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站在巷子的拐角处,两只眼睛朝远处张望着。她在等一个人,不!更准确的说,她在等一支玫瑰,一支娇红欲滴的玫瑰,一支来自于过路陌生人的红玫瑰。小镇上过路的人厌恶的从她身旁匆匆走过,A把目光紧紧的盯在每一个过路人的手上,那些手形态各异:小孩的,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小巧的,笨拙的,白皙的,枯黄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手里都没有一支红玫瑰,所以,A的等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太阳慢慢地从瓦片和被雨水冲刷得光溜的石砖上溜走了,只借助空气这个不言语的使者,从远方折射来一丝丝金灿灿的余光,这道余光打在A乌黑乌黑的头顶,滑落在她瘦削凸起的肩头。A长时间的瞪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好像要把这光亮全都吸进眼睛里。终于,连那抹余光也不耐烦了!黑色的巨大幕布从远处张来,把这个盛夏时节的小镇藏在自己的怀抱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唯独东北的那一隅,黑的寂静,黑的压抑,黑的彻底。
A静静地坐在一扇破旧的门前,手里拿着一个微微泛酸的白面馒头。这馒头是两天以前,去捡垃圾,在一个小餐馆门口油腻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她一口一口的咬着馒头,吃的香甜,吃完馒头,顺手从地上拿起半瓶矿泉水,猛地灌了几口。这简单的一餐,就在几分钟里落下了帷幕。
A抬头望着夜里的天空,想着:白天的时候,天空那么远,到了夜里,但又那么近,真是奇怪。A用力地,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后猛地站起身来,高高举起两只手,朝着那闪亮的星星一抓,啊!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要抓到天上的星星了。A失望的坐回去,对着天上的星星傻笑。顺着风,空气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但A已经吃饱了,她现在丝毫也不羡慕那些在灯火辉煌里享受晚宴的人,她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支玫瑰,一支红玫瑰,一支来自于过路陌生人的红玫瑰!啊!这是多么单纯的一个想法,却又是一个多么荒诞不经的想法?
盛夏夜晚的风是仁慈的,它在这个时候,带来万里之外的花香,带走每一个人的叹息,盛夏夜晚的风也是残忍的,它在这个季节,卷碎了无数少男少女的美好幻想,撕扯了难以计数青年俊女的温柔缱绻。但A不想要花香,不想要叹息,不想要美好幻想,更不想要温柔缱绻,只要一支陌生人的红玫瑰就好,那个虔诚的期盼,哪怕实现一次,就满足了。可是,A一次都没有收到那支红玫瑰,收到的只有陌生人的带刺的目光,恶毒的谩骂,还有他们的拳打脚踢。尽管在等待玫瑰的日子里,尽是折磨,A却从来不觉得苦涩,反而是心中的那朵红玫瑰愈加红的娇艳,盛放的美满!
小镇上有一个人是和A搭过话的,那就是每天走街串巷吆喝“收头发辫子”的拐子。A的头发实在是太长了,你看!她坐在小木板凳上,发梢染上了尘土;A的头发又实在是太黑了,在这浓浓的黑夜里,已经和周围融作了一体。A从来都不知道时间,她只是一年四季的在这里等着,等一只大公鸡的鸣叫,就起床,等一只狼狗的狂吠,就睡觉。
这个靠捡垃圾为生,留着长发,没有名姓的女人到底是谁?小镇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也从未想要知道。他们甚至记不清楚,在常年黑暗的东北一隅,是从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疯女人的?A也早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了,自己只知道,那个心中的执念,就是一支陌生人的红玫瑰!
啊!你听:破旧黑暗的房间里,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这呼吸声顺着风飘出来,然后四散到空气里,它走到哪里,都在呼唤:“一支玫瑰,一支红玫瑰,一支来自陌生人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