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刘新江的头像

刘新江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1/07
分享

再別後台孜

淮南、怀远、凤阳三地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山、一条河、河水的弯曲处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湾。山是上窑山,河是窑河,湾便是洛河湾了。这个鸡鸣三地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必经之地,也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史上最著名的的“淝水之战”的序幕之战“洛涧之战”就发生在这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投鞭断流”的典故均出于此处。“奇峰障日”、“峭壁摩天”、“岩开斗石”、“仙人桥”、“仙人洞”、“王母滩”的自然景观,让上窑山成为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国家森林公园。窑河水围绕着这座村庄蜿蜒流过,寂静的村庄在山水之间掩映,这里摆脱了都市的纷扰,至今依然还是寂静无声的落寞,清静,古朴,这个地方便是我曾经插队的地方—窑河公社窑河大队后台孜二队。

今年五一的时候,朋友们相约回了一趟后台孜,虽说庄子里的格局有了一些变化。但从变化的缝隙中还能隐约的看见原先的轮廓。从乡亲们热情而变老的脸上,依然想像得出昔日的模样,知青点上的几间房子还在,只是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破败荒凉。与那个千万次在心里想象的后台孜相比,眼前的一切又让我莫名的失落。

几十年来,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曾经去过了许多地方,但我大都把它们当作生命途中经过的客栈,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念想,而独独把后台孜当作了生命中的第二个故乡,只要话题接触到了这个地方,立马就会有一种曾经的家的感觉,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些年那一段插队岁月的生活画面……

夕阳的余辉满满地撒在了206国道窑河段东边两面依水的一座不大的村庄上,被暮色包容的庄子里充满了诗情画意。大湾里的农民扛着锄头,带着一天的疲倦回来了,炊烟袅袅的村子里,狗吠鸡鸣,鸡鸭在门前散步觅食,燕子在空中掠过。整个村庄暮霭缭绕,烘托着一个美丽而又宁静的黄昏。太阳落山了,家家灯火闪烁,被绿荫遮蔽的村子里平静、简单、淡然,这种如今看来很难得的淳朴气息,弥漫了整个后台孜。构成了一幅有声有色,有动有静的黄昏耕归图。

庄子的西头,绵亘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坝子,翻过坝子,再往西便是辽阔的洛河大湾了,大湾的右边依偎着一条温顺的窑河(淝水之战时这条河又被称作洛水、青洛河),阡陌纵横的田野里,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有麦子,大豆、火红火红的高粱……

知青点房子的后头有一块生产队分给知青的菜地,紧贴着菜地有一条朝着河边延伸的小路,小路的旁边有一口小小的池塘,池面不大,大约有几十平米。池塘里长满了荷花和莲蓬头。水面不时有小鱼儿泼刺刺的穿过,仲夏夜,一阵阵的风儿轻轻地掠过,像是把一壶陈年的老酒洒泼在园子里,小树上和池塘里,周边的蛙声、虫声此起彼落,一浪高过一浪,“呱呱呱”“嗡嗡嗡”,连一闪一闪萤火虫也来凑热闹。

每到了农历的五月,社屋旁边,沉寂大半年的打麦场开始热闹了,场子周边的灯也亮了,牛脖子下的铃铛“丁零叮零”地响了,老牛弓身曲背,使劲拉着石磙打圆圈地走去,嘴上还套着一个牛笼嘴子,大石磙颇有节奏地“吱扭”着,原本厚实的麦子被碾压得很薄,实现了麦桔和麦子的分离。当空中的清风徐徐吹来,几个老把式开始了扬场。他们一锨锨将麦子与麦糠一同迎风抛上空中,麦糠随风飘向远处,麦子便铺天盖地般落了下来。

夜深了,清月西移,沸腾了一天的庄子安静了。静静的打麦场上,看场子的村民鼾声如雷,田野里青蛙和虫子停止了鸣叫;月光下,只有那些不知名的野花还在开放,浓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村庄。

眼前的一切让我更怀念那一段难忘的岁月,烟熏火燎的锅台,系着围裙的战友,大铁锅煮饭,初中时所读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诗句,在后台孜的曰子里已被分解为了面对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时钟节奏摇摆出来的城市里的条理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散漫。那几年知青的插队生活,对于记录者来说,或许只是叙述和文字,而对于亲历者而言,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和物质上的苦涩与贫瘠落后的文化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难得一次知青点里的聚歺已经是很奢侈的享受,偶尔的一次知青们拉着架子车去上窑的集市上去赶集,下馆子,大碗的喝酒,更是人生中最难以忘记的回忆。如今,吃啥啥都不香了,那是因为舌尖上的味蕾再也寻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站在昔日知青点的门前,望着孤零零的老房子,熟悉而又陌生的老房子更像位风烛残年的怨妇在看着自己,仿佛想和我说一说那些年发生的故事。事实上,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当我匆匆地告别了乡亲们,踏上了煤矿建设的征途之后,很少再有机会回到后台孜,有一段时间,我差不多把它都给忘了,只是偶尔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它立马又变成了沉重而兴奋的话题。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才理解了戎马一生的军人,为什么他们很少回到阔别很久的家乡,不是他们不想家,也不是把家给忘了,而是又一段火红的岁月让他们无暇顾及。

如今,后台孜留给了我们太多的感触,这种感触随着年龄的不断老去,还会让人不断地咂摸出只有经受过知青岁月的沉淀才能涌动出来的那种酸甜苦辣的味道。同一个知青点的组长张希珍、魏玲、田玉梅、朱瑛、吴玉华、窦战武、吴在贵、王炳华。他(她)们都把最美的那一段芳华留给了后台孜。村里有一个小姑娘叫大玉儿,从小就攒积着对城里的憧憬,村里还有一个小伙叫华才,回乡后一边务农一边做着上大学的梦,驼背的老队长,耿直的老哒,善良文弱的老妈以及黑黝黝的大湾和日夜流淌的窑河,那一片令人魂牵梦绕的土地上每年都在演绎着人间最美丽的故事……如今,老队长走了,老哒也走了,当年才七八岁的华妹大概也五十出头了?“我”的后台孜离我越来越远了……

回望,当人生的回望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地提醒你:除了现实中的后台孜,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可能更真实存在——那就是大脑中后台孜的影子。如果我们仅仅知道了地理上有一个后台孜,而忘记了灵魂中的它的影子。那么,在任何环境下任何条件下所做出的任何判断都有可能是一个片面的、单层次的、缺乏深度的价值判断。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岁月的河儿汇成歌,一支歌,一支深情的歌,一直拨动着人们心弦的歌。一支难以忘怀的歌,一支蹉跎岁月里追求的歌”……

五十年之前来到这里,心情是幼稚而忐忑的,五十年之后再别后台孜,心中同样有着虔诚的感激和感动的滋味。晚饭后,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洛河湾的上空,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车子要开了,又一次扭头回望后台孜,上窑山,窑河水,绿荫掩映的庄子、黑黝黝的洛河大湾更像泼墨重彩的一幅水墨丹青画了,我被眼前的一切所感动,于是写下了如上的文字。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