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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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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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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和阿黄的故事

 

原创/刘树芳

         一

三岔口街离火车站不远,因为地理位置好,人流繁杂,菜市场外面的民房马路两侧又自发成一个商圈,小吃部,小卖店,小日杂店比比皆是。十年前,为了能在城里生存,我在那条又脏又乱环境差的街面,租了一间私自开改门脸儿的小平房,开了一个很小的小卖店算是有了自己的“事业”。

我虽然傻里傻气,不怎么会打理生意,刚开始与这些混在社会底层,满嘴油花子的小老板们不知道咋交往,像锅夹生饭,总瞎显露自己的斯文和假清高,在那些人眼里就是死模壳眼入不了道儿。不过呢,人活着就要随遇而安,入乡随俗,到一时说一时。既然生存在那种环境下,我也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得抑郁症,这不就有了自己的生活乐趣。或许正是有了那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经历,才让我更深层次的理解了人性真谛。

流浪狗大白和邻家的狗阿黄是两条不同宿命的柴狗子。

大白每天来我小店门口,吐着舌头歪着头直目瞪眼朝里面张望,却又不敢进屋。在这种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环境中,它能在垃圾堆里找点吃的,但天要是不下雨,流浪狗找水喝是不容易的。

碰上我忙的时候得在外面等半天,有时也急得“嗯哼”叫几声,转一圈,见还是没人搭理它,就又去附近转悠了。我知道它也是实在口渴得没辙,才把我这儿当成了最后的港湾。这个傻狗就是没眼力见儿,本来我就是当它是个玩儿物,它眼里的我却成了救命稻草。渴了就来我家门口逼瞪,也不知道送个礼或卖点儿人情。害得我每天还要专门给它预备了缸筒盆喝水。这样的情景维持好几个月,眼见着它从半大狗,出落成现在这个水灵灵样子。

就是那个夏天,一条落魄的有四、五个月大的小白柴狗,耳朵上身上凝着血渍,趴在我店门口一天没挪动地方,听邻居说是对面楼洞里给打出来的野狗。可别死在我门口啊!我朝它跟前走几步,没想到它“嚯”地爬起来,我赶紧退回来,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在讲的,让它反咬一口,我还得去打狂犬疫苗,不是多出来的事情吗。我俩各怀心事,僵持半天,还是它在确认众叛亲离的眼神儿后,唯独碰上我这一个善意的。见我没有坏心,它又嘴朝地趴下了,两只警惕的狗眼向上挑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这条受过惊吓的狗,怪可怜见的。我端来一小盆水想给它送去。我人还没到,它又站起来了,抖抖四条腿准备逃了。是怕我哈,我把水盆放在它附近,它先是回头看看我,必定是条家狗,不是真正的野物。它不由自己得探出鼻子嗅嗅,实在是又渴又饿的缘故,当我躲回门里,它便乖乖地喝起水来。

它也不傻,总是偷瞄着我,往往我闲下来它便又到门口了。其实流浪狗也通人性,有时候也知道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是需要“本事”讨好别人的。于是它故意吐着舌头,呲呲牙耳朵顺在后面,做个鬼脸给我看,真是一副奴才相,在它的心里早把我当成供给它水的主人了。

我端一小盆儿水放在门口外,“大白,过来。”这样喊着,它就吐着舌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白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因它全身没有杂毛,就是纯白色,要是洗干净了肯定是雪白色,可惜从小到大没人碰过它。它小的时候我喊它“小白”,它总是吓吓唧唧的,模样长得也不可爱,所以我只是可怜它也并不是喜欢它。它长成了大狗就这么顺口改叫大白的,有时我也奇怪,大白从不洗澡毛色却总那么油亮。

大白在我门口总是很警惕地前后看看有没有陌生的人,然后再喝水。喝完水扭头就走从不逗留,该干嘛干嘛去了。时间长了,串门儿买东西的人都以为是我养的狗,直夸这条柴狗机灵,胎盘大膘肥健壮,我只是笑着默认。不过,包括我在内,谁都休想顺手摸一下它,它的警惕性极高,总是歪着身子吃东西,眼睛偷瞄着身后的动静,人还没靠近就把它吓跑了。

