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鸟巢（组诗）

□ 一场雪没忍住飘了下来

立冬了。有些树落光了叶子

有些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完

它似乎在等着与一场雪

一起落下来

天色渐阴，连星星都隐身了

即便池塘里的芦苇

也长成了冬天的样子

它们用嬴弱的身杆顶起一头头白发

好在河水不再流动，否则

那么多的白，将如何安身？

天一直阴着。没有光

我走在自以为正确的路上

却始终被夜色笼罩

风使劲吹着

先是吹斜了经度

然后吹斜了纬度

再后来吹斜了我

一条路弯弯绕绕

先绕过我的前方

后绕过我的身后

再绕过我的中年

一场雪终于没能忍住

飘了下来

2023.11.10

□ 下午时光

风好大。眼睁睁一个下午的时光

就要被它吹没了

草低着灰蒙蒙的头，在墙头上

东倒西歪

即便缠在树藤上的喇叭花

也担心得眯起了眼睛

沙尘高高扬起

仿佛一口吞下了整个天空

也许应该感谢这场风

它替我清空了整个院子

以便让一个白白胖胖的冬天

慢慢落下来

2023.11.10

□ 伤口

风起。大地越压越低

再也掩饰不住的伤口

纷纷暴露出来

荒野深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河芦苇，举着白色的灵幡

在冷风中快速奔跑

仿佛在举办一场葬礼

其实，它刚刚埋葬了十月

一只乌鸦，叫声哀伤

它用黑翅膀牵引的乌云越堆越厚

仿佛天空稍稍倾斜了几度

2023.11.10

□ 小路

冬季来临，花草尽枯

这让小路看上去宽阔了许多

落叶铺满路面，即便夕阳落下来

也无法把它取直

此刻笔挺的白杨树，费力地挑起黄昏

迟归的麻雀仿佛迷路了

它们在林间来回穿行

此刻我多想飞上枝头，登高望远

田野看上去比原来更加空旷

风压低身躯，开始缓慢地从麦苗上方走过

大地迎合着风，做出服贴的姿态

也许前方的山洞，即是小路的老巢

它如蛇一样蜿蜒着钻了进去

再也没有回头

我一路追着小路前行

直到把它追进越来越深的黑夜

月亮从云层间探出头来

仿佛要给怅然若失的我指点迷津

2023.11.10

□ 冬天的鸟巢

从窗口弹出的一缕灯光

照亮了一小片黑夜

如果再照远一些

就会照亮一棵树，以及

树上的鸟巢

在漆黑的夜里

鸟巢是多么孤单！它战战兢兢地

在落光叶子的枝头

显得那么无助

如同挂在门楣上的一只灯笼

随着冷风不停摇晃

我不知里面有没有鸟

也许它只是一只空巢

里面只盛着空闲的时间，或者

废弃的羽毛

我希望它是空的，这样在摇晃的时候

就不会有凄惨的鸟鸣传出来

就不会有我的担心，在黑暗中

不停地探头

2023.11.9

□ 抵达黄昏

越过对面的山

就能抵达黄昏了

黄昏如一条巨大的蜈蚣

慢慢爬进自己的巢穴

山还是那座山

只是离黄昏更进了一步

披着一身金色袈裟

仿佛完成了一场短暂的修行

乌鸦忽闪着翅膀

从袈裟旁边穿过

让我一度以为

暮色就要降下来了

喧嚣的白天被悄悄吞没

即便来到大山跟前也没有停下来

一条河流按下波澜

它需要静静地迎接黑夜

2023.11.9

□ 芦花

干枯的何只是时间

还有芦花

芦花挤出最后一滴水分

重新返还湖水

风把它吹斜，吹成白发的形状

天色渐阴。而湖水

还在一波一波拍打岸堤

有一叶孤舟，从远方驶来

如一片落叶，在水面兀自漂泊

有几粒零散的阳光，洒在水面上

也不曾溅起水花

岸边的芦苇不停摇晃着

仿佛要把满头的白发摇下来

湖水也会老吗

它由绿变黄

由黄变成白纸上跳跃着的白

芦苇的叶子，也在朝着干枯的时间

慢慢靠近

芦花朝着一个方向，吹响号角

它侧身留下的空间，刚好容下一场西北风

簌簌吹过

2023.11.9

□ 属狗的我

属狗的我，还是没能逃脱

命运的安排

我小心翼翼地一样走在人间，夹着尾巴

生怕一不小心会把生活撞个稀巴烂

一天一天就这样紧密排列着

我在日子中间侧身穿过

有一刻，我无限悲哀

就像小草一样，在墙缝中

裹紧自己的身躯

立冬过后，风越来越猛了

而我也把身上的裸刺

悄悄缩了进去

有时我也如狗一样，狂吠几声

如同深夜里

发出的几声哀嚎

2023.11.9

□ 我听到了立冬的声音

如果没有忧伤

风也不会卷起沙尘

如果不是风声过于强大

鸟鸣也不会就此隐藏

如果不是黄昏提前到来

阳光或许会在窗前多停留一会儿

但不管怎样，我听到了立冬的声音

如同听见，枯枝清脆断裂的声响

风把落叶抛向空中。我仿佛看见

一片片黄色的雪花在不停飞舞

2023.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