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

小时候，我们老刘家，在村里，人小辈大的，是我和秃子兄弟刘宪奇，人大辈小的是刘洪奎。我和秃子兄弟才十一二岁，他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大人了，又是体育教师，还是和第一任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元帅照过合影像的全国优秀体育教师。

那天，凉凉的北风刮过来，叫人直打哆嗦，很多人穿上了棉衣，河里快结冰了，我、秃子兄弟和一些孩子们，还喜欢在小河边玩。

刘洪奎走过来，对我们两个说：“小叔，小叔，跟我到河里去游一次冬泳吧。”他喊小叔，一声连一声地叫，又喊得那么亲切。他，个子说不上太高，走起路来，身板挺得笔直，脖子也挺得直直的。健壮的他，就是从深山里跑出的一只欢蹦乱跳的虎。

我们说：行。还喊了赵成良、葛风台、赵景余、赵西庆、陈素荣等几个几岁的孩子，一起下水。那个年代的我们，都是天生的水鸭子。

太冷了，看着冰冷又深蓝的河水，我们有点胆怯。不是怕水，是怕冷。衣服脱下来，抱着小光腚，直个劲地打哆嗦。

“小叔，小叔，跳呀，勇敢点。跳下去就不冷了。”刘洪奎说着，看着我们黑黑的小屁股，自己先跳下去，我们也都哇哇地叫着跳下去。

刚开始，在水里，上下牙还不停地碰，我能听到自己牙齿碰撞的响声，哒哒哒，哒哒哒，像岩石相互撞击的声音，又像机关枪不停地扫射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真的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刘洪奎奋力地向前游着，高高地挥着胳膊：“小叔们，小弟弟们，勇敢地向前冲！！！”

“冲啊，冲啊！！”我和秃子兄弟等一大群娃娃们大叫着，勇敢地向前游。

水面上翻起大朵大朵的浪花。可爱的鱼儿看到我们这些奇怪的人儿，吓得在水里乱钻，有的浮上水面，有的跳起老高，有的碰到我们的脚丫，有的钻进我们的裆里。

秃子兄弟竟然从裆里抓出了一条鱼，他高高地举着胳膊。小鱼在他的手里，张着嘴，摇着头，摆着尾。他大叫着：“这家伙，钻进我的卡巴当里，要吃我的小鸡，叫我抓住了。”

人们都在大笑。这舒服又美丽的小河里，充满了笑声、叫声和击水的打闹声。

上了岸，看着我们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光腚猴，刘洪奎大声问我：“小叔，冷不冷？”

“冷。刚才在水里已经不冷了，这会儿太冷了。”我打着哆嗦说。

刘洪奎说：“小叔，怕不怕冷？”

我说：“不怕！”

刘洪奎说：“对，小叔，不怕。冷水不要怕，困苦不要怕。你们长大，就是要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将来有一天，你们会走出崔屯，走出这个小乡村，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这话像一团火，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燃烧。我望一眼村外的小路，小路通向远方，有一个孩子，迈着勇敢的脚步，坚定地往前走。这个孩子就是我吧。

刘宪华 写于2023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