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书记

　一

天一亮，罗宏金就只身前往了边远的贫困村韶口乡石坵村任驻村第一书记。

妻子肖革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坚定对他说：“宏金，你就安心地去吧，家中有我呢！”

到达石坵村后，罗宏金白天忙于工作，晚上，他就是再忙也要给肖革打电话或者视频。罗宏金说，他每天晚上要给肖革讲一个扶贫故事，等扶贫结束的那一天，他要写一部在石坵村的《一千零一夜》。

去驻村前那个晚上，肖革和罗宏金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话题很自然地谈到了脱贫攻坚。

身为万安县供销社副科级干部，罗宏金早在2016年就结对帮扶了石坵村六户建档立卡贫困户。2017年，万安县要脱贫摘帽，万安县供销社要组建一个三人的脱贫攻坚驻村工作队，万安县供销社正为人选的事发愁呢。

“就你去嘛！”了解到这情况后，在丰镇桂江中学教书的肖革毫不犹豫地鼓励着丈夫。

“你是真心话吗？”罗宏金深情地盯着妻子有好几秒钟。

“你是党员，也是领导，你不带头，谁带头？”说这话时，肖革是很认真的。

“你说得对，我不去谁去？”罗宏金相信了妻子，并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原来，罗宏金单位组建驻村工作队时，没有人愿意去，他自告奋勇要去担任驻村第一书记。第一书记的人选是解决了，但队员仍然没有人愿意去。他又提出建议，工作队员由县供销社有帮扶任务的干部组成，每两人一组，每星期一轮。

“肖革，事先没征求你的意见，我就作了决定，不怪我吧！”罗宏金感觉对不起妻子，将妻子揽入怀中。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有这么落后吗？”肖革虽有嗔怪，但心底里是对丈夫选择的满满支持。

“石坵村离县城远，往后都要吃住在村里。”罗宏金的话多少有些不舍，“我去了，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有电话、微信，就是远在天边，也不是近在眼前嘛。”肖革轻松地安慰丈夫，也是在安慰自己。

万安县委组织部特别强调，驻村书记必须与原单位工作完全脱钩，罗宏金若是吃不了苦，这是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然而，他没有放弃。一天晚上，罗宏金在和肖革微信视频时，他把视频镜头聚焦在县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件上，肖革才彻底弄明白了丈夫又是怎样再一次当上石坵村第一书记的。

“你都年过五十了，完全可以不吃这个苦啊！”罗宏金的朋友、同事在佩服他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的确，县委组织部明文规定，五十岁以上的同志可免于选派第一书记。

然而，罗宏金还是那句话：“脱贫攻坚任务这么重，总得有人去！”

二

为了方便交通，罗宏金是带着自家的面包车去驻村的。走村串户，县乡开会，联系工作，采购物品，风里来，雨里去，他的那辆面包车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六十多岁的贫困户郭士清腿有残疾，妻子有智障，二儿子因在家里出生，没有取得医学出生证明，已经十多岁了，还没有户口。郭士清不会骑车，行走十分吃力，更不懂任何办理程序，办理二儿子的户口，对他来讲，比登天还难。第一次见到郭士清，罗宏金就准备帮助他办理二儿子的户口。要办户口，须做医学亲子鉴定。罗宏金先联系好亲子鉴定机构，然后约定日期，与村支部书记一起用那辆面包车专门送郭士清夫妻与二儿子去县城做了亲子鉴定。后来，罗宏金又三次开着面包车去高陂派出所，终于办好了郭士清二儿子的户口。

“罗书记，谢谢你。”每次去郭士清家里，郭士清都会重复着这句话。

李翠青因早年类风湿关节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下肢瘫痪、上肢严重变形僵化。她的丈夫也因此外出多年未归。这些年，因为生活不能自理都，衣食起居都由她母亲照顾。把李翠青送到医院后，他又马不停蹄赶往相隔上10里的白毛龙村贫困户董维新的家中。他的妻子黄文晶罹患慢性支气管炎多年，前一天，罗宏金刚从吉安市中心人民医院接她回来，现在病又犯了。拉上董维新夫妇，他又回到村委会，接了去县城办理门诊特殊慢性病就诊手续的村民黄作式……

