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确,江南的雨来得及时,下得细密,落得欢愉。当奉献了一生的樟叶写下遗书捐献遗体时,茶花感动地含着泪滴前来默默地送行。林子里的小草当然得以感激的心情返青。小鸟不撑伞,不穿雨衣,在雨中鸣叫着穿越生机勃勃的树林,湿漉漉地飞向雨朦朦的天空报告春汛的来临。
眼前的雨,如一帘银丝织就的春梦,从雷电的欢歌笑语中欢欢喜喜地奔向大地、湖泊、山林。正在翻耕的田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是春雨在浇灌干渴的泥土,催生新一年的春事。闲不住的农人因为新冠疫情“清零”,在雨帘下如期赶着运送猪牛栏粪……
农人说,雨是有生命的,也是有颜色的。它来了,山青了,树绿了,花红了,种子吐芽了,水涨了,泥润了,秧苗泛青了,鱼虾跳跃起来了;它落于山泉,山泉就唱着歌赴下山崖;它落于江河,江河就汇成激流奔跑着逐浪而行;它落于大海,大海就托起远航的巨轮完成使命。
雨的心事是缜密的,也是有深厚感情的。它下到建筑上,就是工程质量的安检员:一幢完工的大楼刚拿到验收合格证,不料,一场潇潇春雨却从楼顶滴答漏下,雨宣告了合格证是假的。一对吵了多年的夫妻带着一把伞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半路上,春雨飘然而下,男人撑开伞,向女人而去,男人和女人在伞下行走了十几分钟,突然转头回家了。
雨,是快乐的。它落在老家的水库里、草坪上,许多翻着白肚皮的鱼儿在草坪上蹦迪,孩子们光着脚板,拿着捞斗在草坪上追逐鱼儿。雨,落到城里,窗台前,屋檐下,两岁刚出头的孙子伸着小手掌,接着雨滴,开心而淘气地笑着:下雨啦,下雨啦!雨,是纯洁的,路上的垃圾、墙面的污渍、窗玻璃上的灰尘,在雨水的清洗下干净了,逃逸了……
当然,江南的雨下久了,也会让人有屋漏偏遭连夜雨,一帘春雨愁死人的感慨与烦恼。老家年久失修的砖瓦房,每逢下雨,父母只能用脚盆、水桶接着从瓦缝漏下的雨水。妻子洗了的衣服、盖久了的棉被,总想找个晴天晒一晒,可春雨就是没有归期。儿子选好了日子结婚,盼望着不要下雨,可老天偏偏激动得喜泪横流。超越警界线的河流,在春雨的灌注下决堤了,无数房屋、庄稼被淹,人们怨烦它的无情。让我无以忘怀的是,一九八六年的那场春雨,让我的婚车在雨中的乡村小道而行,最终陷于泥泞,我和新婚的妻子都成了雨中湿漉漉的一景……
一夜春雨来,无数桃花尽;别问悲与喜,万物发新枝。一枚硬币有正反两面,事物总是矛盾的统一。不以雨喜,不以雨悲。对于潇潇而下的雨,重要的是看你如何去面对它,若要河不决堤,当然要在春雨来临之前,筑牢河堤;雨水造成道路泥泞,使人路难行,就得看需要行走此路的人作不作为,有没有担当。总之,我是喜欢生在江南的,也更喜欢江南如期而至的春雨,尤其是在宣告疫情全部“清零”的庚子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