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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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失联”的会长
陈宇，在安义从事铝塑门窗产业的人中是家喻户晓的。他不仅是上海道航交通设施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上海君发建筑工程科技有限公司董事兼总经理、江西宝航市政交通设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上海振兴江西促进会常务副会长、上海江西商会(安义)窗业分会会长，而且是安义流动党员驻沪党总支部书记。
“冬瓜战士”这个雅号是陈宇对自己的谦称。他之所以称自己为“冬瓜战士”，是因为退伍军人出身的他，个头虽然不高，肚子却明显突出，穿上绿色的军装时，肚皮凸突得好像是个大大的冬瓜，于是，他常以“冬瓜战士”来聊侃自己。
1990年从安义入伍的陈宇，在部队的表现是非常优秀的，他不仅担任过司令部警卫班班长，而且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那时起，他就深深知道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社会里，个人的学识与能力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尽管每天部队的工作很繁重，各种训练也很紧张，但他还是利用业余时间坚持自学，并取得了自考经济管理专业大专文凭。1994年11月，陈宇从部队光荣退役。四年的军旅生涯培养和锻炼了他，形成了他机敏坚韧的个性，雷厉风行的作风，热心助人的秉性，这为他在上海打拼创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说：“部队真是个煅炼人的好地方呀！”
退伍回到家乡的那一年，陈宇没有要求国家分配工作， 就背上退伍时带回来的行装前往了上海。自那一年至2009年，他先后创办了上海君发建筑工程科技有限公司、江西宝航市政交通设施有限公司、上海道航交通设施工程有限公司。几年下来，公司的收入以30%至40%的增长率直线上升，同时，他致富不忘回报社会，每年捐款做慈善的金额达50至60万元。他说：“人活着，只要是有益于社会发展的事，不管你身在何处、身处何位，你都要尽力而为，因为这是一种责任。身为共产党员，应该为了这个社会变得美好而活着，否则，与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为此，他曾荣获江西省工商联和上海市江西商会联合颁发的2006年度贡献奖、南昌市优秀共产党员、首届中国十大杰出赣商最佳社会责任奖。
陈宇常说：“我是一个兵，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培育过我的军营；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党的形象。”陈宇在企业发展的经营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军人的雷厉风行和共产党员的诚实守信的精神。
在企业管理上，陈宇的很多习惯都采用了军队里的管理模式，例如，“日点评、周总结、月评优”的管理模式，他要求员工天天写工作日志，每周写工作总结，每月对各部门或个人进行评估，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员工在工作中不断进步；“每日晨操”的企业文化，是他倡导员工每个工作日在开心、快乐中开始一天工作的体现：每天指定一名员工主持“晨操”活动，集体念口号“爱祖国、爱道航，爱你我，向共同目标前进！”在念口号的同时，都配上相应的肢体动作，表达口号中的情感，由此拉开一天工作的帷幕；严明的考勤制度：每天考勤不是打卡或签到，而是点名报到，这样避免了同事之间考勤作弊的现象；上班迟到要扣款20元作为平常员工集体活动经费，并且罚站15分钟，不管是员工还是老板，都要遵守此项规定，他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首长领导下的集体分工负责制，从董事长到下面各部门工作分明，向着共同目标协力配合，这样才能快速、高效地完成任务。用陈宇的话说，就是“一个合格的军人等于半个成功的企业家。我在企业管理上沿用了军队的精髓。”
