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留不住

又到年尾了，虽然我还没意识到什么。也许是太过糊涂吧，总觉得今年和去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到了明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生活方式改变了，我的景况也没有改变，就算什么时候景况不小心发生变化了，我这个人也不会有太大改变，除了容颜会慢慢变老。

就像我一直没有察觉我的年龄问题，总还以为从十九岁起基本情况就没有再变过。十九岁与不大喜欢的生活方式告别，去外求学之后，虽然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事多的我觉得自己经历也有一点丰富了，可生活态度怎么也没有起色，混混沌沌的，没有打算。

这些年，我学会了一个人混日子。学会了使用电脑和互联网的皮毛，可仍然不会编程不会维修；学会了去花钱花到月光光，然后对着空空四壁做白日梦；继而明白作为身外之物的钱财有多重要只是还是学不会赚和省；学会了并且实践了《菜根谭》上的那句：“水暖水寒鱼自知”，偶尔有另一条悠哉散步的鱼来了会互诉衷肠；学会了开口论人情到避而不谈你我他人生中的悲欢离合；简化了大坚持学会了小任性，开始在心里纵容自己美其名曰爱护自己；有时候也突然感觉写东西越来越随意，不推敲不打稿哗啦啦像是下大雨一样无章法的来，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究竟是我不那么认真了还是我已经达到了某种奇异的境界。

以前过年的时候就要写对联，老父说让我把去学毛笔字的钱赚回来，我记得学了一个月只花了一百块，那时候钱还是很值钱的。自从爷爷去世后就没再写过，除了给爷爷寄的冥币上写上地址基本我的毛笔就废弃了，如是已历三年，他收到了我们寄去的钱还高兴？他可舍得花？是不是他攒起来了？有时候我觉得对联刚贴上时，红彤彤的蘸着墨迹挺有味道，后来被风扯残了，褪色了就有些苍凉了。我踏着故乡的白雪地晃悠悠仰头去看那些俗气的字眼，有次看见有一句很入我的眼，叫做“天增岁月人增寿”，我觉得很有点辽远的古风，但是下联没了，让我黯然费神了很久，几年之后我知道了下联是“春满乾坤福满门”，就常常想果然是“相见不如不见”啊。

如果真的能够“相见不如不见”那该多么好，这样就不会在积压的愿望经过努力或者向往得以实现，也或者是不经意之间突然实现的刹那，致令我平添那么多的悲伤情绪。想想我这些年随波逐流，经常会感到遗恨，可是某一天真的实现了遗恨时的誓愿又更是恨上加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经常随波逐流是因为觉得那样会少些辛苦，可是却因此而成了一个在精神之域中悠悠荡荡的尤利西斯。

过年除了提醒我时间被短暂的量化我又老了一些之外，没有别的感觉。只有小孩子盼新年吧，如果说在我心里还有一点点可堪咀嚼的年味，那就是小时候新年那天穿新衣服的情景。那时候我的愿望多么微渺，欢乐的实现又何其曲折，一个愿望从实现到再实现需要一年那么久，可是那种欢乐却是不打折扣的。现在我只有在想穿新衣服的时候才去买，至于新年的衣服，很多年没有这一说了。只是我的诸多愿望依然艰辛跋涉且难实现，可是我的欢乐却早已经是折上折了。

年末是不能回忆往事的，渺渺茫茫的浮生之想会飘来寂寥的声息。也许人世间所有的热闹都是为冲淡那淡而微弱的悲声。愿看见红色爆竹碎片铺满街道时，人间大地顿显祥和，世人在欢笑中终其此年，候其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