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燕柳

总喜欢在双休日的早上，晨跑到“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赣江边去挽留这快要老去的生命。突然，几许燕语从秋水广场下的柳林娇滴滴地随风而来，我像是被情人勾引似的放慢了脚步。

寻声进入沿着赣江而绿的柳林，几对谈情说爱的燕子轻盈地裁剪而过，那软绵绵的呢喃，我虽然听不懂，但声音落到林下的沙滩，沙滩上的草就绿了，草尖上的各色小花喜笑弄姿地开了，花瓣上的露珠像是受到燕子的惊扰冒出的汗水，映着密密嫩绿的柳叶，柳条随着密叶的张扬修长起来了……

我坐在柳林下的草地上，偷偷享受着燕子们轻言细语的对白，看着携香带色的风从八一大桥的方向徐徐而来，一波一波掀起身边的柳瀑长帘，品味着江水映照的虹桥、烟柳、斜燕、长天、美景，霎时，我像一个醉汉倒在了柳下的草丛，吟起了童年时代依在妈妈的怀里熟读的那首“燕子归来杏子花，红桥低影绿池斜。清明时节斜阳里，个个行人问酒家。”我想，明代诗人唐寅如果见到这美景，一定会将他的《杏林春燕》改成《柳林春燕》的。

童年时代在老家的时候，每年春天燕子都会来我家的屋梁上筑巢、生子。每到这时，外婆就会对我说，燕子是找凤家的，她不仅是吉祥鸟，而且是司春鸟，她飞到谁家，谁家就会人丁兴旺，四季平安，因此，谁也不会赶走她，还会把她当作家庭成员的一份子。

高中毕业那年的春天，一对紫燕从窗外的柳林飞进教室，同学们见了，疯狂地追逐着。班主任老师高兴地对我们说：“今年高考我们班可能要出高考状元啦，同学们，从商代开始，燕子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吉祥鸟，也是古代科举制度高中和功名的象征，请你们不要轻易惊扰她。”果然，那一年，我们班有人考上了复旦，有人考上了省内的重点大学，且是全县高考状元班。于是，全县没有考上大学的学子都挤到我们班来补习。此后，燕子在我心中就是人生春天的代名词了。

暖暖的阳光从柳叶间金丝线一般射了下来，漏到我脸上。那几对远去的燕子又从江面上轻歌软语地飞了回来，飞进了柳林的深处，干着她们该干的春事，在这春和景明的早晨，奏出一曲曲“夫唱妇随”的乐章，令春情四溢的柳条更加富有了诗意，让赣江边绿毯般的草地，平添了几许春色、几许生机。

沿着铺展的草地朝江面望去，往日裸露的沙滩都害羞似的躲起了猫猫，在小草杂花下窃听着春潮燕语。晨练的少女尽管着装暴露，在草甸上露着白腿，也远远逊色于这晨光中的柔柳燕语。燕子声声野草花，春风徐徐杨柳斜；江天一色花争艳，万物同春我独醉。这是多美的画卷、多好的春光啊！

远处，江花层层叠叠，江洲的草地上八哥骑在牛背上观景；身旁，燕子在柳叶间平飞、斜穿，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鸟儿也在树林啁啾着闹春……躺在柳林下的草丛，闻着花朵的馨香，我是满足的，我是幸福的，我是青春不老的……

燕子又在欢愉地呢喃，江边的枯树也萌出了新绿，我怎么会老去呢？闻着柳林的花香，我的脸色也好像红润起来了；枕着江畔的潮声，我又听到了生命中的鱼汛……于是，我沿着江岸的燕语柳林继续跑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