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鹊
院子里空无一人
喜鹊是我遇见的最生动的词语
它旁若无人地跳跃
然后旁若无人地去盆里饮水
它跟我一样,身上始终跳跃着
一个孤单的词语
它不鸣叫,也许沉默久了
就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
它有着黑白相间的漂亮的花纹
身后同样拖着一个比日子还长的尾巴
好长一段时间它只在地面上跳来跳去
也许它暂时忘了
它还有一双能击打天空的翅膀
当我在一张白纸上写上“喜鹊”二字
它就作为一个词语轻松地跳上书案
在民间,喜鹊总是与喜事相联
而我们,彼此孤单着彼此的孤单
它在一棵树下藏起了自己的影子
仿佛藏起来夏天的一团火
它有时停下来,对着一汪水
打量着一个叫做喜鹊的词语
今天,它与孤独好像是近义词
2023.6.8
□ 我趿着拖鞋走了一路
我趿着拖鞋走了一路
不想遇见谁,也不想
往更黑的夜里去
还好,有清风陪着我
我便不会觉得孤单
路灯时明时暗
仿佛夜空中眨着眼睛的星星
白天余热未消
仿佛一个仍在发怒的男人
不过我暂时还不想遇见他
我想等夜彻底凉下去
我再回家
一个人走,总是漫无目的
就像人生,也不知何处就是尽头
只是走啊走啊
直到尘埃飞了起来
弥漫了身后的夜空
其实人何尝不是一粒尘埃
有时飞着飞着就不知所踪
2023.6.8
□ 六月的午后
联合收割机不停地埋头劳作
农事被布谷鸟催得又紧张起来
人与庄稼再次并入同一轨道
干热风掀开大地的边角
向东席卷而来
在六月,阳光大方得要命
白花花的光落下来
贪婪的大地照单全收
飞速运转的空调
仍无法让一颗心安静下来
麻雀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不知是否又啄疼了一粒阳光
太阳偏西,枣树投下的巨大阴影
有时把它捕捉进去
有时它又逃离出来
院子里,我与麻雀的思维平行着
却从不交融
绳子上晾着的几件衣服
如干透的时间
把一部分光反射了出去
2023.6.8
□ 收件地址不详
天气炎热,候鸟们肯定会为
当初的迁徙感到忧伤
白花花的阳光仿佛燃烧的白火
把大地都引燃了
金牛湖似乎就要达到沸点
湖面跳动着白色的泡泡
低飞的燕子,再也不敢对着水面
尽情梳妆一番
墙面的反光会轻易灼伤外出的心情
一封地址不详的信件又被退了回来
我却不知寄出了多久
更不知收件人为什么又换了住址
在书案上,一枚“收件地址不详”的长方形红印
似乎正嘲笑着我
而我每年都会按照原地址把信寄出去
当信件原封不动退回的时候
我只当又收到了她的来信
2023.6.8
□ 雨后的村庄
刚下过一场雨
大地被重新洗了出来
一尘不染的风轻轻吹奏着清新的曲子
凌霄花开了,仿佛一盏盏酱红的酒樽倒挂在树上
仍有晶莹的露珠滴落
清晨,一切都闪着温馨的光芒
石榴花又悄悄往上开了一层
仿佛日子里越来越红的温暖
天空明显地高了
空中仿佛有用不完的蓝
阳光轻轻敲打着窗子
也许想着把我约出来
多么大方的阳光呀
它无私地照耀着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而万物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却从不知感恩戴德
此刻阳光安静得
仿佛没有阳光落下来
阳光深深地爱着大地
却从不说出来
2023.6.8
□ 过程
雨在浇灭梦想的同时
又在制造梦想。你看
苦菜花又开了
开得野性而略带苦涩
可它开出了日子的完整与满足
拉着水箱的布谷鸟总是叫个不停
你看它把清晨越叫越明亮了
有一种白是白昼的白
它白得一丝不苟
你甚至能看见白花花的时间
在阳光下簌簌飘落
最耀眼的白从一株栀子上
一粒粒长出来,伴着诱人的芬芳
哦,这醉人的白
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深入浅出
它让我的日子又多了几分期盼
2023.6.8
□ 忘掉一个人
忘掉一个人,我用了三十年
我首先忘掉她的姓氏
然后忘掉她的名字
我以十年一个字的龟速
打算把她彻底忘掉
而每忘掉一个字,就必须
剜掉心的三分之一
最后,我将以无心人的身份
摇摇晃晃地游荡在人间
2023.6.7
□ 雷阵雨
大地祥和
蒲公英相约开着宁静
乌云正准备集结,而天气预报说
今夜无雨
刚收回的麦粒平摊在打麦场上
它们互相依偎着,仍有些恋恋不舍
忽然雷声大作,刚散开的人们
又纷纷聚拢起来
麦粒又紧密团结在一起
仿佛它们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雨说下就下
也许一片乌云赶巧碰洒了另一片乌云
刚才的欢声笑语顷刻间被浇湿了
麦粒们一脸懵逼
之间的悄悄话也戛然而止
人群开始叹气
并一遍遍埋怨这该死的天气
还好雨只下了一阵
调皮的星星便从夜空中探出头来
微笑着俯瞰大地
2023.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