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人 流徙
生机勃勃的青菜,叶子上刚浇的水透这霓虹色的光,小小的水球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房间。
文明纪元0065年7月20日
人造小太阳温柔的发出黎明的光,撒在被子上,薄薄的被子不久就被温暖浸透了,暖意拂着床上的人,他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彩色的墙壁映在眼里:“今天不用早起。”他翻个身,用脚蹬开压在身下的被子,把头一蒙:“老大,有事叫醒我......未说完就又睡去了。
与此同时,厚厚的墙壁外,真正的太阳刚刚起床,天边慢慢露出一道金边,破开持续一夜的极寒,本应柔和的阳光,现在因没有大气层的阻挠而狠狠冲撞在地上,强烈的辐射罩在方圆万里的沙漠上,也照着唯一一栋建筑。风已经起了,为每日必备的沙暴积攒力量。
太阳光的亮度已经接近中午了,兹特莱尔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今天......他打了个哈切,边抻懒腰边说:“又是美好的一天。”打开床边的控制屏,天气预报弹了出来“晴,万里无云,十二级沙尘暴,房子坚固,无需担心。”他站起来,向菜园走去,顺便拍拍老二书架做的肩膀、同老三花盆做的脑袋打了个招呼。用浇花的水管洗过脸,简单的刷刷牙,冲着那面将阳光聚在菜园上的弧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帅脸,“嗯,还同之前一样帅。”他摸摸自己的脸“对吧,老大。”老大不会说话,但为了让对话显得更逼真,他用沙哑的嗓音替老大回答“是的,兹特莱尔。这真是令我困惑,为什么我一直没你帅。”兹特莱尔被自己的幽默弄笑了,他对着镜子做个鬼脸,哼着歌到微波炉前。微波炉是太阳能的,当然是人造太阳的光,要是放到外面去就算不被太阳当场烧化也会被大风吹坏。
屋外,暴怒的风沙轰击着这个耀眼的白房子,圆形的房子像个蛋壳,守护着内部脆弱的生命,也守护着人类文明的积淀。
兹特莱尔在屋里对外面一无所知,他刚在花园淘洗了抹布,正擦拭着房间。扫把和抹布这些古董是设计师为了防止住户无聊,特意从博物馆拿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些老物件常被曾经的住户和现在的兹特莱尔拿起来,一遍遍擦拭着文明的记忆。
兹特莱尔习惯性的从床边的书桌开始,先是真皮的椅子,父亲曾经在这里打电话,写日记。他还记得,母亲去世在这里用上世纪的手法织毛衣,屋子里根本用不到,但她依然织了许多,总是念叨着出去时冷要多穿点,不过那时候他就知道,出去是不可能的。他摇了摇头,继续擦下去。
文明纪元0000年1月1日
两男一女从一个窄小的像个烤箱门一样的地方进入这座房子头一个是麦克,房子的总设计师。“欢迎,乔治先生。”他的手往腹部靠了靠,像是要鞠个躬但没弯下腰,“看看这,这都是上品。瞧,这些画,这些光碟,这些......“好了好了,谁注意那个,绝对结实吗。”被称为乔治的,正用手抚摸着洁白无痕的墙壁。“当然,都是最好的,中国制造。”麦克的嘴又开始上下翻飞,“防辐射,防风,防地震,放撞击,几乎什么也穿透不了它,内外一体坚固的很。不好听的说,就算其他那些房子消失了,它仍会挺立,我绝不会亏待您的。”你是绝不会亏待我的钱吧,乔治有些厌恶地想。麦克领着二人在房子里参观,这是菜园,这时循环系统,这是正门,这是饮水机,这是冰箱,这是真空柜,这是枪柜......。一圈结束,他们又回到那个小门前,麦克欠一欠身,准备出去。“等等,要门和枪做什么。”乔治皱着眉头。“门?”麦克顿了顿,“哦,那个,我想起来了,那是幅画,一幅画,画上去的,一个...唔自称是艺术家的人画的,挺逼真对吧。他说什么,这样才更真实,像个房子,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就没阻止,还给了报酬。是幅没画门把手的画,你真不一定能摸出来。不错,对吧?至于枪吗,这也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嘛,说起来它某种程度上还促进了人类文明进步呢。”他停下来看看表,急促地说“她等着我呢,我答应她干完这单就去周游世界,不剩几天了。我必须要走了,祝你好运。”他匆匆关上门,大步离开。
“亲爱的,怎么样?”乔治转头看向他的妻子。“很不错嘛,他真是能干,能找来这些材料已经很不错了。”温妮吻了吻丈夫的脸,之后坐到床边,“伦敦的那家现在还在挖洞,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完工。几天前他们还说什么地上的房子不好。唉,那种环境下,地下的非给地震挤瘪了不可。”
