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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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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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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在上海

淮南这座城市的地理位置很令人尴尬,大多数的人的思维很容易受到教科书中关于“秦岭一淮河是中国地理区分北方和南方的分界线”的影响。认为淮河以南就理所当然的是南方了。其实不然,我仔细的考证过,此淮河以南指的是大淮南—即常州、镇江一带。而我们所生活的淮南,虽然也处于淮河以南,就气候而言,它却和南方的气候大相径庭。不是吗?在春天,人们还没有充分的看到姹紫嫣红的花事,尚未欣赏到满地的草长莺飞,就火辣辣的来到了夏天;而到了秋天,人们还没有享受到秋高气爽的快意,来不及领略秋风萧瑟的别样味道,便直接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冬季。所以淮南人是很少穿西服的,因为穿不了几天就又要换装了。

这不,前几天,阳历11月刚刚开始,天气就阴冷起来,冷风嗖嗖的四处肆虐。我送妻去淮南东高铁站。进入了车站之后依旧是履行取票、安检、等待开闸检票的程序。因为妻去上海己有廿年的历史了,习惯巳成为了自然,并没有多少的感受,直到看到偏瘦的她背着沉重的行囊,左手拎着包,右手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天桥人流之中,我的心才酸楚起来。眼前的画面与脑海中积淀的回忆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1997年,大学扩招的前两年,17岁的儿子便以优异的成绩被上海的一所211大学录取。之后便是四年的大学生活直到毕业。这期间妻也像大多数外出求学的家长一样去过上海。只不过每次去都像是蜻蜓点水般的嘘寒问暖。而后,直到儿子在上海择业再创业,再以后买了房,娶了一位上海的姑娘有模有样的安家立业了,又出了几本书,事业上小有成就,时光荏苒,之后两个孙女相继出世。大的今年虚龄九岁了,已然上小学三年级;而小的也虚龄四岁了。大孙女出世的那一年妻恰好退休。自然而然去的多了。这么多年来奔走于上海与淮南之间,象候鸟在两个城市间迁徙。每一次去时都会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归时仍带着不尽的牵挂。

我那时尚在任上,无暇顾及家中的琐事,以为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家务事,并没有太多感触。只是和妻的交流的时候我才知道,妻在上海的时候是繁忙的。上海的清晨,街灯还亮着,城市尚未醒来,妻五点半便起床。一天的生活交响曲便开始。先搭配着准备一家人的早餐,送走上班上学的一拨人,再侍候咿呀学语的小囡起床,洗刷穿戴整齐吃喝毕,陪同小囡玩耍一会再送去入托。之后便是少许休憩。紧接着便去人声鼎沸的菜市或超市买菜或买生活必需品。回来便洗菜,择菜。有时也剁肉、剖鱼。尔后便做些家务,又一番拖、擦、洗、晾、晒、收、叠。再之后便考虑接小囡,又要准备晚餐迎接全家人归来了。每忆至此,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幅令人感动的插图: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置身于滚滚红尘的上海,依托着家庭幸福能量的支撑,不辞辛苦奔波劳累的疲惫身影。我始终以为女人的伟大,不仅经过了重生的浴火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捧进这个世界,更重要的是她把自己无私的爱毫不吝啬的献给了亲人。有人说:人生不经意间地许多次的回眸就是一生的印记。看着妻在人流中模楜的剪影,感叹之余的感动浮上心头。

妻的出身也算是大家闺秀。端庄白皙、思维严谨,才华出众。淮南师范毕业后,卅多岁以后一直在中学的教导主任岗位上工作到退休。婚后,在我八十年代初期参加全国自学经济类高考的五年多的时间里,陪伴我度过了最充实最艰难的岁月。我如今书房里珍藏着的大学语文教科书上写满了她密密麻麻的古代汉语翻译及注释。相夫教子的妻子大半生默默地为这个家挑起了太沉太重的担子。我这个人着实百无一用,除了工作、学习就是打球。妻有时也对我的袖手颇有意见,她心目中的丈夫既不是骑士时代叱诧风云的英雄也不是当今让人看不懂的社会所衍生的暖男。她需要的是对外能撑得起门户,对内须老实本分承担家务的男人。婚后的我几乎天生对钱与家务没有任何感觉,总感觉到钱和家务都不属于我,私下里要点銭腼腆又不好意思,做点事又有帮她的潜意识,所以我总是做的没有说的好,而且屡屡犯低级错误。久而久之,就是想做家中琐事,妻也不放心,索性她就独自一个人承包了。至今想想仍旧汗颜。好在我内心里始终顽固的认为我的优点是原则性的大优点,而缺点是非原则性的小缺点云云。因为善检讨加之态度好,依然相敬如宾的走到今天。这几年淮南这座资源密集型的城市和周边的城市相比越发地显得老态了,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总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无论是发展的主题理念还是其他诸多方面都被周边过去不起眼的城市超越。今年,随着淮河以南最后一座矿井关闭,老城区便再也寻不到煤矿的痕迹了。这座全国特大型能源城市的辉煌和繁华也将渐渐地变成昨天的故事。矿区的后代尤其从八零后开始从千禧年间率先走了出去,或是孔雀东南飞(合肥、南京、上海),或是北、广、深,甚至还走向了世界。他们不再单纯地拘泥于父辈们所钟情的事业,而是为自己的人生理想去放飞。如今他们大都己成家立业,矿区也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种迁徙族现象。我们家也不例外,成了这个奔走于大城市与淮南之间的一员。