大白的生存能力很强,多半是在垃圾堆里刨食吃,其实,是附近很多的小吃店供养了它,那时候卫生环境极差,垃圾扔的到处都是。

那天有个常来店里买东西的半大孩子故意捉弄它,将吃完的大饼夹火腿肠的塑料袋里装些破纸烂皮,系好了扔给它。它因是眼盯着那孩子坐在我屋里面吃的,先是瞅瞅我,我没知声。就没多疑,把袋子叼到一边用嘴解开了见没啥吃的,知道了是在捉弄它,就斜愣着眼瞅着那孩子,趴在袋子旁边生闷气。那副憨态可掬楚楚可怜的样子逗得人们哈哈笑。它成了别人找乐的笑话。

我却忽然觉得自己背叛了它对我的一种信任,后背有点发凉。养狗的人都知道,狗眼睛的杀伤力是惊人的。每天都有人轮流着从我店里买火腿肠或猪头肉给它吃,也难怪它能长得油光锃亮的。

        二

其实,这条狗真正不愿意离开我这里的原因,还有附近那家小吃店里养着的一条大黄狗。狗主人是一对搭伴儿过日子的老夫少妻,男的姓邵,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女的样子很年轻,也许是保养的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他们是几个月前从西大街那边搬过来的,西大街店面贵的吓人,小门小户租不起了。三岔口虽然破烂些,但房租暂时还能接受。

这条街上有很多是熟悉他们的人,想当年老呼哨也是小城里有钱的风云人物,也不知道为啥破落的。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们究竟不知道他根底。大家当面尊他老邵,背地里却喊他老呼哨。 我也是随着大伙儿这么招呼的,与他们混熟的起因,居然是他们养的那条又肥壮又通人性的阿黄。

这条狗经常跑我店门口寻找大白,要是不在,就钻到店里面问我要。我虽天生却喜欢招惹小动物,但对这样强壮的大狗,跑到我门店里面还是有几分忌讳的。别的不担心,所谓酸脸子狗,怕它伤着人。

不过,这条狗很特别,好像是经过培训过的。刚来那天,嘴里叼着十块钱钻到我面前,我正纳闷,这时老呼哨的年轻女人便大声喊着:“阿黄、阿黄”,一路追来。原来是老呼哨让它过来买一盒“紫云”香烟。

“大妹子啊,阿黄以后过来给它爸买烟,你别怕,它不咬人。”女人这样称呼,我还有些不服,你才多大啊比老呼哨儿子还小,就倚老卖老。不过,看在老呼哨买烟的面子上也就应了,虽然我跟老呼哨也不熟。她告诉我说,“我家的在西大街那边住,也都是阿黄给买烟,现在它认识你了,你看它多灵啊,它爸只带它过来一次,就知道上你这买来,哈哈……”

我“嗯嗯”应着,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但从那以后都是我把云烟和零钱装在塑料袋里系好,阿黄便叼着回家去了。

这两口子都很爱与人搭讪,他们各自的儿女都不跟着他们。或许是混得时间长了,他们便指着狗叫阿黄爸,阿黄妈。

乡下人嗓门大,平日里和大家走动的倒也随便,大家也习惯了她们叫法儿,跟她说话聊天多半是先问阿黄,“阿黄,你爸干嘛去了?”“阿黄,你妈在哪里呢?”也奇怪,阿黄很自然地摇摇尾巴,努努嘴听明白了。它真能听懂,老呼哨说它智商顶个三四岁小孩儿,还真别当它不“识数”,每次过来买烟,钱只给我,别人怎么都拿不到。难怪老呼哨叫它“宝贝儿子”呢!

