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送鸡（小小说）

一九八零年三四月份，在一个中学任教的师范同学，提着一篮子鸡蛋，走进我的办公室，说：听说你二哥开暖房，这是二十个鸡蛋，帮我孵下可以吗？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说行。

这个时候，乡下浓浓的人情味比天地还厚重。我就提着这篮子鸡蛋，来到家里。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在我家的小土房子里，二哥靠着厨桌，蹲坐在石灰柜上，喝着稀粥。我把这事告诉二哥。二哥说：这暖房是我们几个人合作的，讲下的规矩是不给亲戚朋友代孵。要鸡只能买。把鸡蛋卖到暖房，到时咱给你同学买小鸡吧。我说：怎么买？二哥说：按暖房卖的价买呀。这时，一个鸡蛋才几分钱，二十个鸡蛋卖不多少钱，买鸡可就贵老鼻子了。我说：咱给他买多少小鸡？二哥说：人家给你二十个鸡蛋，就给人家二十个小鸡吧。

二十个小鸡大概二十多元。这时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也没有三十元。叫二哥花二十多元，给我的同学买小鸡，实在心疼。我说：二十个鸡蛋也孵不出二十个小鸡来，干么买二十个鸡？十个行吗，七八个也行吧。他的鸡蛋又不知道能孵出几只来。

在我们这个家，二哥是受累最大的，看桌子上干粮少，他却不吃干粮。我把桌子上的一个窝窝头拿给他。他又把窝窝头递给娘，对我说：你们是师范一个班的同学呀，在一个宿舍睡了两年，在一个教室学了两年。这同学情，是多大的情份哇。你在心里掂量掂量吧。你又不能说你哥不能给人家孵。送情就送到底吧。

过了些天，是同学的鸡蛋应该能孵出小鸡来的日子，二哥花了二十多元买了二十只小鸡，带到家里来，叫我给同学送过去。同学的爱人在公社粮站上班，家住粮站。我不敢把小鸡带到学校，怕再给二哥添麻烦，就起了个大早，直接到了粮站，把小鸡送到他家里。

敲他的门时，同学还没起床，不应声。我说：是我。同学听出来了，两口子急急地穿衣。衣服还没有穿好，同学就趿拉着鞋，开了门，笑着打了我一拳，说：你这家伙，是麻行子，属夜猫子的，一大早，搅没了俺们小两口的美梦。我把小鸡递到他的怀里，说，二十只。同学惊讶地说，孵化率这么高，百分之百呀。我说：是，我二哥孵鸡的艺可高了。

同学看着欢蹦乱跳的小鸡，喜得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