置身于上海的妻,除了身体方面的劳累也有精神上的欢愉和苦恼,晚上一家人忙完各自该做的事情之后,还是能够尽情地享受含怡弄孙之乐。周末也会选择一些就近的公园或去上海有特色的地方领略一下这座盛装的海派文化城市的魅力。偶尔,孝顺的儿子媳妇也会想办法弄张演出票,让妻去享受一下文化资源充分配置的大上海文化深厚的底蕴。妻的唯一苦恼,不是家庭的用度和日常的琐事,而是更多的是与儿子在孙辈教育理念、方法上的差别。她总以为自己教了一辈子书,为什么和儿子在这方面大相径庭呢?有时气哼哼的私下里跟我说:“一辈人不问一辈人的事,以后不去了,眼不见心不烦”。每每这时我便和稀泥,用我们家八楼俞老先生的实例戏谑妻,八楼的俞老颇有文化,平时在朋友圈鼓吹自己看得开、想得透,夕阳无限好,老的不问小,何其快哉!而我有数次看见他蹲在离我们家不太远的十八小的大门前等着接孙子。每问及俞老为何这样,俞老便王顾左右而言他:“朋友圈怎么说,那都是玩玩而已。不必当真”。想想也是,生命中最令人割舍不掉的是亲情,人其实是生活在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中。想想两个可爱的孙女,妻也就默然不语了。

妻在上海的时候,许多年来我都是跟着八十几岁高龄的娘一起生活的。下班之后的我几乎从没有离开过母亲的视线(出差除外)。时至今日,脑海中有两幅温馨的尊老爱幼图在脑海中不时浮现。一幅是落日余晖下的淮南,我与母亲结伴在开满了鲜花带有篱笆墙的园子旁,有说有笑地听母亲讲那过去夹滩的故事。而另一幅则是妻与上海的一家人在小区的娱乐场陪儿孙辈们尽情玩耍的情景。画面上还不时传来儿媳节奏明快的上海地方话“皮煞勒,勿听闲话,侬吃生活”等教育孩子的声音。

我渴望这两幅像人间牧歌一样的画面能够在记忆中定格,但人生无常,顺逆交替。二零一七年的二月,年事已高的母亲走了,阵痛之后,我也慢慢的学会了烧饭做菜。虽很努力,但胃的记忆仍顽固的停滞在母亲活着的时候,总感觉没有母亲烧的好吃。

实际上,人都是采取向过去告别的方式走向未来的,不觉的我们随着父亲和娘告别了出生地蚌埠,来到了淮南,在这座城市里,又不觉的告别了童年、青年、如今又不觉地迎来了暮年。这个城市给了我太多的厚爱,每每念及,我都用崇高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这座起起伏伏的城市。芸芸众生组成了大千世界,我们只是这个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极其普通的一员……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的一生充满了浓浓的宗教色彩,不论前方道路平坦还是崎岖,只要该转弯的时候,命运之神总会惠顾着你。此时仿佛有一首充满了矛盾而幸福的歌谣在我耳边渐渐的响起:愿孩子们在老人的关心下快快的健康长大,也祈福老人们在生活的享受中慢慢变老 ……

透过硕大的剪票口的玻璃窗,望着淮南东一上海虹桥已经启动的动车,画面上的妻子正背着重重的行囊,拎着家乡的特产,向大上海奔去。

我知道,些许日子后,我还会在出站口迎接妻的回来,然后听听她絮叨在上海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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