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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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这天，我们为什么止不住悲伤
太阳偏西。我们都扛着
沉重的悲伤
夕阳多好啊，它替我们举了一路
也不肯放下来
风把坟头的败草吹开了一些
好让我们插上香烛
人间的悲伤该有多重啊
让那么多的雨水
铺天盖地而来
我们都哭成了泪人
天哭成了泪天
地哭成了泪地
清明这天，我们早已止不住
悲伤
地下的亲人们，忍不住
用坟头的草，替我们
擦去我们眼角的
一部分泪痕
2024.4.4
□ 我把一束菊花种在亲人的坟头上
其实种与不种
坟头还是那么高。只不过
与天空更接近了一步
乌云还是那么密布。只不过一场雨
还没有覆盖住人间
其实尘世
还有太多的心愿未了
就如同空中欲言又止的雨水
我们一行人走在路上。没有人怀疑
我们为着悲伤而来
我们高举着一个个纸伞，如同举着
一层层怀念
只有地下的亲人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
这来自人间的悲悯与贡品
却不知道，我们曾在掖下
藏满了太多太多的眼泪
2024.4.4
□ 清明
该有一场多么大的雨，才能
淹没春天
就有多少深的泪水，才能
淹没清明
乌云，一朵朵飘过去
我们一行人，分别提着
各自的悲伤
道路泥泞不堪
我们走了那么久，也未能顺直
一条乡间小路
也不知山上的暮碑，为什么
把忧伤举得那么高
更不知为什么，我们走着走着
就哭出了声
2024.4.4
□ 义无反顾
一片白云，又一片白云
却不能掩饰黑暗。毕竟
夜如此深！
星星藏在夜的深处
云藏在云的深处。我
藏在一条路的深处
两旁的树木筑起更深的围墙
其实也在为夜筑起一道道篱笆
一条路仿佛一条河
我走在路上，如同
在河里游着
没有人说是自由自在
没有人说不是自由自在
我在夜里游着。我在夜里
不需要辨别方向
那么多的水。那么深的夜
那么沉的黑！
我走在夜里，义无反顾
我义无反顾。任凭风
把路灯一盏盏吹灭
2024.4.4
□ 担心
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
夜会更深
没有人知道一条路究竟要走多久
才是尽头
也许路本没有尽头
有尽头的只有灯，它们在一盏盏点起
又一盏盏熄灭
月光不会熄灭，它应该能照见路的尽头
（假设路有尽头的话）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担心自己的孤独
会被夜无限放大
大到一条路再也盛放不下
2024.4.4
□ 续雨
小雨在许坊村逗留了一夜
把星星都浇灭了
清明的雨总是很轻
今天人间已备下足够多的怀念
70后的我们还来不及悲伤
就老了
后山上，泛滥的麦青已淹没了
那些矮小的墓碑
仿佛又把模糊的碑文重抄了一遍
有些人还没有爬到一半
泪就止不住了
仿佛替哀惋的清明
又续上了一场雨
2024.4.4
□ 上坟
山上依旧衰草连天，仿佛春天
还没有从地下长出来
雨落了一阵，又落了一阵
仿佛一个苦命的女人哭上一阵
又哭了一阵
如今坟头上的枯草，比她的个子还高
看来死去人的悲伤，不亚于
活着人的悲伤
她用铁锹一锹一锹堆坟
尽量压住那些衰草
她不想让长眠地下的那人
还有那么多牵挂与凄怆
2024.4.4
□ 清明前的雨
雨在清明节前落了下来
仿佛把人间的悲伤又提前了一天
院子里，花朵与小草同时落泪
似乎它们与失去亲人的人们感同身受
天空在渐渐变矮
仿佛人们一下子就触摸到了那么多忧伤
清明前的雨，像极了一场乐章的前奏
它领着一场悲伤缓缓进入高潮部分
这是一场多么通人性的雨啊
它为人间的疼悄悄埋下了伏笔
世间有多少亲人凭空消失
世间就有多少回忆
值得回忆
我已准备好了足够的纸钱
预备在清明节这天
点一场熊熊大火
2024.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