这对植物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夫妻,片刻休息后开始查看房间中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他们亲自挑选的,也有国家要求置放的。乔治和妻子都不喜欢过于智能的东西,复古是他们俩共同的选择,屋里除了生命循环,小太阳,垃圾处理,食物处理是智能的之外,还有就是那个能天气预报的桌子,乔治第一时间把它调成了被动预报,需要人手动打开才行。其他的,一概是书籍,光盘,菜籽,农具,麦克放进来的打扫工具——复古的摆设。他带进来植物学和环境有关的书籍,加大钱让麦克搬了一个小实验室进来,他要为地球复绿做努力。温妮还带进来了蒸汽机模型、动车模型等与专业有关的用具。当然,对于一个基督教信仰者来说必不可少的,还有圣经。
平静,甚至,悠闲。
就这样,这对夫妻入住了这栋房子,或者说避难所。因为麦克的高效,他们是第一个住进避难错的家庭,于是,这一天,兹特莱尔称之为文明纪元第一天。
文明纪元0065年7月20日
兹特莱尔已经打扫完毕,吃过午饭。饭后的闲暇时光,古代人都会睡一觉、看书或手机。但这里没有什么比得上看看父亲的日记了,古代人的是也是从那里得来的——没有哪个神经的作者会写这样琐碎的情节,即使有,也无法进入这里的书柜。他小心翻开泛黄的纸,既僵硬又脆弱,没有把本子都打开,只翻开一半歪着头看。小太阳的光,给陈旧的钢笔字染上一层金边,黄纸反着光。
日记:5333年8月3日(文明纪元0012年4月21日)
今天,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兹特莱尔,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7:30温妮疼的不得了,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于是我把她抱入了医疗仓,医疗仓知道怎么做。它让她努力,帮助她缓解疼痛,很快那个小东西就出来了,实话实说一点也不怎么可爱,像只没毛的猩猩(他基本就是),但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我的世界就在这里了,以后这房子就是他的了。一会等风沙小一点我就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古德斯他家。哦,请允许我一直在笑,这看起来很傻,不过是发自内心的,若是你没当过父亲绝不会知道这种感觉。我开心的就像看见恢复后的地球,不,比那还要开心。如果在有个女儿,那就不得了了。
16:20,坏消息!坏消息!!坏消息!!!我觉得我不可能有一个女儿了,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温妮,我的温妮,她在也无法生育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第三次,第三次医疗仓这么说,恶魔!混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儿子将要孤独终老了,哦,但愿古德斯能成功,他就还不至于太孤单。
文明纪元0065年7月20日
兹特莱尔,合上日记本,笑笑,转过头“嘿,伙计,你们仨,这就是我孤独的原因对不。小古德斯和安娜塔西雅是最后的希望不是,我有什么用呢?顶多是会做点植物实验罢了,这些奇怪的植物,在我死之后多少年也出不到外面。”“但”,他站起来“三个人成活几率更大嘛,至少我们可以互相念点各自房间里的书,来解解闷。也不能说念吧,那些破玩意我都能背下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多放点硬盘啥的,非要放那么些纸质书,长时间的危机恐慌和发展停滞让他们的智商也萎缩了。”他拍拍三个铁架子和花盆搭起来穿着毛衣的人型,“至少我还可以和你们聊聊天吗。”“毋庸置疑,你这里甚至比他们多两个人。”他切换到低沉语调答话。转身看了看培养皿里的绿苗,这群小家伙很快就要长出来了。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耐高温,耐干旱,耐辐射,耐风沙,甚至有专属循环系统,哈,和房子一样坚固。
兹特莱尔转回到床边,随手设下闹钟,他要再睡一觉,醒来就和小古德斯也就是亚伯拉罕谈天。是的,这儿,最不缺时间,至少,他不缺。
文明纪元0044年4月23日
温妮逝世,享年71岁,在她那代人里人类她算是活的第二长的,乔治会活的比她长。其他避难所里只剩下古德斯一家,其他的早已被环境所打败,灰也不剩一点了。而古德斯的妻子,也就是他家活的最长的人早在几个月前去世了。
72岁的乔治,坐在床边,一言不发,这块沙漠的冰中,人又变少了。兹特莱尔跪在地上,等着父亲说话。乔治缓缓开口“把圣经拿来,孩子,她离开这个地狱般的世界了。天堂会接纳她的,你的母亲,上帝不会抛下人类。”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画着十字。这不过是另一次大洪水,诺亚方舟就是两个避难所。兹特莱尔从书架上拿下圣经,放在父亲手中,两人并排跪下。
乔治将圣经用温妮亲手编织的毛毯包好,放在她的身上。“主与你同在。”他吻了吻爱人额头,抚摸她的手。兹特莱尔低着头跪着,听见了泪水的破碎的声音在父亲身下的地板响起,生命中他第一次听见父亲的哭声。
晚上,太阳刚落,大地冰封前,小门被打开了,温妮的遗体被传送装置送到外面。今晚它将被冻结,并与明早烧化,融入漫漫黄沙,再也寻不到,变为人类无声丧钟中的一响。