陈宇在企业文化建设上，也是亮点纷呈的。例如，企业的“家称”文化，他把企业营造成一个“家”的感觉，在公司里，上级与下级、员工之间的称呼都是用“家称”，“老大、吴姐、张弟、李妹……”这样的家称让公司充满了“家”的温馨，同事之间的感情就是兄弟姐妹般的感情，因此，公司充满了凝聚力，员工们的工作劲头都很足！企业的“家爱”文化也让人感动，每当有新员工到来，公司都举行欢迎仪式；员工生日，公司送礼品、买蛋糕、部门小聚会、庆祝生日；每年组织几次旅游拓展活动；在一些节假日，给员工家属发礼物和资金，如六一儿童节给员工小孩发小礼物，过年过节给员工配偶、父母发慰问奖金，员工子女升学考进重点中学、大学的，向其颁发助学奖，并为员工及其家属设立金婚奖和银婚奖……从爱员工，到爱员工的家属，都表现了公司非常人性化的“家爱”文化理念。
陈宇说：“‘有缘同事，亲如兄妹，共同经营，共创辉煌’，这是我们的文化理念啊！我们的宗旨是：做三好公司+回馈社会，‘三好’即是服务好客户，团结好员工，回报好股东。回馈社会，即公司在发展壮大的同时，不忘回报社会，致富思源，这是社会责任。花开是为了美化春天，叶绿是为了美化环境，果熟是为了给秋天添一些诗意，就连雪落都有滋润大地的责任。人们知道天上有太阳，是因为它承担了温暖万物的责任；人们歌颂月亮，是因为它赠予了黑夜光明。 ”
认识陈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只要是他能帮得上忙的，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而只要他承诺过的事情，他也向来说到做到。陈宇的这种热心肠在乡亲父老中是远近闻名的，特别是在上海创业的那些安义人中，提起陈宇的名字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我们安义过万人在上海创业或务工，帮助家乡人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问题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陈宇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2014年10份以前，他在经营自己企业的同时，还担任了安义流动党员驻沪党总支部书记、上海江西商会(安义)窗业分会会长等职务，党总支部的工作和门窗分会的工作，很多都是义务性的，他不仅任劳任怨，并经常自己掏钱组织党员或是商会会员、或是老乡一起聚会，召开会议，重温入党誓词。他还经常出资赞助家乡的活动或是捐资扶困赈灾。例如：每年捐资赞助江西省乡村音乐教师培训，苏州国教优秀学生“江西红色之旅”活动，优秀党务工作者（党员）“江西红色之旅”活动，“申安消防杯”蓝球赛……江西水灾、雪灾、冰灾、震灾、扶贫、助学……成立安义县慈善会等等，从2006年至2014年10月，他的慈善之举数不胜数。他甚至亲自到安义招聘特困家庭的大、中专毕业生到自己的企业就业，还有那些在陈宇的安排下就业的人员及利用假期来上海实习的安义学生，受助的人都对他充满了感激，正如有个叫胡玲的同学所说：“是上海江西商会（安义）窗业分会的陈会长给了我这么好的实习机会，我不但没有耽误学业，还赚足了学费，感谢商会，感谢陈会长……”
“我们党的共同使命，就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陈宇是这样一个既具军人本色，又胸怀大爱的企业家。对于未来，他曾描绘过心中美好的愿景：我们将联合优秀企业，整合行业资源，共享渠道和品牌，共创未来，时机成熟时我们将再组建一个新型、节能、环保的门窗组装厂，形成销售、组装一条龙的产业集团，让安义的门窗产业成为具有中国驰名商标、中国名牌、门窗专业一级资质的产销结合的供应商，为实现中国梦贡献力量。
然而，让人们没有料到的是，陈宇 竟于2014年10月20日突然 “失联”了。之后，人们连续几日拨打他常用的手机号码，以及他妻子的手机号码，均处于“上海移动来电提醒”的智能应答状态。
人们翻阅陈宇的微信朋友圈，平均五六天就有信息更新的他，自当年10月1日起再也没有新帖了。当年9月18日，陈宇转载的内容是“当你缺钱困难时，你会明白很多的”；当年9月30日，他转载的内容是“顺境善待别人，逆境善待自己”。
他究竟是怎么啦？他怎么会突然缺钱呢？就算是缺钱，他也不可能“失联”呀？
“2014年以前，福建人‘跑路’的那么多，江西（上海）商会的倒是一个都没有跑。”与陈宇有业务来往的相关银行人士说，“谁都没有料到，‘打头炮’失踪的就是他这个会长。”
面对陈宇的“失联”，团结的沪上赣商商帮不是指责，而是在顶住信用不倒的大旗。陈宇当年10月20日需付的银行贷款利息已经由联保体代为偿还，他们相信陈宇的为人：“他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不过，也人在猜想：在资金链吃紧的时候，陈宇也许与妻子在法律上解除了婚姻关系。离婚的一种可能性是，保下家人相对少受债务牵连。在此前闽商、浙商群体风险爆发时，企业主法律上离婚但事实上仍一起生活，已是常见的现象。
在当年那一轮去杠杆的经济周期里，几乎所有的在破碎的泡沫底下悲情着的老板，都有一个类似的剧本：融资过了度，投了房地产，借了高利贷。陈宇失联的故事，也许并不例外。
“在购买嘉善路与肇家浜路相交处的那栋楼之前，陈宇过得是很滋润的。”与陈宇有业务来往的相关银行人士说。
