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风顺

我家客厅里电视机旁摆着的这小盆油绿油绿的“一帆风顺”不知不觉陪着我们已经七八年了。

应该是在2013年新年前夕，为了给老爸老妈居住的房间里增添一些节日的气氛，路过临街的花店时我买下了它，雪白的花掌、翠绿的叶子，我把它悄悄地摆到了土炕旁的饭桌上，让它静静地陪伴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

老爸老妈之前长期在农村生活，因为老爸闹病不能自理才搬来县城跟我们居住，自打老爸得病开始，我们家的春节不再燃放爆竹，老妈说，她猛地听见震耳欲聋声就会吓到，听着噼里啪啦响心里就会揪揪着……“快过年了买盆花，才十块钱，隔三差五浇浇水就行，好养活”——我告诉老妈，老妈见我花钱买盆花，就说，“花钱买这干啥！？”他们过惯了节俭的日子，没办法，不管花钱多少他们都心疼；这时候因脑梗卧床快十来年的老爸已经不太会说话了，他长年卧床，老妈长年为他翻身喂饭、擦身接尿……对他来说，翻翻身、换换躺的姿势都是享受，别人扶着他的后背坐在炕沿儿上都算是休息了。我和老妈说话的时候，老爸在炕上躺着，面无表情、面色苍白，不知道他注意听了没有，更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这盆小花……

这年春节刚过，老爸添病了，感冒肺炎、高烧不退，先是住进了县城医院，最后送到了市里的大医院，正月十五的前一天，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老爸却离开了我们……

好在老妈身体不错，她日常起居不需要别人照顾，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屋里屋外样样自理。老爸走了，她格外注意打理这盆小花，总是对我说，我花钱买的，花是我的，她更得好好经管；虽然她很精心，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除了买的时候开着花，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开过。

忽然有一天，老妈跟我说，“这花怎么叶黄了，烂根了吧，倒掉吧”，我说，“别总浇水了，晒晒太阳，放几天再说吧” ……前年春夏之交，有一天我下班刚回到家，老妈就跟我说，“今天把花倒了，花土里有个挺小挺小的芽，好像是个根儿，绿的、白的，我用个小土盆栽上了，你把它端你那屋里去吧”，我把花盆随手放在了屋门口靠里边一点儿的墙脚，有了淘米水时不时地浇一浇，心想，浇不浇由我、长不长随它……有一天，我突然注意到，小芽就像刚出生的小孩，眼瞅着往上长，一个叶子接着一个叶子往外冒，黑绿黑绿的，多半年的功夫长出十来个叶子……

去年春节前夕，小小的花盆里一片洁白的风帆再次扬起……我默默地注视着它，注视着它的前世今生，忽然我想起了我的老爸，想起了老爸在的时候我们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