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桥上看风景

春天的傍晚，我站在江西南昌八一桥上看风景。桥面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来车往，是带着各自使命的奔跑与前行，是诗与远方。桥两边的人行道上的景观灯杆上，是璀璨夺目的灯光伴着擎天的拉索，如天女斜斜撒下的金丝银线。站在桥上的我，好像是站在了云端的天河，如牛郎一样在等候着织女的光临，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有一种喜不自禁的快意。

桥下，碧如蓝的江水悠然地向东流淌着，鱼舟和航行标识灯在水上悠然地荡漾着，似乎在尽情享着江南初春的暖意。也不知道是谁泄露春天的消息，江心洲上的小草早早绿得如绒如被，覆盖了冬天萧索的沙堆，孕育着无限的生机。江水中，时不时有鱼儿或是江豚窜出水面，其抖翅击水的响声，给静谧的江面凭添了几许活力。如银燕般掠过水面的鸟，怀揣着捕猎的心思在夜色里盘旋，企图逮住鱼类最佳出水的机会，赴身而捕之。

赣江两岸灯光闪烁的楼群，像多彩而立体的影视背景，在灯里不停地变换着画面，将赣江合围成一个如梦如幻的湖。南岸滕王阁的裙楼，像重重叠叠的蘑菇云，在变幻的灯光中绽放着柔和的景致，像是在等候着王勃再次乘舟而来。北岸的秋水广场、牛行车站公园与傩文化公园的景观灯带，像少女耀眼的项链，环绕在江边，美艳极了。

因为是带雾的春夜，极目远眺，既看不见东边的赣江大桥，也看不见西边的朝阳“飞虹”，只有江水与天与雾浑然一体，分不清哪是江面，哪是雾霭，哪是天空，当然也无法找到王勃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了，有的全是雾笼春江天际流，云接江水雾里走的诗情画意。而我却成了天地合一间的一缕尘埃，一粒细沙，一尊雕塑。

我在站在八一桥上看风景，看见高入云天的威威主塔和两岸错落有致的高楼遥相呼应，长长的桥身犹如一条巨龙，又像一条潮水奔流的银河，飞卧于赣江之上，不舍昼夜的赣江水滔滔穿城而过，带走着两岸的美景。八十年代初，我也曾在一个春天的傍晚站在八一桥上看风景，那时，窄窄的桥面上只能两车挤着通行，一头直入南昌城，一头直接昌北入乡村，根本无法螺旋式引车入赣江两滨。当时，还有个失恋的女子，因一时想不开，欲跨过斑驳的水泥栏杆跳桥轻生。我对她说，有什么想不开的，每个生命都是一道风景，只是，看风景的人眼光有差别而已。珍生命，就是珍惜风景。生命就是树上的叶子，叶子落了，会把痛苦留给树的……她若有所悟，最终，在我的开导下，她放弃了跳江的念头，念叨着为梅不为雪痴情而离开了。于是，我心中有了一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成就感。

我站在八一桥上看风景，看到了勃勃的生机，看了一种敢于拼搏斗争的精神。如今的“八一”桥头，分别树立着两组栩栩如生的雕塑。北头灯光下的两侧是一对雄狮，高大而威猛，镇守在大桥一方。南头是两只大猫，高大、肥硕、强健、高傲、气势吓人，一改乖乖猫的温顺可人，颇有雄狮一般的威猛，猛虎一般的雄壮。它们一黑一白，把守在大桥的两侧，隔路相望。黑猫尾巴朝天，头颅高昂，目视右方，右爪踩着一只大老鼠，老鼠的右爪举着一枚银币。据说，它们暗示着“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白猫同样尾巴朝天，呲牙咧嘴、瞪眼盯着对面黑猫脚下的老鼠和老鼠爪中的钱财，蹬腿弓背，仿佛要袭击黑猫，抢下猎物和钱财，占为己有。

我在站八一桥上看风景，看到了一座城市的生机与活力，感悟到了春天的美好。瞧，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整个桥身通亮透明，金光四射，桥下的江水荡着金波，流着银波，桥上的我也成了远处一位摄影师聚焦的对象。原来，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远处看我。许久，她来到桥上，笑盈盈地把镜头里的照片递向我说：“记得吗？你就是曾经在桥上救了我的那个人，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道风景……”

我愕然，接着四目相对，于是，我们都成了桥上春夜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