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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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姐，你还叫张一鸣去搬水吗?”黄大宝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听口气还有点迫不及待。
坐在培训室里的人，除了张一鸣，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张一鸣狠狠地瞪了黄大宝一眼，恨不得找点什么东西把他的嘴巴堵住，让大家的耳根清静些。
杨宁宁上身穿粉红色丅恤，下身配白裤子，头发扎了起来，给人一种大方利落的感觉。她的裤子特别白，在灯光的映衬下，亮眼而清爽。她双手交叉放在面前，对着张一鸣眨了一下眼，随口反问一句:“张一鸣是我老乡，我请他帮我搬水，你有意见吗?”
昨晚听李东说的那些话后，今早见到杨宁宁，张一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突然听到杨宁宁说自己是她的老乡，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个温馨的词一下子温暖着张一鸣的心房。张一鸣觉得老乡这个词一下子拉近了他和杨宁宁之间的距离，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她幸福地笑了起来。
“我的妈呀，他真的只是你的老乡，那我就放心啰!”黄大宝像个小孩，激动得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大腿，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杨宁宁走到张一鸣的身边，大大方方地说:“和老乡在一起，我当然放心。”她那粉红的T恤和白裤子是用香皂洗的，有种细腻的清香味，沁人心扉。
黄大宝再也没有吭声，肩膀抖动一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培训室门口，脸上掩饰不住失落的神色。
去后勤仓库的路上，杨宁宁笑着说:“那个黄大宝真讨厌，有事没事就问东问西的，他的话怎么会那么多?”
“他不是话多，是喜欢上你了。”
“张一鸣，你学坏了，我是你老乡，你也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杨宁宁扬起头，望着张一鸣，嘟着嘴巴说。
“黄大宝在宿舍里对我们说，进厂第一天就喜欢上你，他家里有房有车，三天之内一定把你约出去吃夜宵。”
“呸!不要说才是房子，就算他家有一座宫殿，本姑娘也不稀罕!别说是三天，他等上三年时间，我也不会出去。”杨宁宁气呼呼地说。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有男朋友了?”张一鸣笑着小心翼翼地问。他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见。
杨宁宁点了点头，得意地说“:对，我有男朋友了，是我老乡。”
“那今后我要离你还一点，最好不要和你开玩笑，怕你男朋友吃醋。”不知为什么，张一鸣听杨宁宁说自己有了男朋友，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这个人你很熟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是谁了。”杨宁宁说完话慌忙低着头，脸上泛着红潮。张一鸣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太神秘了，说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黄大宝不在宿舍时，李东就说他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李东还说你是个漂亮而善良的好女孩，谁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男朋友真有福气哎!”
“你们在宿舍里聊天就说这些，怪不得我的耳朵一直发烫。张一鸣，你有点不够意思，他们七嘴八舌说我这个老乡时，你也不帮帮我，叫他们闭上嘴巴。”
“李东说的是实话，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你真的也觉得我是个好女孩?”
张一鸣重重地点了点头，杨宁宁那羞涩的瓜子脸上绽放出动人的微笑。张一鸣不由得想到了这样的两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杨宁宁语气坚绝地说:“张一鸣，你不要认为我是为了堵住黄大宝的嘴巴才说你是我的老乡的。等那天晚上有空，我约你出去，坐在草地上给你好好讲一讲我这个不会说家乡话的老乡的故事。”
在后勤仓库，有个扎着头发的女孩正在扫地，杨宁宁对她说:“郑子燕，我昨天来仓库没看见你，我搬走了一箱矿泉水。”
郑子燕点了点头，问:“杨小姐，我交给前台文员的辞工书你看到了吗?我想提前离厂走人。”说完这话，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
“不少人觉得你这份工作轻松，流水线上的几个女孩写了申请书都想过来上班，你有事可以请假，好工作不容易找。”
“杨小姐，你不用劝我。我想了很久，还是走吧。”郑子燕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叹了一口气。她除了叹气，好像什么也不会。
“好，等我招到人你就可以办理手续离厂。”
“那麻烦你快点招人!我想家了，我想爸妈了，不想在外面多呆一分钟。”郑子燕淡淡地说，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这话，又接着叹气。
张一鸣把水递给黄大宝的时，那家伙没有接，赌气把脸歪在一边。张一鸣也没有理他，随手把水放在桌子上。李东看不下去，开门见山地说:“黄大宝，我们大家出门打工，多少也懂得一些礼貌和规矩。一鸣兄弟递水给你时，你应该接着水说声谢谢。”
“我不渴，接水干什么呢？李东，少管别人的闲事。”黄大宝把眼一瞪，不依不饶地说。
杨宁宁很不耐烦地看黄大宝一眼，一脸严肃地说:“都别说话了，大家认真复习一下培训资料，下午不用来培训室，搞半天军训。下午上班前十分钟，你们在饭堂门口等着，听到哨子声就跑进球场，动作要快，别拖拖拉拉的。”
“杨小姐，我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问一下吗?”黄大宝又站了起来，一脸疑惑地问。
“问吧!”杨宁宁漫不经心地说。
“杨小姐，我们不是军人，也不是学生，有必要搞军训话动吗?下午太阳毒辣得很，站在球场上，皮都晒掉一层。”唉，这个多嘴多舌的黄大宝，听到杨宁宁提到军训，话又多了起来。
杨宁宁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这个问题问得很及时，厂里为什么要安排军训呢?军训，既能培养你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又能磨炼你们的坚强意志，是打造优秀团队的一种有效手段!企业不是军队，但企业是一个团队!你们是后备干部，培训期结束后将走进生产车间接任流水线的生产拉长。生产拉长是流水线的领头人，这个领头人要勇于担当责任，具有团队精神和执行能力!我这样一说，你们还认为不该参加军训吗?你们是从上百个求职者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我希望你们参加军训时，展现出自己的精彩的一面，不要给自己丢脸!”