文明纪元0045年5月30日
乔治活的确实久,但没久多少。他再妻子去世后,身体就一路变差。他更喜欢圣经了,死前几天,他一直在看,死时候他还握着圣经,直到上帝带走他的灵魂。死前的一天他还去查看了那幅画,他曾尝试擦除它,但不知是什么东西画上的,怎么也擦不掉。也许,真像那人说的一样,这样更完整,真实。
兹特莱尔把他像母亲一样安葬,房子里只剩他一人。他不是非常孤独的,至少还有亚伯拉罕。
文明纪元0065年7月20日
兹特莱尔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电话,与此同时亚伯拉罕拨通了电话,准时准点。两个相隔没超过几公里的人,却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真是有趣。简单寒暄之后,他们开始读书,兹特莱尔朗读的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他一人分饰多角,在女声时逗的安尼塔西雅笑个不停;他们读的是《黑暗的心》,大多数时间只有亚伯拉罕低沉的陈述,勾勒一片水域和一个人性的故事。读了书,三个人又聊了很久,其实也没说什么,仿佛一直在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大概这能让他们忘记房子外的一切吧。
太阳已经偏西了,远处又有一片地方进入寒冷与黑暗。这里阳光未减,风沙又起,上了一个等级,好像是不满刚才片刻的平静。电话连接断开了,他们没时间说再见,每次都是这样,还有明天。
这片苦难的大陆上,黑白重复交替,相比于一直都在的星空,延续文明这件事好像不那么重要。没有一颗星星会为了人类的死亡而哀悼,也没有一个人会哀悼。但这无意义的使命感,扶持这无意义的人,保持无意义的文明,做可能无意义的挣扎。他们有时回想起来还有希望,在于房子里的培养皿和兹特莱尔的技术;有时他们甚至会忘了这点,他们现在退化了,不是智商,他们只会活着。
洪水什么时候才会褪去?也许永不会了吧。兹特莱尔使劲晃晃脑袋,用手打自己的头,把这个想法赶出去。还有希望嘛,他从桌边拽过来一个显示器,实验资料、参数、流程。他拿起一个电子笔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工作能麻痹自己,也让他知道还有希望,桌角有一本圣经。上帝保佑,他想着。
日记:5349年2月12日(文明纪元0081年3月6日)
我很快乐,伙计。儿子——那小可爱在选科时,更喜欢我的植物学而不是温妮的工程学。这两门课他一起学了好久,我早看出他爱的是细胞、基因、绿色,而不是蒸汽机模型。
“哈利路亚”,哈哈,我就知道,他会和我一起拯救这里,上帝保佑,我们一定能行。
文明纪元0065年7月21日
“晴,万里无云,太阳辐射稍减,沙尘暴10~12级。”
早上,兹特莱尔没吃早饭就奔向培养皿,今天是实验关键一环,他不敢怠慢,拯救家园的使命感在他心里燃烧。十几个培养皿被从特殊容器中拿出来,这些纤细的,奇形怪状的小苗将会被栽在全是黄沙的地里以进行进一步观察。
胡杨树、空气凤梨、沙棘、卷柏、仙人掌、落地生根、爬山虎甚至蟑螂、白蚁、蛇的基因都被排列组合到一起。转基因技术在这里被几乎用到极限,在地球养育了这么多动植物后,毁掉地球的人类开始用这些生物拯救地球了。(可加入详细介绍,过赘放弃)
植物很多,又要一棵一棵的做好记录打上标签,兹特莱尔干了一整天,仍没干完。当然他没忘打电话,他向他们描述自己的成果,而他们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安尼塔西雅怀孕了。两边都在孕育新的生命,一切欣欣向荣。
“奉主的名祝福以心灵诚实敬拜上帝的众弟兄姊妹,但愿上帝时常引导你!在干旱之地,使你心满意足,身体强壮! 使你像浇灌的院子,又像水流不绝的泉源!”兹特莱尔读着,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只有这里有上帝,亚伯拉罕不信奉这个宗教,外面就更不用说了。
今天外面有地震,震区内的每一颗沙粒都在颤抖,沙粒上的阳光也颤抖,他们无法祈福,也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存在,某种程度上这和人没什么区别。外面没有什么也没有,有几乎有着一切。房子反着白光安然无恙,带着人类和自然抗衡的倔强。
小太阳的光,笼着房间,一个蹲着对着植物的人和三双画在花盆正在看着他的眼睛。
文明纪元0065年10月28日
“晴,万里无云,太阳辐射教昨日稍减,沙尘暴9~11级。”
几月过去,植物已有半人高了,它们都很健壮,至少现在是这样,在室内的黄沙里许久没浇过水,但仍活着,今天该让他们出去见见月亮和太阳了。这几天天气都还不错,沙尘暴从没有超过15级,这样植物应当不会被从机械手里吹走。这样的好天气不知能持续多久。
“So when you feel like hope is gone Look inside you and be strong And you'll finally see the truthThat a hero lies in you It's a long road When you face the world alone”
