白细腻,人进阁楼,闻到浓浓的油香味。娃娃们清晨起床上学,取下扣住罐口的碗,舀小半勺猪油炒油炒饭,油锅嗞嗞响,雪白的猪油散开,化成油水。米粒在油锅里弹跳起来,握着长勺的娃娃们也跟着一下一下跳起来,把童年的幸福牢牢地抓在手里!

粮仓对面有木床,是那种没有床架的木床,连漆也没有刷过。木床铺着干脆的稻草,稻草用木棒一下一下捶软,散发出阳光的味道,闻着心里头暖烘烘的。稻草蓬松,人坐床上,凹下去一个窝。枕套包着瘪谷,睡觉时翻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躺在铺满稻草的木床上,靠着瘪谷做的枕头,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不知不觉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关上木门木窗,阁楼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和爹娘分床睡的娃娃,睡阁楼的木床上。刚开始,爹娘放心不下,担心娃娃翻身时从床上掉下来,一晚上去阁楼看几次。冬夜,爹娘听到娃娃咳嗽,生怕娃娃踢被子着凉,慌忙披上衣服打着手电筒去阁楼,替娃娃掖好被角,在脸蛋上亲一口才会心安踏实,回屋歇息。

春暖花开的季节,成双成对燕子飞进飞出,在老屋的屋檐下垒出葫芦形状的燕窝。燕子飞起落下,叽叽喳喳地叫着,老屋热热闹闹。

这时节,有女人选种蛋,给抱窝母鸡孵小鸡。

阁楼关上门窗,阳光透不进去,一片昏暗。女人划燃火柴,点上墨水瓶做的煤油灯,阁楼变得亮堂起来。火苗晃动,木板壁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鸡蛋,是女人一个个挑出来的,蛋壳温热。仔细看,蛋壳上粘着一小片鸡毛,有一道细长的爪子印。十几个鸡蛋装在垫着一层大米的升子里,女人捏着鸡蛋,对着昏暗的煤油灯仔细照看,蛋壳上印出一团黑影。这些不识字的妇女,就像一位哲学家,靠着生活中累积下来的经验,解读着生命的密码。

那十几个鸡蛋,女人一个个在煤油灯光下仔细看,蛋壳上都照出了一团黑影。女人坐在木床上笑了,她就像看到一群出窝的鸡崽在阳光下走动,看不到鸡脚,像雪球一点点滚动,滚到她的脚边来。女人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活的美好,咧着嘴巴笑起来,连皱纹里都含着满足的笑意。

这时候,晃动着煤油灯的阁楼也笑了起来。跟着女人和阁楼笑起来的,还有在阳光下黝黑发亮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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