好狗护三邻,阿黄与这条街上附近的人家都很友好,见着生人拿东西不是主人送出来的,就不依不饶的乱叫。

有一次,几个以卖野药为名,长得贼眉鼠眼的外地人,本想趁乱在这条街上团伙偷东西。阿黄长着一副火眼精精,能分辨出来这些不是什么好人,兴许他们身上有“贼腥味儿”,它不依不饶追赶着这些穿着奇形怪状的家伙们,让他们不能有片刻的喘息时间。结果没过两天,在城里西大街那块儿,一晚上好几家烟酒店被盗了。当这消息传来时,整个三岔口街的人都沸腾了。

“准是那伙儿人做的案,也不知道抓到没有?”“听说抓住了,是全国流窜犯,就是那天阿黄追着咬的那几个家伙。”阿黄保护着一条街。这条狗成了“名人”,这下阿黄妈可以人前显贵了。

阿黄妈虽然人长得标志,看起来也算是个美人儿。我却很讨厌她身上那股子脂粉气,平日就是个大嘴巴“鸡婆”,不管碰到啥人,熟不熟的“逮着谁”都唠她和老呼哨那点破事,弄得一条街的人都不拿正眼瞧她,时间长了也都没人拿她当回事儿了。

听人说话要听“音儿”,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原来,她是和老呼哨在村里偷情,因都有家室且没离婚就私奔出来的。她是外乡人嫁到这边的,后来婆家嫌弃她骚,男的宁愿自己供养孩子也不要她了,让她净身出户离了婚。老邵的老婆仍然住在老家,伺候他几个孩子,不离婚也不离门。

俩人在外面偷摸混了十来年,也没活出啥样子来,倒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从大城市流落到小县城,房子都是租的,越混越走背运,做啥买卖都不顺气。因为各有家庭孩子,日子长了就各揣各的心眼儿。像阿黄妈这样儿的,挣一个花仨的主,有钱也攒不下。可惜了,老呼哨鬼头大了劲儿,栽在沾花惹草上。

刚出来那阵儿,俩人东走西转,没想买房定居的事。买房子涨价,租房子也跟着涨,当时俩人商量着赚钱在市里买一所房,钱倒是没发愁,却因纠结房产证写名字的事搁下了。

老呼哨多滑头的一个人哪,他才不愿意把所有的钱压在房子上呢,而且写这娘们的名字,倘若哪天她偷着把房子卖了跟别人跑了,自己不是喝西北风吗?何况家里那还有好几口子喘气的呢!虽然不管她们娘几个,爱咋活咋活,毕竟不如自己偷着攒几个钱硬气。这条后路老呼哨早给自己留着呢,谁承想吃不穷花不穷算了不但才穷。谁有那前后眼,房子越来越贵涨价的没了边,别说市里的买不起就连县城的都涨疯了,老呼哨嘴里从没说过后悔的话,心里也直挠痒痒。钱赚的慢,凑不齐,想买也买不起了。

世界在变化,这两年租房子的费用也越来越高,曾几何时,腰肥气粗的老呼哨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做个正经生意总是入不敷出,邪门歪道不好使,小生意就混个吃喝,房子只能越租越小。

阿黄妈刚开出道时的那股子激情,早被这些年的柴米油盐磨合没了。老呼哨把钱卡得越来越紧,许是防着她把钱倒蹬没了。阿黄妈都不清楚这么多年,老呼哨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她跟人话里话外说:“因舍不得这条狗纠结两三年了”。其实,她是想趁年轻溜出去,寻个岁数差不多或有点钱能供养得起她的人家嫁了。但又舍不得丢下阿黄,害怕老呼哨的淫威……,都说女人心狠,但不逼到一定程度,还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那点盼头。

阿黄妈没事儿就搂着阿黄跟它说话聊天,给它洗澡、篦毛,喂肉、煮鸡蛋,和狗儿子就这么一天天熬日子。

说起狗儿子的来历,阿黄妈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年阿黄还没满月,是她老家的一个姐妹儿,母狗意外死了,硬塞给她个没扒眼的“小不点”。阿黄来时有些营养不良,她像伺候儿子似的,起早贪黑用牛奶和营养品一点点给它将养起来的。

老呼哨人品虽差些,但他驯狗还真有一套。都说谁养的狗随谁,不过狗再狡猾对自己的主人忠诚度是不能质疑的。这种柴狗虽不是十分聪明,但在老奸巨猾的老呼哨有一搭没一搭的调教下,逐渐成长的啊黄,除了不会说人话,竟也学会了一身“本领”。它能站起来自己叼着门扳手开门;也会自己打开水龙头喝水;还会跳远用嘴接球;累了就会撒泼耍赖……在这样快活的氛围下,过几年三口之家无忧的生活,也算没有白活一世。