音乐充满着整个房间,兹特莱尔随着旋律点着头,循环的乐曲把他罩住,和外面隔离开,现在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歌曲和手上的传感器。他正在为夜晚的实验做充分的准备,多年的植物学学习让他对这次实验充满信心,只需要一点水让他们长大,它们就能自己造水,像沙漠一样飞速延伸吞噬真正的沙漠,开启新世界。他嘴角上扬,眼前已展开了未来的想象,就像父亲描述的那样只不过植物的样子有些不同,他会做到的,就像先前和父亲承诺的那样,一定会。
兹特莱尔把组装好的器材放在一边,他隐约记起了一些过往,父亲一起做实验的场景,现在需要一个熟悉的事物。他的眼睛扫向四周,对,就是那扇门,不,那幅画。
那时他十几岁,刚刚接触专业植物知识。父亲培育出的第二批实验苗准备栽在这片试验田中,他让他小心捧起那个小苗抖落上面的泥土,它将迎接生命中第一次挑战,很镇定,兹特莱尔看不出它的惊慌。而后,兹特莱尔在父亲的指点下用手在黄沙中挖一个坑,把它的根放进去,收回手,黄沙瞬间把那不大的小坑添上。第一株栽下后,两人一起把所有的植物栽好,父亲说,他干的很不错比自己当年第一次好多了。这批实验苗也平安成长,但在外出实验时,面对生命中的第二次考验,无一幸免。
他们对外面的世界缺少认识,没有准确的数据和充足的记载,谁也不清楚这次能不能成功,只能一次次实验,寻找一个偶然。
那之后他和父亲共同研制第三批实验苗,而后父亲去世,他开始独立研制知道今天。父亲走时他跪在床前,向父亲承诺,他,兹特莱尔,乔治的儿子,会让地球变的欣欣向荣,他会永远记住信仰,永不抛弃。父亲点头了,他相信他的儿子,就像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上帝。
兹特莱尔起身,电话铃响了已有一段时间,再不接会让他们担心的。他把思绪拉回现实,拿起电话,他要告诉他们实验的进展,他们要互相读书。
生活很美好,两艘方舟一艘不能少。
文明纪元0065年10月28日
打完电话,距离傍晚还有一点时间。兹特莱尔打开父亲的日记本,从后向前翻,很快就看见了,最后一篇日记,父亲死前的最后日记,它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他勇气和力量。
日记:5367年4月2日(文明纪元0045年5月2日)
知道吗,我看见上帝了。哦,耶和华,他多么美丽,多么神奇,他是一切。哦,他身边的天使,洁白,像幸福。昨天,他来我的梦里,他来见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转,一切都会好转。他仍在,我心中有他,他因此到来,告诉我,他一直在,就在旁边,他没有来,因为他从未离开。哈利路亚!他不会让我们消逝的,这个他创造的世界,那些信奉、不信奉,有智慧、无智慧的一切都受他庇佑。他是我的牧者,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考验,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我祈求,人已知道伤害世界的后果,请让一切结束,全能的主。他告诉我,会的,他微笑,人让他看到坚强。哈利路亚!他恕我的罪,他让我去天堂,见温妮,见曾经的一切,他告诉我,时候到了,他可能会让我下来,那时候地上也像天堂,人间会重生,像原先一样。
我要赞美耶和华,在神的圣所赞美他,在他显能力的穹苍赞美他。要因他大能的作为赞美他,按着他极美的大德赞美他。要用角声赞美他,鼓瑟弹琴赞美他。击鼓跳舞赞美他,用丝弦的乐器,和箫的声音赞美他。用大响的钹赞美他,用高声的钹赞美他。
我将这抄在日记里,我将去了。
儿子,我亲爱的孩子,我也要为你留下一段话。
我走了,你要继续坚持,一定能够成功,所以的努力都不会白费。我相信你,就像相信上帝,上帝早已宽恕了一切,放手做吧孩子,你所依靠的只有自己。一切都会好转,像你我期望的那样,是的,一切都会像你我期望的那样。
文明纪元0065年10月28日
时间已近黄昏,小太阳的光暗淡了下去,将要变为白色的清澈。兹特莱尔把太阳调亮,来到菜园,将小盒用黄沙装满,把苗从地里捧出来,并拢巨大的根系,埋在盒中。在实验记录上写下:第一组,第一次实验。盒子被装在机械手上准备送出。
太阳起先与地平线接触,而后被分割,露在地上的部分越来越小,不知道是日落还是地升。缓缓的,一点点变少,巨大的火红的太阳,被慢慢吞噬,而后唯一留下的只剩一条光芒万丈的地平线。
兹特莱尔按动按钮机械手伸出,那苗被放在外面,机械手迅速收回,它可受不了那样的严寒。
兹特莱尔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他拧暗小太阳,躺在床上,身旁放着两本书:圣经和父亲的日记。准备迎接第一次审判。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7日
“晴,万里无云,太阳辐射稍减,沙尘暴5级,难得的好天气。”
