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黄了（组诗）

□ 随心所欲

庄稼收了，我再找不到更深的背景

可以依靠

落叶一层层掩住大地的伤口

一条林间小路，如同扯起一条

黄色的地毯

秋天软绵绵的

风也变得软弱无力

结满籽的草随便倒向哪里

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秋虫学会了藏躲

即便打开草丛也难寻痕迹

月光照亮的，肯定是未被人间

污染的那一部分

即便落叶，也有了光的成份

我不再孤单

有星星陪着我

至于一条小路会把我领到哪里

只看它的心情

2024.9.21

□ 秋收

终有一天，庄稼会成群结队成熟

露水也会应声落下

打湿一小片土地

秋天再也拖不动

这太多太多的收获

只好借助夕阳

把成熟一车一车运回村庄

炊烟被累得弯下身来

风有时会被扯断

狗随便吠几声就算迎接了

如迎回一个个新人

天空被雁鸣无限抬高

以便给思想饱满的庄稼让路

我像大树一样位列一边

怎么看怎么像整齐的仪仗队

2024.9.21

□ 蜗牛

太慢了，有时比时间还慢

我不忍直视它们

我担心在我的注视下

它们会不自觉地停下来

风吹一阵，它们就把脑袋缩回壳内

不过但凡走过的地方

都会留下一条长长湿湿的印迹

仿佛不枉在人间走了一遭

它们太小心翼翼了，有时一片叶子落下来

也会吓自己一跳

畏手畏脚惯了，它们永远学不会

什么叫激流勇退

只会慢慢地，慢慢地

把自己滑进一个个

事先设置的句号里

2024.9.21

□ 秋河

河水是被那一首首信天游

慢慢唱断流的

沉睡了一个夏天的秘密，不小心被秋天

一点点揭开

云继续淡下去，露出蓝血一样的天空

如果不是一行行大雁

天空就会死一般沉寂

有一些云被水捉住，动弹不得

更多的水草，把一部分秋天藏匿起来

毕竟天越来越凉了

一些花花草草开始隐姓埋名

只剩下些不知所措的泥鳅

在水洼里蠢蠢欲动

它不知道的是，有一只锐利的鱼鹰

如箭一样

早已瞄准了河底

2024.9.21

□ 伪装

谢幕的时候，掌声响起来

有些声音肯定穿透了屋顶

另一些声音落下来

重新砸向地面

那些着古装的人，开始一层层褪去长袍

如蛇

一点点褪去彩色的外套

然后再一层一层

洗去脸上的伪装

他们伪装得多好啊

竟然没有让我一下子认出

他们的性别

2024.9.21

□ 回味

天亮的时候，一些影子开始隐去

风从西边刮到东边，刮得累了

雨就落下来了

昨天的故事也开始隐身

一旦秋从纸面上走过

就只剩下空了

有缘人会从纸里挑出墨

从墨里挑出一个个汉字

再有缘的人或许会挑出一年四季

挑出年头年尾的

冷与热

在叶子落光之前，那只斑澜的毛毛虫

大抵不会爬到树顶了

天亮的时候，梦中的呓语有时会爬出来

回味一下昨晚的月光

2024.9.21

□ 开始黄了

先是草开始黄了，然后是玉米地

再然后就是树叶了

秋深了。再深下去

就是一层白霜

它把早起的阳光都反射了回去

我在秋天行走

秋虫在我脚下歌唱

河水早失去了夏天的激情

颜色在一点点变浅

大地被黄色笼罩。沉重，或者深入

只有秋天，思念才如此深沉

一行行大雁，把天空向着大地

又压了压

2024.9.19

□ 如果

如果不是雨加入了太多太多的黑

夜也不会如此深不可测

如果不是乌鸦的那一声嘶鸣

也不会把夜空扯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如果不是思念，我也不会在三十年后的今天

重新找寻那一条被时间蒙蔽的羊肠小道

如果不是被落叶覆盖，河水

肯定会照亮一片天空

2024.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