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花明
端午节假日,我有闲步履城郊西堤柳岸。强光下,苇滩葳蕤,古运河的水位下沉,游轮搁浅。近来无雨,这是华北平原历史同时期罕见的40度高温天气,十里柳堤除了静默的垂钓者,便只有几个浇灌绿植的工人来回忙碌,并不见闲游的路人。
古语云:“春养肝,夏养心。”走路养心。此时,我戴着墨镜,将浅蓝的防晒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多是在树荫处行走,并不觉得出点汗矫情。这样闲适,感觉热情满满。隐约望见对岸残墙落寞,我虽早已揭露了那密林深处因拆迁人烟搬走的神秘谜底,却依旧有几分心心念念的兴致使然。
自从年后开始去城区弟弟装修完善的平房照料多病的老爸老妈,重任在肩。我的日程安排便从早晨家里出发,一路骑车先去父母家签到再去工作地打卡,周而复始,有意无意形成“三点一线”,少有闲暇别处,更不要提起光顾堤岸漫步。
沐浴在烈日清幽的风景里,难得享受这一份悠闲与慵懒,脑海里正有期待中的灵感冒出,一不留神却又顾事词穷,想东想西。其实,染指笔端最让人怀恋的,不过是那不断逝去的每一寸值得珍惜的独处时光。
柳岸是个怀旧的地方。上次来时,恰逢柳絮粘衣,桃花惹眼,河水肿胀。我正痴痴张望码头上几只朱红游轮,排着队停靠成一排,似新建成的一条水上古韵街景。待我靠近时,刚巧载客的这趟船员,告诉前面的几位管理人员说,再上去一人便可马上启航。于是,我拿着船票越过三五结队的游客,顺理成章地坐上古香古色的游船,与满是熟悉的乡音又都是陌生的面孔们一起,捆绑在安放有序的橘红色安全椅上,享受梦呓般畅游的快乐。
年轻时,总以为一个人的游荡单调无趣,想着法子去闹市盲转。以为几个表里不一硬凑在一起的人,拎回来一大堆打折的处理品,便是收获。却难得享受这份心境独处的清幽。生活的褶皱随之游轮起航的笛声散去,满眼绿水铺平印记。
打破一份单调沉寂的是河中心两船交错时,来自对方游人的呼唤和招手致意,起先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站在船头夹板上呼喊,随后是一群人探头窗外像孩子一样招手呐喊雀跃。我开始还以为是两边有熟人对应着,谁知快乐是会传染的。转瞬间,舱内愉悦的氛围已然使得每个张望远处的五官上扬,嘴角露出喜色。
显然,在这种悠闲的环境里,舒缓的心情能屏蔽顾虑和纠结。无论是目标起航还是收获凯旋中,人们都可以用肆无忌惮的呼喊,宣泄内心那份无可名状的情绪。无论是老人、孩子或者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我们既然无法左右航道行程长短,倒不如把握一次当下的快感。
为什么不呢?在水中飘游,人们把同样的命运交给苍穹,多像一段从来的地方来,向去的地方去的人生。
端午节芦苇满沟,眼下虽有些干旱,但瞧异常热度,雨水来临不会很远。去年此时,父母康健。我几乎隔三差五有闲运动在西堤柳岸。采苇叶,数青桃,摘蒲鹏……河堤下的芦苇叶挺括,美滋滋采回家,用开水煮后,吃河边长大的母亲亲手包成的粽子。当压力锅打开的一瞬间,满屋子芦苇香气,馋得窗外打滚卖萌的狸花猫“喵喵”流口水。
如今我好不容易学会了包粽子,本想在家人面前露两手,为图省事,也想表现出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便从超市直接买来现成的粽叶和食材。我只觉得这种叶子宽宽的,顺手包起来的粽子能展示它的形体美,煮熟了内馅不会自己跑出来,并没关心买来的是竹叶还是苇叶。当我兴冲冲将五花大绑的江米豆沙、蜜枣甜心的大个粽子端上饭桌,一家人却不无遗憾地咂摸着嘴说,这不是芦苇叶子包的粽子,没有“妈妈的味道”。
绕过几道弯的拐角处,十里长堤已走近半。此时久不徒步的双腿不禁有些发酸,随便步入堤岸另一侧垂柳抱团儿的林荫处。我坐在柳荫下的木条长凳上小憩,解开防晒帽子,便似有一双飒爽轻柔的“手指”拂过面颊。所谓“少言心静,少思心安,少怒心宽,少欲心平”。这些天与老人待久了感觉自己老气横秋,对什么事情提不起精神。此时,那吼叫着跑了调门的蝉鸣突然打破了静谧与清幽。不是还没到“伏天”么?我像个抱猫的孩童心血来潮满是好奇地瞪大眼睛,品味翠鸟啁啾,撩骚着一阵风儿,从这边的树尖跳跃到那个树尖,消失不见。
蓦然间,那只突然得了玩具的狸花猫跳了起来。我惊异于开阔处,在铺满凫葵的小池里居然隐藏着一座浮桥。其实桥一直在那,只是我被更吸引我的景色迷住了双眼,有些忘乎所以。那边唾手可得的绿荷,托举莲花高坐,呼风引蝶,粉嫩而不染淤泥;睡莲顶着紫蕊,优雅得超凡脱俗;绿水间偶有半大的锦鲤游动,似抓一把便能入手,足可以游戏堤岸另一侧那些太阳伞下辛苦的垂钓者。
嗬!这无人看管的世外园景,居然让我热血沸腾。谁知道闷热的高温过后会不会很快有一场如注的大雨倾盆呢?只是这种感觉很快被另一种情愫所替代。老爸老妈在家里待久了总是眷顾回忆过往不愿意出来见识新鲜的世界,若是等雨后河水涨起来,我能拽着父母亲出来,让她们看看所谓儿时闭着眼睛就能寻回家的路段变化出来的惊喜,该是怎样一件快乐的事!
走过浮桥那边的港湾处,我顺着爬梯登上去居然走了捷径,回到了来时那条宽阔的马路上,刚才穿越的不过是一个自己总认为不是路从而不曾涉足过的路边公园。意外的新奇感让我情不自禁脱口吟道:
写不出诗的日子,就把诗的骨架掰成两半儿,一半寄给乡愁,一半爬去看那天边的望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