大家觉得杨宁宁说得好，纷纷鼓起掌来……
杨宁宁接着补充:“公司领导非常重视此次军训，说不定董事长也会去现场观看。我拜托大家给你们自己争口气，不要让领导看不起你们这批后备干部。"
杨宁宁在培训室走了几圈，坐在张一鸣身边的空位上。她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她写得很慢，写几个字又停下来，想了小半天，才接着写下去。她究竟在写什么，张一鸣觉得好奇，可又不好意思伸头去看。杨宁宁就这样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了一个小时，她终于抬起头来，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撕下那页纸揉成团。她伸长脖子四处望望，把纸团滚到张一鸣的面前。
张一鸣觉得好笑，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可他还是忍住了，在培训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人家还以为你是脑壳有毛病哩。张一鸣很想看看里面的内容，慢慢地展开纸团，上面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老乡，下午军训结束后，两天培训期就划上了一个句号。本期培训能不能划上一个完美的问号，这就看你们每个人的表现了。当然，别人我管不着，你可要给自己的入职培训划上完美的句号呦，不要让我这个不会说家乡话的老乡瞧不起你!明天上午公司会举行一次考试，结合军训表现及考试成绩筛选最终录用名单。老乡啊老乡，加油吧，我真心希望你留下来。
杨宁宁的字迹清秀，张一鸣舍不得把纸团扔掉，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抹平，对折整齐放进衬衣的口袋里，珍藏在心底。他想着她低着头写字时嘴角浮现出的笑意，他想着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体贴和关心，暖暖的感动着。
杨宁宁走到讲台上，关心地说:“大家看资料累了，喝点水，歇一会儿吧。”
李东拧开瓶盖，咕咚喝了几口，咂着嘴巴说:“杨小姐，三江的水真甜，这是你们公司给我留下的印象。”
王雄接着说:“我在外面找工作，每天喝稀饭啃馒头。走进三江的第一天，我在饭堂吃到了鱼肉。那肉真香，我吃得太快，一根鱼刺差点卡着喉咙。”
黄大宝也不甘落后，瞟了瞟王雄一眼，轻蔑地说:“李东，你说矿泉水是甜的，我怎么没喝出甜味来呢？特别是王雄，一点品位也没有，吃鱼还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没吃过鱼肉吗?杨小姐就像不食人世烟火的仙女，你们在她面前说喝水吃鱼的事，不觉得庸俗吗?在我眼里，三江的女孩子最美。嘿嘿，杨小姐，我没说错吧”
“黄大宝，你终于说了一句我喜欢听的话。”杨宁宁故意夸了起来，黄大宝这下更激动了，扬起头对着张一鸣嚷:“张一鸣，你老乡杨小姐夸我嘴巴甜，你听到了吗?杨宁宁小姐像花一样漂亮，你不想夸她几问吗?”他的声音很大，吵得张一鸣的耳朵嗡嗡直响。
“张一鸣，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杨宁宁抿了一下小嘴巴，眨了一大眼睛，笑着说，目光里有着鼓励和期盼。
“三江的水真甜，三江的鱼肉真香，三江的女孩真美，这是你们几个对三江的评价，我想每个三江人听到这样的赞美都会高兴。黄大宝，你让我夸一夸杨宁宁，我如果再跟着你说她像花一样漂亮，那没什么创意。实话对你说吧，见着杨宁宁的第一眼，我就像见着自己的家人，心里头特别温暖!”
黄大宝握着拳头跳了起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张一鸣，你比李东和王雄还恶心。杨宁宁仅仅是你的老乡，你说她是你的家人，你怎么这样不要脸呢?你要是把杨小姐气哭了，那我对你不客气的。”
“黄大宝，张一鸣是我男朋友最信得过的好兄弟，我男朋友不在身边，就拜托他照顾我。我平时喜欢和张一鸣开玩笑，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杨宁宁就站在张一鸣的身边，她激动得张开嘴巴，他可以听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容。她的肩是乎抖动了一下，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半天后才一脸平静地说。说完话后，又对着张一鸣笑了一下。她那亲切的目光，像绵软的小手亲柔地抚摸着张一鸣的脸颊，他对她产生了一种依恋的情感。
“杨小姐，你有男朋友了?我那当保安队长的老乡不是说你还没男朋友吗?”黄大宝逼问起来。
“有了，老家那边的。我有了男朋友，不可能到处嚷嚷，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吧!好了，别扯远了，说不定今后三江公司的宣传语就是:水甜、鱼肉香、女孩美。三江的水甜，三江的鱼肉香，三江的女孩美，你们想留下来的话，下午搞军训，口号喊得响亮一点，步伐走得整齐一点，三江女孩都在看着你们呀!”
“杨小姐，我们来三江才两天，这是漂泊岁月中一段微不足道的经历，可过得十分愉快!培训期结束后不管是走是留，这一分一秒都值得留恋。杨小姐，认识你很高兴，你可以给我们大家唱首歌吗?”李东动情地说。
“好，我也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平时也喜欢唱歌跳舞。我想大家远离父母怀着希望和梦想来深圳打工，在三江认识大家也算一种缘分。我给大家唱首《追梦人》，祝你们心想事成梦想成真。”杨宁宁说完这话，抚摸了一下黑发，轻声唱了起来: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
灵动的歌声在培训室来回飘荡，漫进心房，张一鸣觉得自己长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带着他向着梦中的地方一点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