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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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双方落座在会议桌的两边，马宏挨个问了学生的姓名，然后他对江一楠说：“你代表他们说说给老师打分这件事的意见吧！”
江一楠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准备回答，又让马宏示意坐下说也是可以的，就又坐下说道：“校长，让学生给老师打分这件事情，我们觉得第一是不尊重我们学生的言论自由，带有强迫我们所为的因素。因为我们只是一个被授业者，有何等的能力对老师的学术水平进行评价打分，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就等于是儿子喝了爸爸的酒，反而对爸爸说，小孩子不要喝酒。第二是对老师认真备课，认真讲课的歧途诱导，迫使那些外表一般，沟通能力偏低的老师主动献媚学生而祈求被打高分，同时也使那些本来教学水平低下的老师，用亲近学生的行为，蒙蔽学生的双手儿获得高分。我们想请问校长，一个德才兼备的老师是被学生打分打出来的，还是他本身对教育事业的一种坚守？”说完他望着马宏，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同时他也在心里面为自己喝彩，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肩上的担子怎么是那么重呀！自从被郑向东教训了以后，他觉得自己与以前已经是判若两人了，难道自己一个区区的学生，真的就能澄清教育的圣洁吗？
马宏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吃惊。他隐约地感觉江一楠这个学生的脸型有些熟悉，可又一时地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慢声细语地解释说“江一楠同学，给教师打分是教学管理体系的一个程序，是全面评价教师教学能力的手段，也是促进教师提高教学质量的有效措施。”他边说边观察着同学们的反应。他想这应该是唯政治而治校的理论体系了。
不料江一楠嘴角笑了笑，辩解道：“马校长，如此说来，学生就有一事不明了。猪被赶进屠宰场，是由屠宰员来定猪的质量和等级的，因为屠宰员懂得猪的品质和质量。以此推理，学生被送进了课堂，反而要对先生进行打分评比，那我就搞不清楚了是猪要造反呢？还是学生要革命呢？”
马校长面露温怒，他想这就是一个学生在和老师说话吗？他加重了语气反问道：“教育管理是有教育管理体系的科学的，不能以你刚才的比喻来衡量教育管理体系的。”
江一楠看看她身边的同学都在用了惊讶和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他心火已燃，是非曲直还就真要说个明白了。他又讪笑着对马宏说：“马校长，大众的思维就是猪是个蠢笨的家伙，但是，您却在天天吃猪肉，难道您不认为吃蠢笨的猪肉让您变得聪明起来了吗？”
马宏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耐性了。他变得严厉地说：“江一楠同学，请你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也许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外屋院长办公室的左仲菊感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她想该是给校长解围的时候了，但是她忽略了自己的形象。
她穿着无袖宽吊带的连衣裙，很淑女地冲着江一楠微笑着说：“这位同学，我打断一下。”然后她对马宏说：“校长，科教司的陈明仁司长来了，在小会客室等您呢！”
马宏欠了欠身，想结束今天的谈话。他笑着说：“江一楠同学，你看今天先到这儿，我会完客后，让他们再去找你。”他用期待的目光等待着江一楠的回答。
江一楠和郑向东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学了不少二百五的劲头。他笑着对马宏说：“校长，先不忙，来的一定是假陈明仁，真的陈明仁出访英国，前天刚走的！”
马宏心里震惊了一下，他马上明白了，眼前的江一楠一定跟江副部长有关系，不然不会这样大的放肆。他又坐下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江一楠得寸进尺了。他笑着对马宏说：“校长，您给刚才来的左老师打个分，只从仪表和诚实上打分。”