兹特莱尔开心不起来,他的头脑中一片紧张。在屋里坐立不安。此前的一个多月里,39种植物已出舱测试,根据机械手的检测,无一存活,外面仍是慢慢黄沙的世界。兹特莱尔做到一半时精神就以趋于崩溃。是每天的电话救了他,亚伯拉罕和安尼塔西雅开导和鼓励他,他们一直支持他。并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正在长大,他们给他起名叫亚西伯恩——传播喜讯者。
晚上,机械手送出最后的希望,兹特莱尔把父亲的日记和它一起放了出去,父亲会保佑它的,他想。
兹特莱尔一夜没睡,他跪在地上祷告,向上帝祷告,向父亲祷告,甚至向老大、老二、老三祷告,祈福一切回转,力挽狂澜。他已失去了太多而还没得到回报。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8日
“晴,万里无云,沙尘暴7级”
又是一个静谧的黄昏,兹特莱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一遍遍传递。他按下按钮,启动机械手,用摇杆控制它伸出,之后闭上眼,打开摄像头。过了一会,他缓缓把眼睁开。
“不————,这不是真的!”心中他呐喊,眼睛睁的巨大,似绞刑架上将死的犯人。画面一片空虚,像此时他的心,一点绿色也没有。“不可能,是机器出错了,在放之前的画面。”他侥幸的想。机械臂收回,他对它进行仔细检验,又放了出去。画面持续了几秒,链接断开,机械手冻住了。那几秒的画面中仍没有绿色,什么也没有,只有黄沙漫漫,漫漫黄沙,月光下透着凄凉。
没了,没了,植物没了,他和父亲的投入没了,日记也没了。他发疯般的摇动摇杆,没有一丝反应,没了,机械手也没了,它在今夜冻僵,在明朝融化、消逝。他把控制器扔到一边,一声撞击让寂静的空气掀起波澜,而后宁静的像一潭死水。
兹特莱尔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不,不,不。”他什么也不想说,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单调的重复一个词,声音越来越低。之后“不!不!!不!!!”他站起来,右手握成拳头向下砸,左手随着身体浮动而左右摆着,空气仿佛被敲响,他现在像个弃婴,不知自己的命运且无能为力。“上帝,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是说一切都会结束吗,一切都会回去吗!为什么要这样!你说你恕我的罪了!不,混蛋!”他突然平静下来,画了一个十字,喃喃道“我没有说你,伟大的神。是这环境太恶劣。我祈求您的宽恕。”
万籁俱静,万籁俱静,风已停,晚间已许久没有夜莺。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9日
兹特莱尔红着眼坐在床边,小太阳的黄光突破黑暗又占领的房间,前一夜的变故让他筋疲力尽,失眠给他画上眼影和憔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哭过,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刚刚从近乎昏迷的状态醒来,好像在梦里,但一切都很真实,现实不会造假。他貌似已经忘了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仿佛天塌了。
接近中午,太阳光上了一个等级,肚子让他回到现实。兹特莱尔起身,缓缓向烤箱走去,无论如何,他还要活着。这里有两艘方舟,并排行驶。等到下午,他们会告诉他,没事的,还有机会,还能再来,他也这样想,但需要有人拉一把,逃离深渊。
吃过午饭,他就坐在桌前,等电话绿灯亮起,他一把抓起它,拨通唯一一个号码。等待着,救命稻草缓缓发出接通后的“嘟——嘟——嘟——”之后是“请稍后再播”,他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电话又说了一遍,这下听清了。期待转为呆滞的目光冲撞在黑色的电话上,很冷。兹特莱尔的手轻轻颤抖,他不相信,他们永远信守承诺,除非........但那不可能。
他停了许久,挂掉电话,又打了一遍,一遍,一遍....直到绿灯变为红灯,打不出去了。他瘫下来,像没有骨头的一坨腐肉,电话缓缓滑落,碰到桌子上,一声轻响。他双手撑着床沿,大口的喘息。而后又平静,他有点头晕,亚伯拉罕和安尼塔西雅的声音在耳边,坚持,坚持,还有希望。嗯,唯一的希望是,有两艘方舟。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21日
前面的11天,他每天只做四件事:吃饭、上厕所、打电话、祈祷。吃的很少,睡的也少,房子里有把无形的刀,把他一圈圈缩小,但斩不断纷乱的头发,疏松的蒙上脸,露出无神的双眼。就差一点,他就会被推下去,就差一点,斩中,那棵稻草,下面,深渊。
这天多少有点不同,气氛又凄凉了,下午电话里的声音换了,兹特莱尔眼中有了点光。“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请核对后再拨”。三遍,在房间和兹特莱尔脑中回荡,格外幽长。这个号码他打了无数回,闭上眼睛都知道该按哪里。他挂断,重拨。“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请核对后再拨”。仍三遍。如今他从弃婴,变成孤儿了。
