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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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归来
早饭后，我站在屋门口，抬了一下头，猛地发现，去年入秋不久往南飞走的那对北红尾鸲小鸟中的雌鸟，正站在房檐下那个用红酒瓶外包装木头盒改装的窝门口，它嘴里叼着一绺絮状物，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站在它的斜下方，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上去，它身形矫健、透着机灵，羽毛整洁、泛着亮光……
“小鸟回来了！小鸟回来了！……”我兴奋异常，回过神儿来赶紧奔向里屋告诉老娘。大约在半个多月前，我就问妻：“小鸟该回来了吧？！去年是这个时候咱们给做的窝，它们住进来的吧？”
屈指算算，小鸟飞走真有半年多了，有人说，小鸟至少要从我们河北东北部这里飞到长江以南，冬天在那里安家，等到春天喽再飞回来。它们在天上飞，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最后飞到了哪里？一个往返，风风雨雨、风餐露宿，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沿途吃的喝的都是啥？看到的遇到的都有啥？这是它们第一次离开我家，虽然知道应该回来，但一天见不到，一天就让人放心不下。
一
鸟儿是大自然的精灵，它们是大自然派来的美丽天使，成为我们的好朋友、好邻居天经地义、没有争议。鸟儿色彩丰富、形态各异——颜值高，活泼好动、敏捷擅飞——身材好，叫声万千、能歌善舞——有才艺，这描述的活脱脱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男神女神的形象，鸟儿除了天生丽质这讨人喜欢的颜值和外表，它们身上值得我们羡慕学习的气质和涵养也不少。
古来，鸟儿的形象就称得上“高大上”，人类干脆选它们当榜样，用来寄托我们所崇尚的价值和理想。比如，喜鹊寓意喜事临门，鸳鸯寓意爱情，百灵寓意活泼欢乐，仙鹤寓意长寿健康，孔雀寓意高雅美丽吉祥，鸽子象征和平，雄鹰象征英勇无畏、高远志向……
神话故事《牛郎织女》里，天河波涛滚滚，那是一道没法逾越的天堑，这时候，只有喜鹊不怕牺牲、勇往直前，它们用自己的身体搭起跨越天河的桥梁，在这鹊桥之上，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每年七月七才得以全家团聚；《精卫填海》里，炎帝神农小女—女娃东海游玩不慎溺水身亡，其哀怨、不平的精灵化身发鸠山上花脑袋、白嘴巴、红足爪的精卫鸟，它不舍昼夜、永不停歇地从西山衔来石子和树枝，誓言填平东海，这个故事成功刻画了精卫鸟不畏艰难、百折不挠的艺术形象。中国古代传说里有一种神鸟，雄的叫凤、雌的叫凰，为百鸟之王，寓意祥瑞太平，代表美丽吉祥、爱情甜蜜、生活幸福、勇敢坚强。
原始人类曾经存在图腾现象，有图腾柱、图腾旗帜、图腾族徽等等，鸟儿也曾是图腾崇拜的对象，《诗经·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古代中国如此，外国也无二样，即使到了今天，有些国家依然把雄鹰或者自己的国鸟放到国旗、国徽的设计上。
二
文学作品中，人类对鸟儿同样关爱有加。翻开中国文学史，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诗经》，其中第一首诗《国风·周南·关雎》的首章就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们歌颂雎鸠相向合鸣、相依相恋，起兴男女爱情、美满婚姻。历朝历代以鸟寄情、意象丰富的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不计其数，文人妙笔生花名言名句更是俯拾皆是、不胜枚举。孟浩然之“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杜甫之“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白居易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李商隐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贾岛之“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刘禹锡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鸟儿不仅入诗入文，同样入画。文明初创，先民就把鸟儿的形象用简陋的工具镌刻在坚硬的岩石上，之谓岩画；壁画中有个“飞天”的形象，那是人的神化和鸟化，描绘的是人借助神力能够像鸟一样在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飞翔。魏晋南北朝之前，花鸟图案纹饰已经出现在陶器铜器之上，到了唐代，花鸟画独立成科，画家常以金乌、朱雀、仙鹤、杜鹃、翠鸟、喜鹊、鹰等入画，时至今日，百鸟朝凤、龙凤呈祥、松鹤延年、喜鹊登梅、鹰击长空等，依然是很常见的艺术形象。
人类对鸟的崇拜、喜爱、保护已经衍生发展成为一种文化现象，这种鸟文化与人类社会相生相伴，它如同一条大河奔腾流淌了上下五千年，它源远流长、波光潋滟，每个时代飞舞的属于自己那个时代的朵朵浪花都一样的激动人心、气象万千；这条大河之甜水，它浸润着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浸润着都市繁华、村落偏远，浸润着普通日常、诗文风雅，它浸润着人类文明的百花园，那里到处盛开着绚丽多彩、永不凋谢的文明之花。
三
我喜欢居住在我们房檐下的这对小鸟，因为我从它们身上看到了夫妻之缘、父母之爱，看到了吃苦耐劳、平凡善良，看到了勇毅坚持、自立自强。明天恰是清明节，清明，天清地明，正是春暖花开时；慎终追远，不忘来时路、方知向何行。我喜欢这对小鸟，还因为它们在清明之前就回到了我的身旁，它们是春天的使者，乘着春风、沐着春光、吟着春曲、奏着春的乐章……
这不，春姑娘来了，清纯美丽、令人陶醉的春姑娘来了，春来大地、满眼生机——湛蓝的天空、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处处鸟语花香……你看，城外的小山，或杏白或桃红、或黄绿或深绿、或明亮或浓重，早已被春色一片一片悄悄地皴染；马路边高大的柳树细长的枝条上，那绿色也愈发的稠密、愈发的鲜艳；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枝枝杈杈上，钻出的芽苞一串串，尖尖的犹如绿宝石一般，它们已拱破树皮正在奋力向外伸展……
临近晌午，我的那两只小精灵，箭也似地一下子飞到了院墙外那棵高大的槐树上，忽而欢快地在枝杈间跳跃，忽而深情地一起鸣唱，仿佛对我说：西院儿那与人为善的家燕，正在回来的路上，去年到过附近小树林的、那热爱劳动的布谷鸟，也在回来的路上，你听见没，远处传来了叽叽啾啾声、布谷布谷声，你细细地听，听见没，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