马宏情何以堪。他有些愤怒地说：“江一楠同学，你有点过分了？”
江一楠只在郑向东面前低头，因为人家有着仗义的胸怀。他恭敬地回答说：“校长，我确实过分了，您也给左老师打不出什么分。因为第一，她说假话，而且是为了掩护您说的假话，所以她的假话对您来说就是真话，您听了舒服。第二，她的着装打扮是在上班吗？她之所以敢穿成这样，是因为您给了她这片沃土，您从骨子里可能就愿意看她穿成这样，在您的面前像仙女一样飘来飘去，这样可以缓解您工作的疲劳。您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请问，您的先生当年许可您的女同学穿成这个样子就来上学吗？您心知肚明。所以让同学给老师打分这件事情，就如同左老师穿成这样来上班，得到了领导的默许而心照不宣一样。所以我觉得我老师的话还是值得深思的。我老师告诫我：为师正也，立身之境界；为师严也。学问之崇高。
马宏面如土色。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你老师是谁？”
江一楠笑着回答说：“我老师叫郑向东”说完，他带着和他一起来的同学们走了。
江一楠和校长如此大胆的对话，立马在学校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郑向东的耳朵里。
郑向东把江一楠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哭丧着脸说：“你是不是二百五呀！我这明年夜大毕业了，还准备转成干部评职称呢，你现在就把我给出卖了，以后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江一楠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郑向东就想笑。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你不是老跟我讲做事情要有道义，要有担当吗！那个座用铭就是你对我说的呀！我也不能剽窃成是我说的吧！”说完，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又笑着说：“向东，转成什么干部呀，工人阶级才是领导阶级呢！”
郑向东算是哑巴吃了一大口的黄莲。江一楠说的都在理上，不好反驳什么，但是决不能让这小子占了上风。他插着腰对江一楠说：“注意自己的身份，要叫郑老师，而非向东也。”
江一楠心知肚明，郑向东已经是黔之驴了，就啪地一个立正说：“郑老师好，愿意聆听郑老师的教诲。”其实他心里非常的不服气地说，你就比我大了四岁，就成了我的老师了。
马宏把左仲菊叫来，严厉地说：“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开会。”
左仲菊看着面如铁板的马宏，心说这下子给气的够呛呀！马上把院长办公室，机要室的几个人都召集到会议室来，悄悄地坐在马宏的对面。
马宏审视着左仲菊，越看心里越烦。两个白晃晃的肩膀头露在外面，真是成何体统。再看看其它的那几位，脑门子的火立马就泄了。那几位比左仲菊好不到哪儿去，同样也露着肩膀头子不说，裙子还都在膝盖的上面，让肥嫩的大腿时隐时现在哪儿晃悠。他咽了口吐沫说：“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第一以后上班穿正装，夏天穿裙装，裙边要过膝盖，短袖要过肩膀，不许戴项链。先从我们做起，再从全院教职工做起。不怪人家学生说三道四，夏天就有那么热吗！做不到这些，可以申请调换岗位。第二以后不要讲假话，不要用假话去搪塞来找我们谈事情的人群。第三我觉得这句话确实不错，你们每个人必要要记在心里：为师正也，立身之境界；为师严也。学问之崇高。”说到这儿，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左仲菊说：“把那个郑向东叫来，你们都先回避。”他怎么也想不通，平时少言寡语的郑向东竟然和江一楠搞在了一起，而且现在江一楠的身份还不明确。他显得心烦意乱。
郑向东正在和江一楠分享着江一楠的中华牌香烟，那个年代能抽这个烟的年青人，都不是一般的人。他抽了一口烟后，又慢慢地吐出来，享受着腾云驾雾的感觉，观望着自己创造的云卷云舒的人间沧桑后对江一楠说：“你这可是纯正的中华烟呀！味道真正。”
江一楠撇着嘴回答说：“郑老师，您抽过几回真正的中华烟呀！”
郑向东一下子机灵起来说：“一楠，你还真别不服气，我上初中那年，我们同学就随着他爹到云南干校去了，那个地方就产烟叶，就是中华烟的烟丝，你要是不信，那天我把他叫来。他要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你就请我们吃顿烤鸭。”
