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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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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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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 事


炎热的夏天如期而至,街上卖西瓜的车辆多了起来。小商贩们推着装有西瓜的三轮车,流动于大街小巷,叫卖声不绝于耳。

口干舌燥的时候,我便买上一个西瓜,回家去和家人共享吃瓜解暑的那份清凉。吃着由于交通便利带来生活甜蜜的外地西瓜,难免会生发一段感慨,不由得想起三十年前我家种瓜的那些事。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家费家湾,县域内的很多中老年人都知道。除了老家人们淳朴憨厚、待人实诚的因素,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费家湾沙沟的西瓜”享有盛誉。每当人们问起老家在哪里,我回答出地名时,他们首先说的是“你们费家湾沙沟的西瓜沙又甜啊!”是啊,老家因西瓜而出名,西瓜因老家沙沟特有的土质特征而畅销。

老家的村庄周围,都是肥沃的水地,农作物年年都有好收成。而对于西瓜来说,村庄以西约一公里,长数十公里的沙沟两侧土地更适合它的生长。沙沟随着地势形成由西向东流向,流经村庄。不知多少年前,暴发的山洪,在沙沟两侧冲积形成了约有千亩的红土地。这里的土质呈碱性,并且粘性强,庄稼长势不好。聪明的先辈们,学会了压沙保墒之法,在红土地上面压上厚约十公分的沙子,然后种上小麦,收成倍增。他们尝试在沙地里种西瓜,结果发现,西瓜又沙又甜。于是,沙沟两侧的沙地里,开始大规模地种植西瓜。据老人们讲,由于多年的耕作,时间长了沙和土就会混合,庄稼就不会好好生长,一般每隔三四十年就要换一次沙。起旧沙,换新沙,那是很累人的活,因为要把旧沙拉出地头,新沙要从沙沟里拉进来平摊在地里。故在老人们口中有句顺口溜,说种沙地是“整死老子,富死儿子,饿死孙子”,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土地承包后,沙沟里的几亩薄田几乎很少有收成。八十年代中期,在上小学时,我就清楚地记得父辈们每天都在沙沟里忙碌的事了。我家的三亩沙地,是父母亲用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时间,每天拉着架子车完成起沙换沙的。

那几年,整个沙沟的沙地里年年种西瓜,年年好收成。在物质匮乏的八十年代,瓜地的收入缓解了农人们经济拮据的境况。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父辈们依照农谚,从乡农技站买来西瓜种子,按时播种。一场春雨之后,种子借助沙土的湿气和合适的温度,就会破壳扎根,然后慢慢地萌芽。过几天后,就会看见瓜芽顶着瓜子皮钻出沙地,探出头来。起初,是对生的两瓣嫩芽,几天之后,就会从中间生长出两个叶片,边缘有细齿,叶面上还有细细的茸毛,细细的瓜蔓开始扯出。在这个关键时期,要有充足的水分保证它们的生长。如果下场及时雨,它们就会迅速地生长,叶片变大变多,瓜蔓变粗变长。若是天旱,就得用好几个大塑料桶从村旁的水渠里装上水,靠人力拉水浇灌。瓜蔓在伸长的过程中,就会开花。为了保证西瓜的数量和质量,就得把蔓上的侧秧摘去,在主蔓上留下两到三个花蕾。花蕾开放时,蜜蜂嘤嘤嗡嗡,蝴蝶翩翩起舞,传粉后的花朵开始结上小瓜。随着小瓜的日渐长大,瓜顶的花儿日渐枯萎。

六月中旬,碧绿的瓜秧盖住了红色的沙地,拳头大的西瓜有的被瓜秧遮盖,有的从叶子中间露出头来。这时候,为了防止野兔、乌鸦对西瓜的损害,大人们就在自家地头搭上简易的瓜棚,开始看瓜。一般情况下,白天有一个人就能照看一大片,几家瓜地相连的可以推选一个人去照看就行了。到了晚上,基本上是自己照看自家瓜地。

