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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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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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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侧目:生命曾在此驻留

母亲又住院了。年事已高的妈妈,住院的频次也在攀升,上半年,已跟病魔缠斗三遭。母亲七十多岁时还胖胖的,可现在已身显骨形,时间和病痛一点一点啃噬着她。

这家医院,母亲从年轻时起就跟它打交道:生娃、看病,再生娃、再看病……同时,无数盏生命在这里停歇、修补、泯灭和流转。这个看似宽敞、实则拥挤的空间,除了人们无法停顿、辗转奔走的脚步和摇摇晃晃的心情,它又是那么冰冷,仿佛天空中有一双无可哀愍的眼睛观察着这一切,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庸常日里,我们只愿见生命的鲜活、跃动,而见不得人生的暮色,那是不完整的。这样的心情,不知是缺乏悲悯的底色,还是不忍去面对?或许都有吧。若生命在医院驻留,则不然,必须直面。

母亲的右肺已“罢工”多年,虽说主要是肺上的毛病,但呼吸科条件较差,哥哥通过关系,还是把母亲安排在“心内”。心内科老人居多,只管皓首、不必穷经。陪护期间,曾有几次半夜两、三点为母亲接水。没有白天的喧嚣,只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护士站大钟的“滴答、滴答、滴答”,病房走廊的大灯则照如白昼,亮的刺眼;有一晚,差不多也是夜半,突然听见走廊里好些人急促地呼喊,还有担架车吱吱扭扭的轱辘声,嗯,应该是抢救危重病人的动静;还有一晚,我们娘俩睡得正好,病房门突然被打开,原来是紧急住进来一个新病友,果然又是位白发老太太。一位朋友曾说起他的母亲,突发心梗,倏然间离去,来都来不及告别……生命的大河,有时猝不及防,有时又是那样柔韧坚强,但最终还是一个流向。

在医院行色匆匆的路上,还会看到不时有孕妇来做检查。她们中间大多是年轻人,稚气未脱就要当妈妈了。当然,说不定旁边还有一位也是稚气未脱的小爸爸。这些准爸爸、妈妈还属于诗的年岁,就要迎接一个新生命,他们准备好了吗?民间称怀孕叫“害喜”,这个怪怪的词,我感觉里面埋着对母性生育艰辛的同情,也寄托了对新生命的期盼。想想,这就是活生生的生活呀!当年,妻、我亦如是。

有新生、必有死亡,每个人都无法逃避。“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感同身受的古人同样发出了慨叹和追问。痛苦,人类语言把它归结为一个词,在人世间却呈现出不同的“花样”(类如佛家的“八苦”说)。回忆往昔,我也曾陷入失恋、失业之苦。母亲呢,其实她的脾气并不好,远的不说,自从父亲离世,她一度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常常发火情绪失控,母亲“怒苦”难耐,我们几个孩子“疲苦”不堪。母亲当了一辈子教师,说教了别人一辈子,到了暮年却无法说服自己。我想,人类的一切教育,究其根本是洞悉生命的教育,如果通过这种教育,能在此岸和彼岸之间架起一座稳固、美丽的桥,面对死亡,没有无可奈何的忧郁和愤懑,这就是和谐的生命过渡、圆满的生命教育,我们每一个人一生都应尽心尽力去学与做。父母是这座“桥”,学校是这座“桥”,医院也应该是,同时,它更应是一座圣洁的殿堂,让生者坦然、让亡人安息、让灵魂宁静。如今,医疗水平、等级、医疗条件和规模上去了,人民的寿命加长了,可医院更像是战场、商场,充满戾气、市侩气。人们不仅要穷极其力与疾患、死神搏斗,也许还要与不淑之人做一番交易。医患纠纷频发,医生与患者不能彼此信任;还有人专门利用制度的漏洞,盗国财、饱私囊;甚至所谓“医闹”居然成为职业。心痛、伤痛、社会之痛不减反增,这些现象的背后,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人本质上是孤独的,常常徘徊、挣扎在生存或思想的边界。人文精神的培养,非一朝一夕之功,父母有责、学校有责、医院亦有责。在物欲横流的时下,更显其迫、其功。作为个人,我们感知世界、领悟人生、观照心灵,还是通过阅读找到游踪。我们走着相同的路,作家却发现了不一样的风景和秘密。阅读中,好文章能给人以温暖、力量和希望,作家正是通过坚守自我,书写出对人性的洞见,引起我们心灵上的共鸣。如果说往圣先哲的经典是法布施,我倒觉得作家的美文更接近于佛的无畏布施,让我们珍视生命、更无惧死亡,坚信善、爱与美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属性。城市的拥挤,让孤独的灵魂更加逼仄;医院更为拥挤,在病痛的拯救与失治中,我们虽屡遭不堪,但生命依然默默前行。每天都是昼与夜的组合,就如同人性的光明和阴晦。叩问心灵,唤起对真、善、美的追求和憧憬,从书中得来,尤显珍贵。

夜已深,忽然发现那双神秘的眼睛放射出悲悯的光来,母亲终于睡了,看着她两腮深陷的脸颊,我轻轻地把眼镜为她摘下。




                    2019/9/10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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