2018年，村里要对曾桂连的房子进行维修，曾桂连的儿子外出打工，媳妇住在弹前乡的娘家。曾桂连须搬出去暂住娘家。可石坵村距离弹前有上百路，坐公交车要倒腾好几回才能到达的，打个的士少说也要上百块。正在村支书为难时，罗宏金说：“把任务交给我吧！” 房屋修好了，罗宏金又和村干部去弹前乡把老人接回了石坵村。村支书董维江几次说要给他报销一些油费，他都婉言谢绝：“我是来扶贫的，面包车能够方便大家，就足够了！”

三

2017年11月的一天，罗宏金从石坵村回到县城，还顺便带回来十几框密桔。

妻子肖革正纳闷：“你收村民礼物了？”罗宏金告诉她，这是贫困户胡福生家的南丰密桔，第一年挂果，就丰产了，估计有一万多斤。这次回来休假，就帮着为他推销推销。

肖革迫不及待地剥开一个一尝，果汁又多又甜，一点也不酸。“这么好吃的桔子，怎么会滞销呢？”肖革问。

“石坵村盛产柑桔，品质上乘，但因地理交通劣势，产品销售一直是个难题。”罗宏金说。

吃过早饭，肖革就陪着罗宏金一起去找熟人推销。打过电话，一听是贫困户的南丰密桔，几乎没有拒绝的，不到半上午，十几框南丰密桔一扫而光。

肖革学校的老师尝了密桔，都说口感好，问过出处和价钱后，你五十斤，他一百斤，订单总数有2000多斤，罗宏金用面包车运输了好几回，才完成了任务。

因罗宏金的推销，石坵村的南丰密桔一下子有了名气，罗宏金每次从石坵村回县城，都能接到订单捎带回去几框。同时，石坵村的果园在节假日还破天荒迎接了好几拨从县城来采摘休闲的驴友。

2018年临近春节的一天，已经从石坵村回到家里的罗宏金接到贫困户蔡红连的电话：她的沙糖桔还有上千斤没卖掉，水果商贩好几天没来她的果园调果子，希望他能想办法推销一下。罗宏金与妻子一商量，第二天，就径直去了蔡红连的桔园子采摘了600多斤拉回了县城，推销了一半多，剩下的就送给亲戚朋友们了。

去年11月，罗宏金从石坵村回原单位上班了。今年春节前夕，从石坵村的村干部嘴里得知果农康晓龙的几万斤雪橙还挂在树上，着急了。这时，刚好老家的人找到他，春节要搞大联欢，需要很多水果，要他帮忙找到品质好的货源。罗宏金几个电话就搞定了2000多斤的订单。

四

2017年9月12日，肖革在卫生间不小心滑倒，摔裂了一根肋骨。当医生的女儿要她卧床休息，她再三叮嘱女儿女婿暂时不要告诉罗宏金。

到了晚上九点，肖革痛得再也忍不住了，拨通了罗宏金的电话，并尽力控制着自己，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受伤的事情，让他不必挂心，更不必请假回来，有女儿女婿照顾。罗宏金说，村里很忙，若非不得已，是不会请假的。

可一挂断电话，肖革就泣不成声，眼泪打湿了一片枕头。她本来是想让丈夫请假回来的……

肖革艰难地挨过三天，星期五那天，女儿女婿破例没有回来，她一整天没有吃过米饭，靠着苹果和牛奶充饥。她全身仍然动弹不得，静静地躺在床上：你怎么就不回来陪伴我，照料我啊……