实验田里,植物仍在长,那些无法生存的植物,越来越大。在兹特莱尔眼中是灰色的、黑色的。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片刻后,他狂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上帝,看看,看看,你的,你的,哈,哈哈哈,人,一个!”而后倒在床上,毫无意义的泪水滑下。他看看黑黑的,深不可测的天花板。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23日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似睡非睡,像黄昏的太阳,身边的一切浮浮沉沉,时间在这时已经陈旧了,迂腐的像木头,不用踩,一阵风就会让它断裂。兹特莱尔缓缓爬起来,视觉的颜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走到烤箱旁,做一顿简单的早餐。静谧又来了,虽然,有点凄凉。
门好像响了,“咣”,声音不大,像有人在敲。兹特莱尔把叉子放下,用鞋打一下地,不像,用腿撞一下桌子,不像。“咣,咣”两下,声音不大,门好像的确响了,就像有人在敲。兹特莱尔,推开凳子,向门走过去,中途一个踉跄,摔到画上。确实响了,又一下,又一下,门在震动。那不像一幅画,虽然他早知道那是一幅画,但不像,他小心退后几步,打量着,它更可能像或是一扇门,货真价实的门。他用力抚摸,是这个墙上装着的,不,画着的,是一幅画。他停下来,父亲说,那是一幅画,一个艺术家画的,一幅画,“一幅画。”他嘴里重复着,但它响了,画响了,画不能响。他觉得头疼欲裂,画,响了,门会响,画不会,门,那是门。他下了定论,推翻了之前的一切,没有门把手,只能从外面打开,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是门,一定是门。
兹特莱尔转过身,去把早餐吃完,门又响起来,比刚才急促、有力。魔鬼,这两个字忽地跳入兹特莱尔的脑子里,他又转回去,绕开那扇门,迅速而不露声色地走向床边,仿佛一个偷了糖的孩子。他走到床边,一下跳上去,拿起圣经,转过身把圣经挡在身前,什么也没有,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他把圣经举在身前,门又响,他迅速把圣经换到门的方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他在心中画着十字,拿起早餐,又转回床上,背靠着墙,他把圣经放在腿上,既显眼又不离开自己,好像一离开其功能就会失效。而后他解决了早餐,小心把餐盘推到床边的桌子上,迅速撤回身体,尽量缩进弧面的墙中,静静的听。“咣,咣,咣”,毫无规律。他就这样坐着,不知疲倦的举着那本硬皮、金边的厚书。待了一天,他把小太阳调到最亮,锁死。一夜未眠。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24日
早上,他饿了、渴了、并想去卫生间。一番思想斗争后,他缓缓在床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平移,卫生间最远,敲门声却仍随之不断,他把书的封面上面的耶稣像朝向门那一边,好像这没有他脸大的一沓纸能挡住那声音和他的恐惧。上完厕所,他往回走,时刻提防着身后,不时回头,像丛林中一个机警的猎人,但有些神经制。他看到老大、老二、老三钢铁的身躯,他走进,用圣经碰碰它们的肩膀。现在好了,他们是他册封的骑士,以上帝的名义保护他。兹特莱尔想着,走到床边,他一只手吃力地拽下床垫和上面的被子,一路拖拽到烤箱旁,这里离食物更近,离卫生间更近,离门远且中间隔着骑士,他可以从弧形镜子中看到大半个房间,完美,他安下点心了。
不过,它来了怎么办,一声一声的敲门声催促他想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它是谁,是什么,但他不回答它的敲击,它会不会进来呢?这个兹特莱尔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这三个假冒的真人骑士肯定不会保护他,圣经?不,还不保险,他得保护自己。他又站起来,环视一周,又马上蹲下,他确定目标了——枪柜。他站起来,走到那个金属箱子旁,钥匙和锁挂在一起,他颤抖的手拿起钥匙,费力地捅进锁眼里,一点一点转,他的身体也跟着转,满头大汗,“咔哒”开了,里面是一把折叠的枪他把它拿起来,夹在胳肢窝里,腾出手来拿其他零件和子弹。一点点返回驻地,这枪极沉,黑黝黝的,极粗糙,一点也不反光。他把圣经摆好位置,开始组装。很快,那是一把狙击枪,子弹极大,是特制的,枪械中威力之首,能穿甲,能爆炸,具有极强的穿透和破甲性能,这时说明书上写的。另还有一张纸条:不要使用,会打穿房间。不要使用,会打穿房间。署名是设计师麦克。兹特莱尔笑了,这正是他要的,威力大,能干掉常规的一切,至于不常规的,交给上帝吧。
他太累了,精神的冲击和高度紧张让他身心俱疲。他把圣经和枪抱在怀里,用椅子和被子简易地搭了一个屏障随即,沉沉睡去。不知道又要睡几天。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26日
