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逢大年三十,我们都会放鞭炮封门,外婆说,那是把财神关在家中了,把邪气、病毒关在门外了,封了门,就是再大的事,也要等到大年初一早上放鞭炮迎新春接福时才能开门。
于是,大年初一一大早,我就会穿上新衣新鞋,戴上新帽子点燃大年三十晚上准备好的鞭炮早早开门迎春接福,驱邪除毒。然后,寻着一家家燃放鞭炮的声音,和小伙伴们跑东家去西家,去捡那些尚未燃尽的鞭炮,甚至用脚去踩灭人家正在燃放的鞭炮……
那时鞭炮的品种不多,只有“猪婆带崽”是最好、最响的,而鞭炮的燃放让年有一股浓浓味道。吃过早饭,我和小伙伴们便开始去燃放我们的“战利”。如果是下雪天,我们就会点上一根香,将鞭炮插在雪堆上燃放,将雪堆炸出一个个大坑,让雪花四溅;如果是天晴,我们就将鞭炮插在土堆上,将尘土炸得烟尘四起;如果是下雨天,我们就捏几个泥巴团子,让鞭炮炸得泥水四溅;有时还将点燃了的鞭炮抛向空中,让它在天空开花,空气中满是硫磺的香味……
那时,从除夕到元宵,口袋里除了糖果、花生、瓜子,就是一个个的鞭炮。我们三五成群,走村串户看人家放鞭炮是最快乐的事。玩得要好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还会比一比谁的鞭炮花样多,谁的“猪婆带崽”大。因为每家每户的生活水平都是“半斤八两”的,孩子们过年的玩具也不如现在这样多,只有放鞭炮是最大的快乐。胆子大的人,还会用手指捏着鞭炮燃放不松手。这个看似很危险,却是有窍门的,先要选威力小的鞭炮,然后用拇指和中指的指甲掐住鞭炮底部,这样鞭炮炸响的时候,只会感觉两指间一震,并没有痛感。不过,放多了,手指就会变成灰黑色,并且满是硝磺味。如果操作不当,也会受伤,有人炸的一蹦一跳的哭叫着。
儿时的春节是快乐而幸福的,是天空绽放的璀璨,是响彻全村和前街后巷、此起彼伏、连日接夜的爆响,是呼朋唤友走村串户的欢乐,是满地鞭炮花絮的年味。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春节就开始没有了鞭炮的声音,就开始索然无味了,只剩下礼尚往来、酒肉穿肠的应酬,就连除夕的晚上也听不到鞭炮辞旧迎新的响声。前几年,我带着孙子去乡下的亲戚家过年,当亲戚家燃放鞭炮时,孙子竟吓得大哭大叫:“爷爷,那是干什么?我好害怕啊!”而亲戚家的孩子们却笑着说:“那是放鞭炮呀,怕什么?”见到这一幕,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这是文明的进步还是悲哀……
前几天,在手机上看到一个视频,一只从城里到乡下去的宠物狗,被燃放的爆竹声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主人怀里汪汪大叫不止,而乡下的狗却在鞭炮声中来去自如。真没想到鞭炮声在城市和乡村也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这在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当下,是不是也该引起人们的思考……
当然,不排除烟花爆竹燃放会发生安全事故,但因为怕事故就一刀切地禁燃禁放,我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太妥当的。其实,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都会有安全事故发生,开车会有交通事故,走路会摔跤,吃饭会咽死,游泳会溺死,爬山会摔死,治病救人的医生也免不了医疗事故,就连女人在生产时也会有难产致死事件的发生,那么,是不是这都要禁止呢?
烟花爆竹既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又是一个传统产业,禁燃禁放既禁了传文化,又束缚了一个传统产业的发展。其实,要规避安全事故的发生,关键在于加强源头管理和促进这一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而不是一刀切地禁止。如江西萍乡市上栗县的烟花爆竹从自源头上加强管理和转型升级的做法,就是值得借鉴的例子。
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人都盼望着城里有个好亲戚,春节时能到城里去过年,去八一广场看燃放鞭炮,并带回一些城里的糕点、糖果。如今,因为城里大都禁燃禁放,过年除了树上挂些灯笼,大家都呆在封闭的水泥楼道里,互不相识,也不相互拜年,我的儿孙们就只好去乡村寻找渐行渐远的鞭炮声了,就连女婿和女儿只好不拒远千里之遥,去了湖北老家十堰过年,让孩子们感受燃放鞭炮的乐趣了……
近一个时期以来,燃放鞭炮问题已成为大众议论的焦点问题,大江南北,几乎一个声音,无不希望各级政府对鞭炮燃放松绑。所幸的是,我们这些留在城里过年的老年人,今年也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观看到了八一桥下江心洲上的烟花盛宴了,王安石《元日》中那“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景象又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