而这时，罗宏金正冒雨走访贫困户、在鸭塘村调解纠纷……

清明刚过，罗宏金的岳父旧病复发，在岳母的陪护下又住院了。罗宏金因长期驻村扶贫，无空探视。岳父隔三差五给他电话，都说着同一个意思：这次住院，感觉十分不好，恐来日不多。虽未明说，但希望他陪护在身边的愿望十分强烈。尽管如此，他只在‘五一’破例休假时，去医院看望了一次。

扶贫工作，就像田里的庄稼，一茬赶一茬，没有停歇。刚刚落实好贫困户今年的产业发展项目，新一轮的老旧房调查摸底又开始了；这边，村里的产业基地建设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有了眉目；那边，几条村组道路的硬化又得抓住天晴的有利时机赶紧安排施工。

一天，罗宏金正在贫困户家中走访，女儿来电，说岳父的病情开始恶化，须立即转院。不得已，他向乡党委请了两天假，与小舅子一起把岳父转到了南昌大学附属赣州医院呼吸内科ICU病房。晚上，村支书和挂村的乡领导分别打来电话，问他何时能返回村里，第二天，他就赶回了石坵村。

一个星期后，岳父还出不了ICU病房，小舅子要回单位上班，希望他能接替他看护。他在犹豫中再次递上了请假条。可是，从交上请假条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下个月就要迎国检，在这关键时刻，我怎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呢？”于是，他又收回了请假条。

在扶贫与家庭之间，在亲人与贫困户之间，罗宏金的选择有多么的艰难，但又有多么的决绝！八十多岁的婆婆好几次问他妻子：“园园（罗宏金的小名）去哪里了，我怎么老见不到他的人呢？”

对此，罗宏金总是说：“我的确亏欠亲人，但比起扶贫，家里的事都是小事！”

五

在罗宏金家的写字台抽屉里，珍藏着一幅“群众的好书记”的书法作品，字体为行楷，谈不上有多高的艺术，但字迹清秀，字字传达着真情。

罗宏金说，那是2017年刚到石坵村时，走访到了贫困户刘天明家里，刘天明正在建房。这刘天明夫妇都是双腿重度残疾，生育了一个女儿，正在上大一。早些年，他们一家三口大多生活在泰和县苏溪镇上，做点小百货生意度日。最近几年，生意越来越惨淡，他们就想回石坵村建房子，以备老来居住。正好赶上国家的扶贫政策，村里给了他一个18000元建房补助指标，可原来电网改造时漏了户头，建房时只好向邻居搭火，用电很不方便，他多次向村里反映，因管理权限，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罗宏金特意把这个问题向驻村的县领导赖绳剑反映，在赖绳剑的积极协调下，问题得以圆满解决。刘天明十分感激，爱好书法的他精心创作装裱了这幅“群众的好书记”赠给了他。

罗宏金有三本写得满满的《第一书记工作手册》，一本是驻村工作队《驻村帮扶工作日志》，笔记本电脑里还有100多篇个人的扶贫日志。这些文字，详细地记录了他在石坵村开展扶贫工作的点点滴滴。

肖革说，罗宏金对待工作这样上心，计划落实、总结经验有条不紊，可对自己的生活却是丢三落四的。

2017年冬天，天气越来越凉，她千叮万嘱要他带好御寒的冬衣，可他到了石坵村后才发现衣服还落在家里。“不好意思，忘了哦！”对此，他总是嬉皮笑脸，让人无可奈何。天气骤然变冷了，他扛不过，只好向别人借了一件上衣穿。

2018年8月，罗宏金被评为万安县100名“最美帮扶干部”。表彰大会那天，肖革特意为他准备了短袖白衬衫和黑裤子，亲自为他整理好衣着和红绶带，目送他走进了会场。颁奖结束回到家里，他对肖革说：“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肖革硬是让他再次身佩绶带手捧“荣誉证书”，再现光荣时刻的英姿，拍下一张张照片，夫妻俩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