流浪狗大白的出现,起先让阿黄妈担心,怕这个脏兮兮的野狗有传染病,不让阿黄接触它,阿黄只好偷摸跑出去找大白约会。后来没办法,想当初自己又何尝听过别人的劝阻?于是乎就任由它去吧。她想,这大白个大结实,也正好给阿黄做个伴儿。阿黄妈也经常喂大白食物,拿它当自家的人,只是大白从小经受的创伤太多,不敢与人亲近。

因为喜欢狗的缘故,阿黄妈经常来店里找我唠嗑,我和啊黄妈总算有些共同话题了。大白从小就住在附近的楼道里面,看见人就跑,从来不进屋子,也不让人摸。这两条狗的关系出奇的好,娇生惯养的阿黄总是让着大白,大白嬉戏打斗,它却总是躲,从不还嘴。阿黄妈无论出去哪里,都能看见它们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颠颠的跑着玩儿。

那天阿黄妈跟我说大白怀孕了,得给它增加营养。我才醒悟,以前居然不知道大白竟是条母狗,难怪阿黄那么体贴它呢!

       三

虽然大白的警惕性很高,但没有主人的狗还是很不幸的。它很小就被主人抛弃,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心灵的创伤是别人无法想象和弥补的。它有很好的求生本能,把自己养育得高大肥壮,却没有想到这样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中秋节下了半天凉嗖嗖的小雨,到了晚上雨虽停了,却也看不见半个月亮和星星的影子,街上的门店怕散落的树叶飘进屋里,都早早关了门儿一家团圆去了。乌云和风正商量一个阴谋。

那天我也早早回家过节了。两个醉鬼的出现让大白促不提防,他们把正在休息的大白堵在楼道里了。或许是外面潮湿又诈冷的缘故,那天大白不知道怎么那么疲倦,就早早选了个“安乐”窝,热乎乎地睡一会儿。俩醉鬼仿佛闻到了狗肉的香味儿,迷迷瞪瞪想趁其不备拿绳子捉住它,打死了炖一锅狗肉又多个下酒菜。却不料看上去又傻又憨的大白居然 那么灵敏,回首就是一口咬在一个家伙的手臂上,扑倒另外一个拿着棒子的家伙,然后飞奔出去。

大白惹祸了,那俩家伙报了警,大白还是被打死了。

阿黄在我店门口转悠好几圈了,狗狗们是通灵性的。阿黄妈说,那天她们一家去西大街有事儿串门去了,第二天才听说大白的事。阿黄这几天都不吃东西,来回来去转悠,像丢了魂似的,它好像知道大白被打死了。

大白是被警察带走后在别处打死的啊!

那天大白好像知道自己惹了祸,乖乖地趴在我店门口的一边不躲不藏。它去那里也许是想寻求我的庇护,但我不在。我猜想,它当时流泪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体内的宝宝们。有人说它去老呼哨的店门口绕了几圈,回来就趴在那里没动过。它明白自己终究是没有主人的,没有人为它说情,没有主人的狗可以随便让人处置。好多jingcha围住它,全副武装,整个住在那条街上的人都被惊动了。大白当时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装进袋子扔进了jing车。当时是有人仗着胆子求情,别在这里打死它,看吓着孩子们。jingcha当然是顺乎民意的了。

      四

大白死后,阿黄每天都来我这里,有时趴在我脚边待着,有时在我门前绕两圈过来嗅嗅我身上。我喂它吃的,它也顺从地吃了,它在远处看到我,我一喊:“阿黄”,它便颠颠地跑过来。我们成了朋友。

老呼哨突然有了一场大病,住院花了很多钱。阿黄妈为了照顾老呼哨只好把小吃店关了,在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小平房住着。老呼哨得了半身不遂,走路一拐一拐的,说话快了乌拉乌拉的不清楚,脑袋也不怎么灵便了。

听别人说,老呼哨是背着阿黄妈赌博“推牌九”,让人给下了套、设了局,一晚上输光了老底儿。临出门摔了一跤,一帮好心人给送医院去了。脑淤血,差点丢了命。阿黄妈并不知道输钱的事,也不知道治病的钱都是大伙儿凑的,好歹人没死。