暑假开始的时候,也是西瓜长势最好的时候。水地里的麦子黄了,大人们忙着收割,而照看西瓜的任务,就安排给我们这些中小学生来完成。每天清晨,父母安顿我们吃了早饭后,我们便背着装有作业、干粮和水瓶的书包,结伴走向沙沟去看瓜。一整天里,我们看书、写字、玩耍,读书声穿透瓜棚,嬉笑声飘荡在瓜地上空。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里,跟着哥哥姐姐们认识了很多的动植物,壁虎、蜥蜴、屁爬虫、蟋蟀、蚂蚱、野鸡,白草、甘草、甜蒿、苦蒿、臭蒿、扁珠草、咸蓬、扎娃儿刺等。我们还知道了它们的一些生长特点和生活习性,这些都是很少从课本中学到的。

孩子们调皮,也好奇。那时候也真是胆大,小学四五年级或者上初中的年龄,晚间就睡在瓜棚里,大人们也放心。夜幕降临,大自然停止了白天的喧嚣,变得宁静。可是,夜的到来,阻止不了少年们躁动不安的心。没有月亮的晚上,互相拿着手电筒,呼喊着,玩耍着,明亮的光柱时而射向瓜地,时而指向夜空;月光皎洁之夜,省了手电筒,同样玩得不亦乐乎!等玩累了,各自回到瓜棚里,躺在硬床板上,看着天上闪亮的星星(有时会看到流星划过),听着瓜地里西瓜生长的声音,渐渐进入了梦乡。

西瓜一天天的长大,我们就留心观察瓜皮颜色,做好标记。瓜皮通身碧绿的,那是生瓜,让它们慢慢成长;瓜皮由碧绿开始变黄,那就意味着西瓜开始成熟,我们就用红漆在上面点个圆点,以便到时先摘,不至于摘下生瓜。第一批标记完成后,这些西瓜还要在地里长上一段时间,等到大部分西瓜的瓜皮变色了,就摘头茬瓜。在标记了一个圆点的瓜之后的几天,第二批西瓜开始变色,我们就标记两个小圆点,以后以此类推。

西瓜成熟的时节,整个沙沟顿时变得喧闹起来。一大早,沙沟里人声、马达声、还有牲畜的叫唤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演奏着一曲清晨的交响乐。外地的商人开着东风车或者拖拉机到地头收购西瓜;也有联系好单位,有专车来拉西瓜的;还有用自家的手扶拖拉机或者架子车拉上西瓜,打算走街串巷去买的。在西瓜陆续成熟的近二十天里,整个沙沟异常的热闹。几百亩上千亩地的西瓜,在各种运输工具的拉运中,源源不断的运出沙沟,走进了城乡间的千家万户。

西瓜熟了,让我们过足了吃西瓜的“瘾”。从开始看到变色的西瓜,到沙地里的西瓜采摘完毕的这段时间里,西瓜就是我们的“主食”。早餐从吃瓜开始,饿了渴了也是吃西瓜,临睡前还要在瓜棚下吃上西瓜。近一个月下来,由于很少吃五谷,孩子们脸上原来的红润没有了,看上去都是黄皮肤。那时,《龙的传人》那首歌老师已经给我们教过,大家互相的玩笑说,我们就是真正的“龙的传人”。

摘完西瓜,大人们就带着我们拆除瓜棚,拔掉瓜秧,沙地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然后,他们驾来牲畜,用耧把整个沙地耖上一边,除去杂草,翻晒沙地,等待来年再种西瓜。

九十年代初期,随着我们姊妹几个陆续上师范、高中或大学,瓜地里很少帮上忙,我家就再没种西瓜,那些沙地就一直种着小麦。

三十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原来的父辈们都已成了老人或者已经过世,跟我同龄的玩伴们,有的上班,有的打工,有的自谋职业。老家的水地都由一些留守老人侍弄,谁还能顾上沙沟里的那些沙地呢?何况那些沙地已经到了“饿死孙子”的时节了,全都成了沙土混合物,即使种上了庄稼,也是广种薄收,不划算了!

压沙早已变成过去,种瓜已经成为往事,看瓜已然成了回忆。可是,每次吃瓜,难免会想起那些瓜事,生出一些感叹。我想,这应该也是我的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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