26日早晨,兹特莱仍昏睡不起。他闭着眼睛,扭动着身体,像个犯癫痫的神经病人。而后突然停住,长大嘴巴,又突然合拢,机械地站起来,右手抱着枪,左手用圣经堵在枪口,手指扣着扳机,加力,加力。即将打响的时候他睁开眼,大叫了一声,瘫倒下去,后背撞着墙,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一天多的觉没有让他清醒反而更疲倦了。
这一切得怪罪于那个梦,他期间做了许多梦,他这样认为。唯一剩下,在记忆里的只有那一个了。梦里他和父母一起出去玩,推开那扇门,外面是绿色的世界,冲天的绿植笼着一切。但一直有一种声音,像脚踩着地,向他们逼近,他惊慌了,那好像是他的宿敌,他拉着父母逃跑,但父母不以为然,他们告诉他,没事,别怕,说他听错了,让他放轻松,但他们的口型好像是“come here”,他当时没在意。他只知道他没有听错,果然身后的树木倒下,一个黑袍满身黑烟的巨人出现在身后,三个假人在他手里挣扎,喊着,让他快跑。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跑不掉,他们正在那个菜园里,不是魔鬼变大了,而是他们变小了。他向前狂奔,那魔鬼扔点假人伸手来抓他,他脑海里有个声音提醒他,“圣经,枪”他想起来了,他有武器做最后的抵抗,他举起枪,把圣经放在枪口,不知为何他认为这样射出去的子弹就变成神圣的了。开火前,他清醒了,这像个梦,他努力睁开现实中的眼睛,醒了。
就差一点。
他环顾四周,梦里的东西只有一个是真实的,敲门声,他在这一侧墙壁都能隐约感受到震动,他的心脏和身体一起震动着,连同呼吸声。小小的房间里,这些充斥着一切,包括他的大脑。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厄运要降临,但他说不出会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
兹特莱尔觉得现在自己的防御还不够坚实,他以墙为后盾,但前面的椅子,被子没有防御能力。他休息了一会,决定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开始加固。他要搭一个堡垒,真正意义上的堡垒,同时他不能睡觉,在危机接触前不能,知道他干掉它,梦太可怕了。兹特莱尔起身,去了趟卫生间,而后去尝试搬动屋内一切能搬动的东西。
唯一的生存地,最后一人,在恐惧中,领地越来越小。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29日
这几天兹特莱尔可以说是一刻也没有闲着。在他的蜗居地,一个军事要塞拔地而起,十分迅速。这不是在玩,兹特莱尔同自己说,他不小了,他要生存。一张桌子横放在最前面,用椅子挡住空隙,被子蒙在上面,遮住头顶,内衬钢板的柜门被他拆下来放在保护薄弱的地方,侧面的椅子底下被子被撑起露一点缝隙,枪口朝着那里,向着门的方向,,一旦有东西开门,或向内看,他第一时间就能开火。另外,防辐射板建成最里层,他还在旁边建了一扇门,用的柜子的合页和钢板粘在一起。这门平时不关紧,他从缝中能看到镜子,监视房间。身边放了食物、圣经、弹药很充足。既白房子之后,他在这里获得了安全感,他每天小心翼翼地呼吸,小心翼翼地行动,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强打精神,拿着一本密码书,旁边还摊开着几本,在手电筒下看和记录。他记录敲击的次数、频率,寻找线索破译这个声音。每本书,每个密码他几乎都看了一边甚至圣经也以各种方式查找过,什么也没发现,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已经许多天没睡了,食物和水都好说,但睡眠严重缺乏,他一直在遏制自己的生理需求。他十分投入的研究,以至于忘掉了自己的处境。兹特莱尔关掉手电筒,躺下,他太累了。外面,小太阳一直亮着,不知疲倦。
快了。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30日
凌晨,当然兹特莱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大脑想起来了,不能睡。其实他没做或还没做噩梦,是他自己把自己吓醒的,那天的场景又在脑海中闪电般划过,打破沉睡的静寂和平和。