贫贱夫妻百事哀,此后老呼哨家的日子不消停了,没有一天不吵闹的。锅碗瓢盆也摔的差不多没了。她们一吵架,阿黄就灰溜溜地跑出来朝街上张望,或者趴在我店门口台阶上一动不动。它有超声波,真受不了主人们杂乱无章的交响曲。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呢?阿黄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像个受气的小孩儿,也像死了父母没人管的孤儿。直到没有动静了,便竖起耳朵听听,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土,确认无声后,才颠儿颠儿地跑回家去。

折腾了一年多,起先阿黄妈在附近的歌厅打工挣房租。中间跟人跑了两次,外面过得不好,忍不住又回来了。但面对老弱病残的老呼哨,以前的交情都被折腾没了,没钱没光的日子熬到头,一拍两散。最终阿黄妈还是钩得上一个对眼儿的,撇下老呼哨和阿黄跟一个外地小老板儿走了。

我见过狗流泪,狗哭的伤心的样子也能让人打冷颤。没人的时候,阿黄蹲坐在我小店里面朝外面张望。我问阿黄:“是不是想阿黄妈了?”它马上竖起耳朵,回头用鼻子在我身上嗅嗅,将头紧贴在我身上一会儿。然后又恢复原来的姿势,嘴里呜呜的,像是在诉说着“——阿黄妈什么时候回来?告诉她我在想她……”眼泪汪汪的。

老呼哨哪有往常的精力照顾阿黄呀,阿黄又想妈又挑食又不随便吃东西,眼见着一身肥膘没了,黄棕锃亮的毛也打了柳子,没过几个月就瘦成一把骨头,只有一双乌漆墨黑的大眼睛还依然泛着绿光。

       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阿黄的眼睛总让我想起大白。虽然无论是从哪方面讲,它们的眼睛都没有相同之处,也没有可比性。大白总是用一种怀疑的,充满警惕性的目光看人,也许是因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它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它的双眼天生充满一种敌意。

的确,它本性老实厚道,从不愿意招惹是非。白天为了填饱肚子去翻垃圾桶,晚上等各家人关门睡觉后,它才钻进老楼道里的一个角落安身!这世界没有人愿意收养它,但它也从不讨人嫌。就是这样,最后也没让它得到安生。它死之后,或许那两个醉鬼又去寻找另外的狗肉吃了。

而阿黄的眼神儿始终都是善意和忧伤的。它了解人性,它会察言观色。人类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它忠心于主人,它能识别人的好坏和各种人性的不同。它可以取乐助人,但它没有能力留住自己的最爱。大白死了,它没有愤怒只有悲哀。女主人走了,它不能走,只能伤心。它是受了嘱托要保护男主人的,它不能离开。

老呼哨买了一个长长的栓狗套,不知道是他牵着阿黄还是让阿黄拽着他,这样出去方便些,有时遛弯有时买点东西。这样的情景让人看着总有些凄凉的感觉。

那次他们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走到十字路口拐弯处。正值午后,雾霾不情愿地散去,没有一棵树和绿植的光秃秃的柏油路,散发着垃圾和下水道的恶臭。小摊小贩们早已收了摊子回家歇晌去了。行人不多。阿黄叼着盛菜的白塑料袋走在前面,老呼哨一手拎着一瓶啤酒,一手拽着栓狗绳走在后面,那条不听使唤的坏腿脚,不知被什么东西拌到了,或许是块香蕉皮要不就是烂菜叶子。总之一出溜,一个趔趄,身子便偏向路中心倒去。就在这时,恰巧迎面一辆黑色小汽车疾驰而来。

这条路上好容易没了拥堵,小轿车显得有些昂奋,发了疯似的跑过来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一道黄影蹭地扑过去,只听“嘭”的一声。

还有汽车急刹车声……

阿黄着急啊,“我已经没有阿黄妈了,我不能再失去阿黄爸,我要保护他——我要保护他……”小汽车停住了,啤酒瓶子摔在了马路牙子上,老呼哨头朝这边摔倒了,而碾压在车轮下血泊中的却是阿黄……

      20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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