与福建的周宁人事实垄断了小半个国内的钢贸、福安人通吃了多个地区的电机一样，江西的安义人几乎拥有了大半个中国的铝合金门窗市场。因此，安义分会在业内的“大名”是“门窗分会”。
江西上海商会的人士这样描述陈宇：“他很肝胆、讲兄弟义气，为人乐善好施，当过兵，口才又好，勇于担责，自然而然有威望，就当了（分会）会长。”
不少熟悉他的人一提起陈宇，就会说起他的一个特征：肚子大。肚子大的人胃口大，而陈宇对事业扩张的胃口，也许踩在了坏的时间节点上。
虽然在“门窗分会”当家，陈宇的主业却和经营着塑钢批零、加工的安义老乡们有些分岔，他做的是管道安装工程。
曾有一篇对陈宇的专访稿件中有这样的记录，陈宇的公司收入每年以30%至40%的增长率上升，而这名热心肠的赣商每年捐款做慈善的金额达50万至60万元。
在银行人士看来，陈宇的重要转折点之一也许就是买了那栋楼。估计那栋原业主为国有背景的楼花了陈宇至少5000万元，但在当时看来，买楼是很划算的，因为市场评估价就可以做到几千万甚至上亿元，该楼一可抵押贷款、二可租赁收钱、三可卖出赚差价。
于是，有消息人士称，陈宇虽然当时自有资金不足以买楼，但还是多方筹集到了钱。陈宇或在买楼或在供楼时，用过民间高利息的借款。
有人分析，如果买楼的决策是火星子，陈宇因买楼而一下子紧张起来的资金链是导火线，那当时的经济走势便是天干物燥的气候环境——这栋楼，再要抛盘，已经是无人高价接手；而租金敌不过陈宇的融资成本。
而另一种说法是，陈宇的银行融资压力并不重，高利贷才是罪魁祸首。
当时，一名同样联系不到陈宇的昔日好友反反复复提醒大家不要用“跑路”二字，他说陈宇只是暂时“失联”，“说不定过几天就出现了”。他个人相信，当过兵的陈宇还是有担当的，“也许他只是压力太大了”。
说起“有担当”，似乎比陈宇更有担当的是他的联保体——安义的铝型材商人。陈宇一笔在某股份制银行的贷款2014年10月20日付息，其联保体替陈宇还上了利息。
陈宇在上海至少3家商业银行有融资，但敞口都不大；贷款相对较高的是安义老家的一家银行，在沪设有办事机构。
“为什么这把金融风险的火较晚烧到沪上的安义商帮呢？”银行相关人士称，“其一，这和赣商经营杠杆率相对闽商、浙商等较小有关，也包括安义商帮；其二，安义县出来经商的人多群体大，在上海就有几万人，他们前期积累底子较厚，业内号称‘江西的温州人’；其三，其实近阶段陆续也有小商户资金链断裂、贷款无法到期偿付，但商会和联保体在发挥作用，基本都帮忙还上了。”
在闽商等群体中，有着不少担保体资金“集中使用”的做法，个别案例是市场或担保公司进行担保并集中运作资金，此前宣判的担保案，也有担保资金集中“理财”的做法，这种做法事实上提高了资金运作方的杠杆，加大了风险集中度。但相关银行人士表示，在沪的赣商联保、互保类贷款“基本各用各的”，并不集中运作，因此风险相对分散，即便其中有商户贷款出现风险，其余商户还能代为偿还。
“我们‘江右商帮’的赣商群体，有着千年经营的瓷、茶、丝绸截然不同的顽强性格。”江西上海商会的安义人士称，安义人最看重商帮的信用，团结共度难关的气氛还是很浓的，他们不希望整个群体在银行那里都上“黑名单”，影响未来的营商。
对此，却有人持观望态度：“好的商会文化是否能耐经济严冬还有待观察，至少有两个问题还没有答案：第一，即使陈宇再度出现，不意味着他资金链的‘续弦’，联保体能帮陈宇还息，是否能帮他还本呢？还是银行将再次被‘绑架’，只有续贷一条路可选？第二，商帮的信贷风险会否逐渐发作？第三，小商户间借钱不还事件屡次发生后，安义商帮老乡之间借钱调头已经很难，在商帮文化中存在已久的‘熟人信用’，是否从此不再？”
当时，虽然陈宇失联后几天没有“露面”，但在《第一财经日报》2014年10月24日报道《赣商商帮首现会长级人士失联》刊发后，陈宇选择了“露字”。2014年10月26日傍晚，陈宇在其微信朋友圈贴出了一封《声明书》，承认资金链短期断裂，并表示“下个月，我会尽快返沪”。
陈宇是江西上海商会副会长、安义分会会长，也是赣商商帮中首个在贷款还息日让银行人员都联系不上的会长级人士。虽然当时陈宇让不少银行人士和昔日好友遍寻不着，拨打他原本常用的手机号码、以及陈宇妻子的手机号码，均处于“上海移动来电提醒”的智能应答状态，但在《声明书》中，陈宇表示其没有“失联”或“跑路”。
陈宇当时的解释是，“上周有部分债权人采用极端手段催讨债务，为了尽可能避免干扰，冷静妥善处理此次事件，近日我正向债务人催讨并和相关债权人商议尽早还清各位欠款的方式方法”。
在《声明书》中，陈宇并未透露其离沪后所在的地点和欠债的真正原因。从《声明书》看，陈宇正在民间“三角债”中腾挪，寻求其债权和债务的处置办法。
而所有的安义人始终相信军人出身的陈宇一定会尽快走出困境，重出“江湖”，却并没有想到，他之所以欠下了债务暂时“失联”，原来是把公司所有的资金投入到了贫困山区的产业发展中去了。他在微信的《声明书》中说：“只要山区的贫困群众都脱贫了，我就会尽快把欠下的钱还上的，因为脱贫攻坚是当下的第一要务。作为退伍军人和共产党员，我没有理由置身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