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组诗）

□ 天一直阴着

天阴得好沉。我们喝酒

仿佛只为了等一场雨

喝了一天的酒，雨还是未能落下来

天阴得好沉，如同我的失落

我把室内的暖风尽可能的开大些

此刻，我需要温暖的时间

把我的心情慢慢暖干

两瓶酒都快见底了，话题却依然陈旧

就如同墙上挂着的那幅腊梅

还在吐着前些年的芬芳

盘中的菜肴早已凉透

只有彼此呼出的气体仍是热的

它掺杂着含混不清的话语

好在我们都不需要听得太清

也许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彼此

天就这样一直阴着

好像我们都不太需要这么一场雨

只要天一直阴着

我们就有说不完的话

2024.3.7

□ 明月

惊蛰过后，虫鸣纷纷从地下长出来

此起彼伏

月光开始一遍遍抚摸着它们

仿佛母亲在安慰一个个婴儿

小雨太小，还不足以濡湿今夜的安静

草尖上顶着的露珠，也不足以照亮一小片黑暗

房屋竖起的阴影依然高大

一些事物依然会被隐藏起来

我压在心底的小秘密，今夜只呈给月光

它那么白那么柔，一点杂念也没有

2024.3.6

□ 惊蛰

又一场细雨落下，仿佛时间用针尖不停地

在地面上戳出一个个小洞

等着可爱的小虫从洞口依次爬出

枝头的芽苞越来越丰满

仿佛马上就要胀破

有什么从枝头滑落，一滴一滴

仿佛热泪

三月，每一秒时间都不会沉默

鸟在清晨起得更早

它们把叫声传播得更远

麦田在争先恐后地返青

恍惚间把乡间小路都染绿了

从此风不再坚硬

它要与接下来的日子保持步调一致

山上的小溪率先打破了寂静

它的歌声越来越清脆

不久之后，大地上就会长出越来越多的虫鸣

用来呼应越来越丰膄的时光

2024.3.5

□ 散步

夕阳西下。不是村庄在倾斜

而是愈来愈下沉的黄昏

一条乡间小路，无论如何也取不直

一个小山村的弧度

被西北风吹弯的枝条，仍保持着应有的韧性

一次次弯下，又一次次弹起

在时间拿去我的青春之后

我的腰身开始如枝条一样弯下去

尽管我尽量把背挺直，无奈肉身沉重

即便晚饭后的散步，我也总背着手

仿佛在逐渐修复岁月里的过失

月亮升起来了，仿佛人间

又完成了一次简单的轮回

2024.3.4

□ 我怀揣着三月

阳光拨开云层

离大地更近了一些

我打开窗子

让阳光走进来一些

我怀揣着三月

走在尘世中间

桃花羞红了脸

它从墙的另一边探出头来

三月那么美好

一对燕子还来不及筑巢

便在房檐下暂住下来

柳丝在河畔垂钓着什么

而水里什么也不会上钩

人们走在街上，那么轻盈

仿佛褪去什么

仿佛什么也没有褪去

2024.3.3

□ 阿莫灵

真的感冒了。一边咳嗽

一边流鼻涕

嗓子仿佛噙着一团炭火

拼命喝水也不顶用

仿佛嗓子的火怎么也浇不灭

躺下，却睡不着

鼻塞严重

只能坐着，仿佛在念一本真经

时间飞速旋转

钟表嗒嗒地就要走完一夜

此刻，提起的每一个话题都一样沉重

天气阴晴都无关紧要

身体都一样的冷

仿佛每一根汗毛都止不住哆嗦

阿莫灵既不能即刻消肿，也不能

即刻止住咳嗽

但我还是一片片把它们吞下去

我一仰脖，肯定像极了一只鹅

仰天长啸的样子

2024.3.2

□ 我在春天成为父亲

真的幸运

我在冬天成为丈夫

在翌年的春天

又成为父亲

始终是这个女人陪着我

陪我生活，陪我吵架，陪我叹息

她一天天陪着我

为柴米油盐落泪

就是这个女人

我让她成了妻子

成了母亲

成了整天围着锅台旋转的勺子

2024.3.1

□ 月光铺成的小路

月光铺成的小路，那么白

那么亮

那么安静

我小心翼翼地驱车前行，月光四溅

飞溅到两边的树上

然后在身后滴落下来

月光啊，永远那么无私

它均匀地铺满大地

生怕有一丁点的黑

我不知道，有什么会在前面等着我们

我也不知道

身后甩掉了什么

命运总让人难以捉摸

月光远处的阴影，除了黑暗

不知还藏匿着什么

202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