江一楠想了想，回答说：“我请你吃顿烤鸭是小事一桩，关键是你知道我这中华烟是哪儿来的吗？”
郑向东用鼻子嗅着中华烟的香味，不屑地回答说：“那个我管不着，你就是偷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抽了你的烟，也没跟你一起干坏事。”他这么说着还拿眼睛瞟了一眼江一楠心说，小子别跟我面前摆谱，我心里明白。不就是现在学校里都在传你爹是部里的副部长，就是部长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你要是觉得以一个副部长的家属和我这个工人阶级的后代在起丢份，你就滚蛋，躲我远远的。我这人不愿意搭上官家假装大尾巴狼。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郑向东接着电话反问道：“院长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领导，我就是一个看接待室的，我不去。”对方好像还在强词夺理，口气似乎还很强硬。郑向东又对话筒说：“麻烦您转告校长，我郑向东没有那么大的腰子，翻不了那么大的浪。”放下电话，他皱着眉头对江一楠说：“都是你着的吧，校长请我去一趟。”
江一楠揶揄着他说：“那你还不快点去，你要是把校长的屁股给磨平了，过两天就能当处长了，”
郑向东把剩下的中华烟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回敬道：“我先把你的烟摸进兜里吧，别的我没兴趣。”
江一楠知道烟进了他的口袋想往回要就会比登天还难，就讽刺他说：“伪君子，我看见好几次了，你一看见左老师的肩膀眼睛就快变成了钩钩云一样了！”
郑向东马上猴屁股着火了一样地跳起来说：“天地良心，我那是看她怎么小时候没种过牛痘呀！”
江一楠这个笑呀，他笑着说：“郑老师，人家种不种牛痘关你个毛事呀，你眯缝着眼睛老盯着人家的肩膀头子看。”他刚要往下说出带色的话，门被敲了三声就被推开了，左仲菊亲自来请郑向东了。
左仲菊侧着身子，把白晃晃的肩膀完全暴露在郑向东和江一楠的面前，她严肃地说：“郑向东，校长让你去一趟，找你有事！”
郑向东满脸通红，庆幸着后面带色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瞟了一眼江一楠心说，小子，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隔墙有耳。然后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说：“我不去，我跟校长能有什么事情呀！我就是一个看接待室的，端共产党的饭碗，出满勤，干满点，我也没犯什么错误，校长找我干什么呀！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那大的腰子，翻不来那么大的浪。”
左仲菊觉得特别的没有面子，在这个学校里，一般的情况下找个系主任什么的，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现在已经亲自来了，给了郑向东天大的面子，他还不要。她强压着怒火说：“郑向东，你懂不懂组织纪律。”她的意思是我是受组织委托来找你去见校长的，如果不是组织委托，那个缺心眼的女人愿意和你说句话呀，三块豆腐高的样子。
郑向东还真就是倔驴推磨，越打越不走。他笑着回答说：“左仲菊，我当然知道组织纪律了，如果是校长找我，他应该先通知我们处长，我们处长再来找我，看我有没有空闲时间去找校长问问什么事情。可是您这推门就冲着我喊，郑向东，校长让你去一趟，您当我是澡堂子的搓澡工呢，谁想去去泥，舒服舒服，我就随叫随到呀！您真是小看我了。我就是一个看接待室的，不卖‘大炕！’”
左仲菊还是在学校里头一次这样被别人顶撞，而且还是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顶撞。她想就自己这面似桃花的脸盘，腰似岸边垂柳的身段，还能让你这么个土豆样的丑八怪这么戏弄。她咬着后槽牙说：“郑向东，我找你们处长去，你要是乖乖的去找校长去，你都是那个！”说着她用手做了一个乌龟的形状就猛地转身，差点和站在身后面的马宏撞个满怀。
她觉得自己脸面丢尽了，红着脸想说话，被马宏给拦住了。
马宏进了屋，看看郑向东说：“我就知道别人请不动你，我就自己来找你了！”
郑向东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校长，来我这儿的非友即客，那我就得招待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