他起来,小心的移动,拿起圣经放在头上,慢慢,一点一点向他做的门移动,要缓慢,不出声响。他到门缝旁,小太阳的光照下来被黑暗禁锢成窄窄一片,接下来要出其不意,谁知道上面会不会有什么,他摆正头上的圣经,3,2,1.猛地探头,有缩回来,把圣经举向门缝方向,静静的等,太好了,什么也没发生,他想。开始细细分析和对比眼睛刚才接收到的画面,大概,没有异常,大概。他挪回去,向瞄准镜里看一眼,很好,门关的好好的。放松下来,尿意涌上来,有点难受,他纠结着,要不要出去,索性,他不是孩子,他会权衡利弊,总得出去,他盘算了一下,得再做一条管....一阵眩晕,随之而来是五彩斑斓的色块,眩晕,晕。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五指不见,他什么也想不了,灵魂仿佛离他而去,症状减轻,但仅存的理智有点失控,他没多想,挥舞着圣经,走出去,几步后他跌倒,执念让他向前,菜园,菜园,爬过去,好像是英雄在垂死挣扎,去完成什么伟大的壮举。他扶着墙,站起来,头耷拉向一边,一只手匆忙地、慌乱地拉下裤子,排泄,其实一半尿在泥土外面,之后他穿上裤子,不穿实在伤风度,之后索性爬回去,左手神经制地挥着圣经,像是要抽谁一个嘴巴,他近到小屋里,喘粗气,尽量无声,混沌的波涛涌上来,拍击他的灵魂,头晕,他的心和大脑在震颤,像身后靠着的墙一样,共振。他关死门,放下枪眼上的被子,与外界隔开,理智和身体强烈的诉求相抗争。他颤抖着,呻吟,手指弯曲,抓挠着脸和浓厚的头发,麻木的疼,什么东西,他脑子里乱成一滩浆糊,他不知道,干什么,他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他那一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忘了,想忘了一切,原来那时,多好。身后的墙的微微颤动推动着,身体里的阴云,撞击在一起,下雨了,雷霆咆哮着击中他的神经,精神上的疼痛占据一切。门,他想起来了,敲响,睡眠,他自己,上帝。“啊!”他叫喊,爆发出几天积蓄的声音,剧烈的颤抖,想挣脱无形的命运枷锁,打砸眼中的一切,像一台古老的蒸汽机。堡垒塌了——本来也不结实,一块钢板砸在他头上,他倒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倒,左手紧紧抓着圣经,脸挨在枪旁的地上。
文明纪元0065年12月31日
他又做梦了,依然是熟悉的敲击声,这回它变化成鼓点。他和父亲、母亲在舞池中间,灯光绚烂,音乐一刻不停,还有许多人在身边,每个人的脸都是笑脸,他们舞着,忘记时间,忘记一切生活的咸与甜,跳啊跳,似在天边,每个人飘飘欲仙,现实若隐若现。突然,隐约有枪响,所有人霎时间都停下来,宽广的舞池没有边际,先前人头攒动,现在鸦雀无声,鼓点仍然在响,但没了乐曲显得有些诡异。兹特莱尔随着众人的目光向一边看,那是先前声音传来的地方。出乎意料的,“嘣”,身边的一个人倒下,兹特莱尔转身,看向身后,老大、老二、老三站在那个魔鬼身后,像跟班的,魔鬼干枯的手上有着狭长尖利的指甲,左手在飘动的袍袖中僵直的垂着,右手比化成枪形,正对着他,他看清了魔鬼的脸,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嘣,嘣”枪响,他闭上眼睛,但没有感觉,于是又睁开,父亲和母亲堆叠着倒在身前。兹特莱尔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魔鬼的笑意更盛,它走进几步,开枪。
“嘣”,兹特莱尔大叫着醒来,抓起枪,把它和圣经挡在身前,跳起来,蹦到墙角,快速而谨慎的环视四周,没有魔鬼。这时他看见了,镜子。镜子里映着老大、老二、老三的脸——他册封的骑士,每个都有着魔鬼的笑容。笑意在他眼中生长,和梦中的重合,伸向他的心脏。他好像看见他们转过身来,向他走来,右手的衣架变成枪形,指着他,露出嘲讽的微笑。他疯狂后退,但背后是坚硬的墙壁,情急之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来了什么。对,就是它。
圣经靠近枪口,对齐,之后,开枪。
扩容弹夹的5发高爆穿甲弹接连离膛,三个假人其中一发炸的粉碎,而剩下 穿透了墙壁,在外面爆裂,像礼花,但声音无论如何也不是礼花的,更像,四响,丧钟。
尾声1:
兹特莱尔被后坐力推倒,倒在地上,黄昏里,夕阳的四道光照在他的身上和周围,太阳将落,但光比小太阳强大太多,淡淡的有点黄,在兹特莱尔眼中那颜色更像血红。他知道,结束了,一切结束了,他刚开始有点不相信信仰和地球抛下了他,而后他的心绪安静下来,他要画一个十字,大脑刚刚下达命令。兹特莱尔化为一片灰烬,而后彻底消亡。“恕我的罪”,他在残存的意识里,风驰电掣般地说。人造小太阳的光和太阳光交相辉映,相形见绌。
太阳落山后,桌子的显示器亮了,甜美的女生划破平静,“今天是文明纪元0065年的最后一天,是除夕夜,祝新年快乐!”而后冻住,显示屏变为黑白,之后,变成彩色色块,最后,黑屏。
外面,这一夜出奇的平静,积攒了许多天后,那场前无古人的巨大沙尘暴刚刚停息,风小步慢跑着,全然看不出它刚从地下翻出大堆大块的火山熔岩,其中一部分正砸在这小白房子上,碰的粉碎。它路过这里,不见怪的走过,这样的东西它见过好几次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最后一次。
尾声2:偶然
文明纪元0066年6月1日
植物长大了,他们依靠这座正在消逝的破房子中残余的生命循环系统的运作长大了,那天的一块石头,砸坏了水龙头,水流出来,他们已经够大了,又有了水,于是坚挺到了今天。新的种子落在四周和房外。
许多年后
一只蚂蚁从房子原来的地方中爬出来,他是当年幸存者的后裔,它慢慢搜索,踏上生机勃勃的地球。它费劲体力爬上一棵高大的草,挥舞着两只前爪,颚左右开合,向几十亿年前,第一只爬行动物。
阳光有点刺眼,但比先前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