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漠
沙漠有一个荒凉的名字,叫做空旷
空旷得不生一草,空旷得没有一滴水
空旷得只剩下空旷
仿佛生命即将在这里开始,或者结束
仿佛这里受到了神的诅咒
天空那么高远,日头却还是那么毒
每一粒沙子都学会了条件反射
仿佛遍地都是光
而所有的光仿佛又都是死的
寂静一般的死亡
沉默一般的死亡
除非狂风大作,除非狂风卷起满地沙尘
这里才如地狱般哀鸿遍野
我驱车经过,又迅疾驱车离开
我不想成为供后人瞻仰的木乃伊
我的越野车也不想
只不过我今后有了向世人炫耀的资本
一一我曾在一个叫做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地方
死过一回
2024.6.12
□ 邻居
还在吵。从早上吵到了晚上
又从晚上吵到了半夜
直到把月亮都吵进云层里去了
夜空的星星在不断摇头,叹息
夜色覆盖住我家的院子
死一般的沉静
而邻居却在此刻用尖叫掀翻了黑暗
狗吠声也凑起了热闹
有些窗口开始亮起灯火
他们想着借机驱走一部分夜色
时间终于哑下去了
灯次第暗下去
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盖着这么厚的夜,这个叫做许坊的小村
竟然还能鼾声如雷
2023.6.11
□ 豌豆歌
芒种过后,豌豆顺着杆子蹭蹭往日子的高处爬
而今它看上去,比六月的白天加上黑夜的长度
还要长
它在半空中炫耀着淡绿的裙裾
紫汪汪的花瓣宛如夜色中璀璨的星辰
哦,豌豆用它纤细的手臂
替我触摸了一下天空
仿佛把我压在心底的梦想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夏天总喜欢搬一把小凳在豌豆架下乘凉
丝质的阳光搭在木栅栏上,风一吹
也会在头顶轻轻摇晃
如果此刻沏一杯茶,我总能从淡淡的苦涩中
品出日子的小温馨与小满足
我如此打发着中年之后的时光
有时一根白发从头顶脱落
我也会误以为有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那么简单
白开水般的生活,有时需要一丁点盐巴
有时需要一丁点咖啡或者蜜糖,调味
可更多的是白开水,它看似乏味
却有着你永远捉摸不透的内涵
黄昏降临的时候,也会把一天的闷热捎走
我在人间无法承受的
落日替我默默承受了
2024.6.11
□ 晨光
天亮了。光星星点点敲打着窗玻璃
风微弱,未推开那扇生锈的房门
否则,晨光会洪水一样涌进来
凌霄花最懂得与老枣树相依为命
它借力把张扬的个性发挥到极致
月季开过之后,三角梅继续开
反正院子里的花海足以把六月塞得满满当当
不知名的小鸟扯着嗓子
提醒着一个个懒起的人
其实早该下一场透雨了
大地紧绷的皱纹就会舒展开来
再平常的日子也需要濡湿一下
小花猫早早在门口等我了
它圆润的眼睛里总是充满期待
新鲜的光,仿佛一张张白纸
在大地上徐徐铺开
借着晨光,正好洗去我昨日的颓废与陈旧
2024.6.10
□ 静坐
夜色纷披。月光一波波从空中飘落
有一些搭在房檐上,有一些搭在枝头
另一些搭在湖面上
辽阔的水包裹着月光,一颤一颤
仿佛什么在悄悄破碎
时间如此安静,连它在挂钟上的嘀嗒声都是轻柔的
此刻静坐,是把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与外面的世界互不打扰
白天掉落的喧嚣,被夜一点点吞噬
垂柳挽着垂柳,在湖畔静立
我们在黑暗里对视良久,却不发一言
2024.6.8
□ 月的独白
今夜,所有的星星都掉进一条叫做徒骇河的河里
月光轻抚水面,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在抚平尘世的伤痕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追逐着另一天
直至追进黑夜
如此反复
而月光,每天取出它身体里仅有的白
给人间送去温馨与甜美
即便风有时制造短暂的混乱,而月光
仍一波又一波普照。乐此不疲
试问人间,谁又未受过月光默默的恩惠呢
而大地仍无动于衷
仿佛这一切自然而然
2024.6.9
□ 麦收
麦子收了。空出来的田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它平躺下来,仿佛一个人正在坦露胸襟
风徐徐吹过,仍有余下的麦香飘来
引得麻雀与野鸽子在田间不停弹跳
风过于轻柔,已无法撼动它们
当然,也撼动不了农民脸上执着的黝黑
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仿佛在给干涸的六月暂时止渴
此刻,日头大过了天空
只觉得到处都在下火
久违的四叔从南方回来收麦了
他皮肤干净,衣服也板正
不同于他三个当农民的哥哥
他说近段时间南方一直阴雨连绵
我半开玩笑说,你以后回来的时候不用捎别的
只捎些南方的雨水就行了
2024.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