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组诗）

□ 呼唤

清晨仍挂在天上的月亮，你累么

值了一夜的班，辛苦了

苦苦支撑了一个秋天的垂柳

肯定乏了

它耷拉着脑袋

似乎在睡一个回笼觉

我从它身边经过，总是蹑手蹑脚

生怕会吵醒它关于春天的梦

一群鸟小心翼翼地栖上枝头

或许忘记了鸣叫

黑压压一片

仿佛枝头又长满了叶子

瘦骨嶙峋的老柳树，总习惯弯下腰身

也许它想着把下面的落叶

重新唤回枝头

      □ 挽歌

　  我从黄昏里救出一些词，用来安慰

越来越老的岁月

河水浅得露出了肋骨，煞白煞白的

我在岸上行走，顺便用目光捡了一些回去

日子愈来愈像一张张白纸，随意飘着

却不曾着墨

十一月的风比往常更猛了

就要卷走门前杨树上最后几片叶子

而柿树上挂着的果实仍红彤彤的

仿佛些许安慰

也许没人记起这个黄昏，就像没人记起

我曾无数次用脚亲近过的河岸

而垂柳随风起舞，摇曳着岁月

如同从河里钓起我关于童年的记忆

我越来越同情

淹死在这条河里的黄昏

水面上飘浮着几粒闪烁的星星

仿佛替黄昏唱着挽歌

□ 阳光上晾晒着鸟鸣

昨夜的那一场雪

也没有把大地完全盖住

几株顽强的草，还是钻了出来

其实它们也披着一身雪

仿佛岁月里的盐粒

几只鸟登上枝头

被阳光晾晒着

枝桠间已藏不住它们的影子

更藏不住它们的鸣叫

枝头上残留的雪

仿佛日子里简单的留白

让人一次次回想起

那个花红柳绿的春天

□ 老家

好久没回老家了。我扫了扫院子里的落叶

希望找到原来的温馨

自打上楼之后，我鲜有回家

而今打量着院子，如同打量着

一具古董

树上的枣子还没落完，仍是鲜艳的红色

风一吹，它们就不停地摇摆

权作一场欢迎仪式吧

屋门上的锁已锈迹斑斑

我不知用随手携带的钥匙，是否

还能打开它

门楣上的对联，早已发黄变白

仿佛冬季里树叶的样子

我已看不清那两行字，它们被纸边卷着

仿佛抱紧了一份亲情

有尘土从房檐上落下来

我用手轻轻捧住

这本属于遥远岁月的土

此刻却倍感亲切

以至于我忍不住

用土蒙住了眼睛

□ 无花果

越来越冷了。无花果的叶子

开始卷曲，变形

甚至绝望

没有了叶子庇护，那几颗来不及成熟的果子

在枝头悬着

风吹过来，它就轻轻摇晃几下

我真担心，终有一天

它会毫不迟疑地砸向地面

没有人见过它的花期

只见过它的生长，成熟，与腐烂

而今它在枝头悬着，如悬在时间里的钟

风敲打几下，它就象征性地回应几声

它知道，冬天来了

它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而它仍坚持着，在枝头与命运搏一搏

而把最后的那一抹红，最后的

那一丝甜

深深埋在心底

□ 今天的天空有点蓝

今天的天空有点蓝，蓝得有些虚无

让我一度忘记仍陷在冬日里

还好，河水还未冻紧

还有鱼在水的世界穿梭

而岸上的枫叶在簌簌而落

落在水面的叶子有的顺流直下

如一只只小舟

有的就地打旋

仿佛迷失了方向

天空有些蓝掉入水中

一不小心救活了一条河流

几只不愿离开的水鸟仍在水面上逗留

它们翅膀上的羽毛闪着银色的光泽

芦苇仍保持着沉默

它们横在水中的阴影，斜斜的

仿佛一条条钓杆

只不过不是在钓鱼，而是钓

微微潜入水中的夕阳

整个下午我都蹲在岸边，想用长长的钓杆

钓起一条河流

□ 日常

风是被阳光熨过的，比昨日暖和

而院子里繁华不再。大多花已枯萎

有几朵半死不活的，还在强撑着面子

地上的落叶多起来，就要铺展到门口

我需要继续写一些不痛不痒的文字

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有几粒阳光从窗外挤进来

散落在桌面上

茶水在桌上冒着热气，是正宗的“碎银子”

来自我不熟知的南方

按捺不住的微信好友，总不时跳出来

而我的诗里，已不需要太多烟火气

好在他们很知趣，又退了回去

仿佛一群浪花又重新返回大海

诗写到一半，一只麻雀却突然闯入

衔走了我刚想要罗列的词语

当然，它衔不走我的怅然

它们如烟雾一样在室内滞留，轰也轰不走

花生豆我刚嚼了几颗，另几颗留着

准备引诱飞走的那只麻雀

把我的灵感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