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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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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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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一段春天的时光

接连几天的浮尘,眼前一直是淡淡的昏黄。老天爷似乎在用它浑浊的眼睛,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北方黄土高原上的三月,就在这晴朗伴着时有浮尘的天气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我的家乡在黄河上游支流的庄浪河畔,这里的春天似乎比其它地方来得更晚一些。一到三月中下旬,才能看见乡野里果树的枝丫上零星开放的花儿,柳树柔嫩的枝条上抽出的点点新绿,地上的野菜或者草儿微微露出点嫩芽……它们睁开了惺忪的眼,张望着这片沉寂了一冬而又充满生机的大地。

往常,在这暮春时节最后几天的时光里,每每行走于城郊的乡野道路上,看到那些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绿色生命,我就会想起小时候跟伙伴们挖食野菜的情景来。

                                          酸韭韭

酸韭韭,绝非韭菜,是我们当地对这种野生植物的称谓。它和蕨麻一样,是喜欢长在沟渠旁侧的植物。沟渠边水分充足,经冬之后,泥土冻结,锁住了水分。春来天渐暖,沟渠向阳面上先解冻,自然也就有些植物忍受不了冬封的寂寞,先钻出土来,酸韭韭便是其中的一种。它一出土,就开始疯长,几天工夫,就拔出好几个节,长成三四寸长的茎,同时在茎节部位上就会有对生的叶片长出来。就在那么短短的几天里,我们可以揪上一些叶片在嘴里咀嚼,那淡淡的、酸酸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感觉嘴里凉凉的。过上几天,它就变老变苦,不能食用,只能作为青草,供牛羊啃嚼,或者成为镰下之物,被割回去喂养动物了。

酸韭韭,其实是我们挖蕨麻的附带品,只是在挖蕨麻的过程中,顺手揪上叶片,嚼嚼而已,调节一下味蕾,并不吞食。

                                           蕨麻

蕨麻,相对于酸韭韭,似乎有些懵懂,它一般从长出叶子到扯秧生长,好像比酸韭韭迟缓得多。

当酸韭韭开始在茎节上抽出叶片的时候,蕨麻才顶着几个小小的叶片从土里钻出来,那些小叶片周围还有着细细的锯齿。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当看到田塍或者沟渠边上的蕨麻一露头,就抑制不住肚肠里馋虫的闹腾,要么拿个小铲子,要么折上一段树枝,就开始了或挖或刨的动作。经过我们的破坏性活动,往往遭殃的是田塍或沟渠,也常常让大人们后来要维护一下,否则浇水就会受到影响。

这时候的蕨麻是最好吃。蕨麻大多是独生的,有的是较粗的二三寸长的棒状,有的是不到一寸长的近似椭圆状。从土里一根一根地挖刨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趁着挖刨蕨麻的当儿,我们时不时地用沾着泥土的手掐上几片酸韭韭塞进嘴里,倒也嚼得津津有味。等把蕨麻收集到有一大把,或者装满我们的衣兜时,我们就开始认真地淘洗,有时禁不住嘴馋,淘洗的时候还会把没洗干净的蕨麻塞进嘴里咀嚼。洗干净的蕨麻,外紫红内纯白,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味道好极了。

                                            山大豆

山大豆,也是暮春时候我们能尝到的乡野美味。它生长在村庄附近干旱的黄土山上,一般情况下,我们不会上山去挖食它,毕竟那里荒凉,让人害怕。只有每年清明节前几天,我们跟上大人前往山中上坟的时候,才能吃到它。黄土不易涵养水分,再加上植被脆弱,很多时候山上光秃秃的,就像癞子的头。山上干燥,几乎看不到绿色。大自然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就是黄土山的阴阳两面,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山的阳面,能挖出来很多山大豆,而山的阴面除了生长一些耐旱的荒草和矮小的灌木,从不长山大豆。大人们这么说,我们也尝试着挖过,真是这样的。

在山之阳,只要铁锨伸进黄土里,就会挖出一些山大豆。它们有的独生,有的连在一起生长。独生的,就那么一粒,大小近乎黄豆;有的是一株,好几个黄豆大小的颗粒长在一起,极像冰糖葫芦。连生的,好几串冰糖葫芦状的山大豆长在一起,就像刚从土里提起来的花生一样,只不过没有花生那么繁硕。

挖出来的山大豆,上面粘着干细的黄土,用手一搓,嘴一吹,细土就随风飘去。看着手里白白的、或白中略带微黄的山大豆,我们就忍不住塞进嘴里吃起来,尽管稍有些碜牙,但是那甜甜的汁水让我们的嘴巴和喉咙感觉很舒服,咽下去,那甜味沁人心脾。有时,我们也会用带着的清水冲洗一下,山大豆那白胖的样子就会让人顿生喜爱,吃起来更有滋有味了。时隔多年,每当进山上坟,取土添土挖出山大豆,顺手拣拾起山大豆塞进嘴里时,我的耳边还会响起小时候边吃山大豆,边歌咏的顺口溜:“山大豆,山大豆,吃到嘴里甜溜溜。白娃娃,胖娃娃,娃娃们吃着笑哈哈”。

                                               辣 辣

辣辣,跟酸韭韭一样,是大自然在春天赐给人们刺激味蕾的植物。从这个很土的名字上,望文生义都能感觉到它辛辣的特点。也正是因为它的辛辣,对人们,尤其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们来说,几乎没人不知道它,没有人不认识它。

辣辣,学名叫独行菜,这是后来我们上生物课才知道的。这种命名,来自于它的外形特征。根据我们多年的观察,它们喜欢生长在干旱的沙土上,而且相对来说,那些沙土都比较瓷实。这样,挖食辣辣,其实不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小时候,铲子之类的劳动工具在三月底已经被大人们拿去田里薅草了。馋嘴的孩子们,就会自己想办法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每当下午放学后,小伙伴们就会聚集在一起,折上一段树枝,找一块辣辣刚露出头的沙土地,一阵抠挖,才能看到半截辣辣。有耐心的伙伴,就坚持着继续往下挖,而那些性急的,就忍不住揪住那半截,稍一使劲,就揪断了。接着用手一捋,把辣辣上面粘着的沙土大致拭去,就塞进嘴里开始吃起来,那咀嚼时发出的脆脆的声音伴随着被辣味刺激口腔发出的“嘘嘘”声,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飘荡在头顶上,久久不散。

孩子们不知足,边挖边吃一阵,还要挖上手腕粗的那么一小股带回家。清水洗净后,让家里人吃,有时第二天还带到学校里让同学们吃,心里满满的成就感。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太天真了!

……

午后,独坐窗前,看着窗外柳绿花艳,望着乡野枯草变绿,感觉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天。品味着案几上杯中的香茗,当儿时暮春时节在乡野间曾经挖食那些野味的情景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时,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春光烂漫的乡野里。

咀嚼一段春天的时光,让我的心中多了一份甜蜜和温暖,也让烦乱的心有了一丝慰藉,有了几多期许。如此,也算没有辜负这个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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