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组诗）

□ 省略

一个人居家，省略了好多词语

省略了打招呼，省略了争吵

甚至省略了因不经常说话而面临的尴尬

时间久了，两个人

就像勺子与锅沿，有时碰一下

发出叮当的声响

但更多的是沉默

有时也算计一下生活

看着逐渐干瘪的钱袋

禁不住用手捂一捂

可绝不提张家长李家短

有时一个眼神就能达成默契

等到孩子们回家的时候，才围坐在一起

主要听他们的见闻

他们滔滔不绝地说

我只管一杯接一杯喝酒

她有时说一句，孩子问你话呢

我始才怔一下：呃

然后他们一起笑

我也跟着舒展一下皱纹

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仿佛在慢慢回忆经过的半生

       2024.1.13

□ 有雾

雾好像中了人间的毒

摇摇晃晃地落下

我安静地呆在小屋里，看着一团团雾

升起，又落下

院子里的那棵百年老槐

看来练成了百毒不侵之躯

仍能看得清它模糊的影子

枝头上尖锐的鸟鸣，仍能穿过雾

闯进我的室内

我肉身沉重，学不了雾

能轻飘飘地飞起来

更学不了鸟，它在雾中发出的声音

仍那么悦耳动听

2024.1.13

□ 家

风没有家

这成了它四处乱飞的借口

雪落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落到树上，树枝就是家

落到屋顶上，红瓦就是家

落到草地上，野草就是家

落到垃圾桶上，垃圾就是家

雪从不对家挑三拣四

有一个下大雾的夜晚

我找不到家了

仿佛所有的方向都已失灵

我既不能如风一样潇洒自如

也不能如雪一样随遇而安

当我终于回到家时

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2024.1.13

□ 解封

大地被阳光除去封印

雪从山上走下来

就化成了水

为了更好地迎接春天

小河提前编排好了明亮的曲子

树木抖动着身子，仿佛要把枝头的绿一下子

全抖出来

鸟停在树上，在与树一起抖动

阳光真好，温暖地照着大山

也照着小河

麦田说绿就绿了

它想着率领辽阔的原野

提前一步跨入春天

2024.1.12

□ 感谢

天晴得很好。没有一朵云肯停下来

歇歇脚

那些蓝仿佛与生俱来，又仿佛

刚刚从大海中捞出来的

蓝得彻底，蓝得纯粹

蓝得即便一滴眼泪也是多余的

这也许是神的恩赐！只有神

才这般无私

唯一的阴影是乌鸦。它不停地拍打翅膀

不停地制造漩涡

否则整个天空都是空的

应该感谢那只乌鸦，它让寂静的下午

有了些许响动

　     2024.1.12

□ 有雾的清晨

仿佛世界正在消逝

此刻睁眼或者不睁眼，都是一样的

反正人间轻飘飘的。哪里都是方向

哪里又都不是

大抵只有鸟鸣才可以穿透这雾

从遥远处隐隐传来

声音依然动听

有一刻我的心跟着那声音飘了出去

而外面是危险的

雾吞噬了所有的时间

让一个冬天瞬间失去了全部意义

我只能从一本书中

摘出一些滚烫的文字

取暖

2024.1.12

□ 秋天被风摘了下来

秋天，在树上

被风一片片摘了下来

光秃秃的树开始重新回到修长

此刻，树拒绝了赞美

只接受风来回吹拂

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更显单薄

在卸下一身冗余之后

生命中只剩下回忆

我从树下经过，总忘不了抚摸一下它

如同安慰一个耄耋老人

2024.1.11

□ 金银花

       雪终于化完了。金银花把整个身形都暴露出来

仿佛在说，这就是我的全部

我惊奇地发现，在它的下面

竟冒出来几片绿色的叶子

我曾一度以为它死了

在雪埋着的时候，我从它看似枯萎的枝头

就一度妄下断语

我竟不知道，一个生命竟隐藏得那么深

我还想着等春天就把它刨掉

换上新的物种

我的惊喜在于，如同走在一个荒凉的城市

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人烟

或者如同在无尽的沙漠里遇见了水塘

或者在漫长的黑夜遇见了光

我在它身边坐下来，正好借着正午的暖阳

把潜藏在身体内部的灵感

呼唤出来

2024.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